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鹰惊鸿》DAHLIA

13、嫉妒

　　暮色四合，鸟儿也已归林，天地间，不知为何，竟笼上了一种阴沉压抑的气息，阿颜骗凌风说有蟑螂弄脏了衣服，要出来刷洗，此时一个人坐在河边荒地上，心中惊慌害怕，几乎要哭出来；坐了一注香时间，觉得身上不住发抖，实在是支持不住了，站起来便要往回走。
　　不远处却有人说：“你要去哪里？”声音冷漠平板，正是那个给她丝帕的蒙面人。阿颜觉得上次见他时的那种冰冷的恐怖又笼罩了她的全身，不敢回头，唯恐一回头，便看到梦境中的骷髅头和鲜血做成的蝴蝶，紧紧咬住牙，血丝渗了出来。
　　那人又说：“你怎么不敢看我？是不是做错了事，害怕了？”
　　阿颜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回过头，怔了一下，因为这次来的竟然是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却是上次来见他、随后把毒逼入凌风体中的那个男子，而且这次两人居然都没有蒙面。两人穿着一样，身高体形一样，连脸上那种冷漠的神色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个年纪大，另一个年纪尚轻而已。
　　那人冷冷的看着阿颜，说：“凌风去少林、被人救活，这些事情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阿颜低头道：“因为我觉得老爷神通广大，这些事情就算我不说，老爷也一定会知道的。”
　　那人道：“不错，这些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下。但是不一样，我知道与你告诉我是不一样的！”
　　阿颜说：“奴婢一直没有机会出来，因为舒翼楼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怕被他发现。”
　　“狡辩！”那人忽然把长袖一摆，阿颜只觉得双膝一痛，不自觉的跪了下去。那人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差点把我也骗了！你到底是谁？你跟在凌风身边有什么样的目的？”
　　阿颜惊得魂飞魄散，勉强道：“老爷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
　　那人冷笑道：“今日中午凌风晕迷倒地之后，你拿着剑左右为难，自言自语的话我都知道了，你还想骗我？”
　　阿颜觉得冷汗又淌了下来，身体抖成一团，久久不敢说话。
　　那人喝道：“还不快说！”
　　阿颜把头伏到地上，双手已经抓进了泥土中，哆哆嗦嗦的说：“奴。。。奴婢阿颜，是留山。。。姥姥的徒弟，并不敢骗老爷。。。真的，是真的。。。”
　　那人目光炯炯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始终不敢抬起头来，显然真的是害怕已极，脸上怒意更浓，正要大声呵斥，却又忍住了，略作沉思，说：“好，我暂且相信你这一次。不过，要是被我发现你真的骗了我，后果怎样，你自己也知道！”
　　阿颜又惊又喜，连连磕头，说：“奴婢不敢。”
　　那人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这个东西给凌风吃下去，我便饶你！”
　　阿颜抬起头，只见他把一只白玉小瓶轻抛了过来，赶紧伸手接住。那人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还没有动静，那么，就不要怪我了！你记住了？”
　　阿颜说：“奴婢记住了！”
　　那人看着她，脸上忽然现出了茫然深思的神色，倏然转身，两个人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
　　阿颜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心中是多么的害怕，要是那人再多问她一句，她便会支持不住把一切都说了出去，可是，终于又过去了，她瘫倒在地，觉得自己就要虚脱过去了。好久好久，她坐起来，细细看那玉瓶，小小的白玉瓶，光华细腻，拿在手中却是非常的舒服，瓶口是一只软木塞，看看四周无人，忍不住拔了塞子，一股幽幽的香味传出来，定睛看里面，原来是一些白色粉末。阿颜定定看着那些粉末，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它们全部倒掉，却马上打了一个寒颤，马上把这个想法否定了。把瓶子塞好，轻轻抚摸着，对自己说：“你难道忘了你所受的那些苦了吗？你忘了你所发的誓言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好的机会，决不能放过，决不能！”

　　第二日两人骑马南下，一路好山好水看不尽，凌风本是少年生性，又兼着劫后余生，还有温柔解语的阿颜在身边，心情真是说不出的欢欣畅快，索性把那些烦恼事全部抛开，全心全意去享受美景美酒，一路上说些趣闻逸事，阿颜不时加上几句，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第二日到了周口附近，两人正准备到河边转转，忽然在街道远处有一个女子惊喜的叫道：“凌兄！怎么是你？你已经好了？”
　　两人转头一看，远远望见陈娟和公冶纤纤两人满面惊喜的跑过来，凌风便下了马，一并将阿颜抱下马来。
　　陈娟站定了，盯着凌风看了好久，忽然眼一红，扑进了他的怀中，大哭起来。凌风怔了一下，却不好推开她，只得对着公冶纤纤尴尬的笑了笑，公冶纤纤也红了脸，解释道：“娟姐姐只是太高兴了。”然后轻轻拉拉陈娟，说：“娟姐姐，好了，这是高兴的事，别哭了。”
　　陈娟慢慢抬起头来，一边擦泪，一边却在笑，瞪着她，说道：“就你知道！”看了看凌风，叫道：“哎呀，怎么两天不见，凌兄就瘦成这样了？阿颜，你怎么照顾的啊？”说着给了阿颜一记不满的眼色
　　凌风笑道：“哪里有这么明显？只不过是这两天刚把毒逼出来，没什么胃口罢了。”
　　“那可不行！”陈娟一把拉住他的手，说：“我给你好好补补身体，走，我们吃饭去！我请客！”
　　凌风道：“我们却是刚刚吃过，准备到城外看看。”
　　陈娟驽起嘴，道：“那也不行，我说去就要去，吃完了我们再去玩，好不好？”一边说着“好不好”，一边却拉着他往酒楼去，凌风也不好甩开，只得由她。
　　陈娟果然大方，叫了满满一桌子的好饭菜，另要了一坛好酒，定要陪凌风喝，一边不停地说那天在少室山下分别之后的事情。公冶纤纤只是笑，偶尔说几句话；阿颜坐在一边，胡乱吃了几口。
　　原来那天早上，凌风离开之后，舒翼楼觉得敌人准备充足，贸然前去必然不妥，便打算先回山庄，过一段时间再去探访。陈娟觉得百无聊赖，拉着公冶纤纤也准备回家去，没想到竟然在半路又遇到了他们，真是欣喜若狂！
　　陈娟逼着凌风吃下了桌上的大半食物，又说：“不行，外面的东西总是乱七八糟的，要补身体，还得要到家里去。南去两百里多里边是我家，凌兄能不能赏光？”
　　凌风推辞道：“这个却不必了，我与您家人素昧平生，怎好去打扰？”
　　陈娟道：“不要紧，我爹游历在外，一时半会不能回来，家中只有几个师兄，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只玩我们自己的就好了。纤纤，你说是不是？”
　　公冶纤纤含笑看了他一眼，说：“是啊。”
　　陈娟看凌风还在迟疑，便冲阿颜说：“阿颜，你说呢？”
　　阿颜看她凌厉的眼神，纵使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说不，于是说：“大哥，陈姑娘说的是。”凌风还要推辞，却见陈娟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己，踌躇半晌，终于点头应允。
　　吃了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几个人便到城外河边去散心，恰好河边一列小山，绿树成林，流水淙淙，极为可爱，陈娟游兴大发，拉着凌风便去爬山。
　　到了山顶，只见不远处河流如玉带一般在平原上蜿蜒而来，近处一片山丘重重叠叠，连成一片青黛色，倒也是一番景致。
　　陈娟爬上山来，脸上沁出细细的汗来，配着含情脉脉的眼波，显得分外妩媚；凌风却是浑然不觉，反过来看阿颜是否支持得住，陈娟心中气愤，对阿颜说：“阿颜，我渴了，你能不能帮我舀些水来喝？”说着拿出一个皮水袋递给她。
　　凌风很顺手的接过去，说：“我去好了！刚才吃得太多，正好消消食！”说罢便大步走下山去。
　　陈娟待他一走，便将脸一板，说：“阿颜，你也未免太娇气了些，一个跟班小丫环，也敢劳动起主人来了！”
　　阿颜怔住了，抬起头看着她。
　　陈娟敛眉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神气了！总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让凌兄同情你！什么也不会，偏偏要跟在他身边；上次要不为了救你，凌兄怎么会受伤？都是你害了他！这次总算没有事情，要是他再有什么不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公冶纤纤看见阿颜脸色苍白，咬牙不说话，双手却紧紧握成了一团，连忙拉拉陈娟的胳膊，低声道：“姐姐，你不要这样。。。”
　　陈娟甩开她的手，愤愤的说：“我哪里说错了？她本来就是个累赘！我们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偏偏只有她长这种黄色的头发，还有那双眼睛，简直跟个妖怪似的。。。我每次看了，都觉得说不出的讨厌、恶心！我告诉你，我可不。。。”
　　“他来了！”公冶纤纤远远望见凌风走上山来，急忙低声打断陈娟，“别说了！”
　　陈娟狠狠的瞪了阿颜一眼，转过头对凌风甜甜笑道：“凌兄，这么快啊！”
　　凌风将水袋递给她，笑道：“半山腰就有一股山泉，非常清冽甘甜，你们尝尝。”
　　陈娟接过水袋，又娇羞的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顿时百媚丛生，凌风忍不住一怔，掉过头装作没有看见。陈娟喝了水，紧紧依着凌风站着，指点远处风景，凌风生性洒脱，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兴高采烈的谈论着。
　　阿颜远远看着他们，眼睛渐渐红了，却终于没有流下泪来，良久脸色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暗暗道：你要怪，就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