《许我向你走》婵儿明

12、在回忆中忘记你

　　那是十三年来我第一次主动提及我的身世问题，当我手中捧着那个属于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的白玉手镯的时候。
　　偌大的客厅现在只坐着我和爷爷两个人，我知道他在等我先开口。可是这就像是一部你不愿观看的影片，你只看了片花、只了解了大概内容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但是我还是无法拒绝，就像子乔叔叔的每部电影一样，只要看到上面有他的名字，我就无法说服自己不去一探究竟。
　　“爷爷，这次暑假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去一个地方。”终是开了口，这句话我反反复复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本有很长的铺垫，可是讲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实在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个给了自己最多疼爱的人。
　　似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爷爷只是对着自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然后转过头看了看那几只陪伴了他多年的“鸟将军”。我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他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因为每次他做决定的时候都会和他的鸟将军来一次“密谋”。
　　“小千过两天就回来了，虽说这个小子打小就不像样，但这两年看着也像个人了。你毕竟是我老刘家的女子，一个人去我着实不放心。到时我会让你千千哥哥和你一起去……”
　　“好，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这只玉镯……你能告诉我吗？”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到底该用怎样的措词来形容这个正落在我手心的冰凉的玩意……额……看吧，我确实没词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暂且不知道的好，还有，这次去的话，权当旅游吧！毕业旅行，经费就让你那个便宜爸爸出，刚好，你可以去和他好好道别。”老爷子插科打诨，利用我的软肋让我瞬间就败下阵来。是呀，我怎么就忘了我那个便宜爸爸——子乔叔叔了呢？思及此，我脑袋一片混乱，只是想想要和他提及这件事就让我开不了口，这还真是难题。

　　次日，我站在这个无数次路过的大楼下，心生彷徨。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提前约见叔叔，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敢。我以为当我来到他工作的地方之后我就会下定决心冲进去，可我终究是高估了我的胆识。十三年来，我不是一次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怎么可以那么近又那么远。明明在名义上，我是他的女儿，我可以向任何一个女儿一样对着他撒娇、闹脾气，看他皱眉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要耐着性子来哄我……可是我不敢，我不敢造次！我怕我会说错话，我不想让他在疲劳之余还要忍受我多余的青春期。于是在做了一次这样的梦之后，我就和我的青春期匆忙告别……

　　中午十二点二十七分，我漫步在那栋大楼附近的钢筋水泥之间。单调乏味的建筑和千篇一律的店铺奇迹般地消磨了我的焦虑，我选择在附近一处公园的长椅上进行我的问候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只是传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问答。我承认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无法接受。电话那头问了几次我已经不知，甚至到那边的女人挂了电话我都处于一种失聪的状态……而那些被我遗弃的失落、孤独、不安和委屈竟就这样占据我的躯壳。我坚守的最后一处领地，那个我以为只有他会接通的工具，终被别人占领。而我，永远都只能站在他视野的死角，享受着他带给我的温柔的伤害。

　　下午六点整，我将他给我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我的手机遗弃在公园长椅旁的一颗桂花树下。那是我选择忘记他的开头，也是我……回忆他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