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无归》陶域

7、珍宝

　　此刻，她很庆幸父亲还不知道自己从母亲那里听来了什么，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机会。
　　“筝儿觉得应当如何？”秦傲杰微笑道，一副颇有兴趣和耐心的样子。
　　秦沐筝略一思忖，郑重道：“父亲常说筝儿是上天赐给您的珍宝，筝儿觉得，我便应该成为最令父亲骄傲的孩子。”语毕，沐筝不等父亲说话，便立即跪在地上，请求道：“大周立国数百年，国运昌隆，天下升平，筝儿可学的、能学的、该学的又岂是学堂里夫子所教的那些先贤言论？筝儿所精，应当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舞、诸子百家、文韬武略，如此种种，缺一不可！”
　　秦沐筝说完，只觉得胸腔处气血翻滚，恨不得马上就能学到这些东西，更恨不得马上就能成为和娘亲一样令人惊艳赞叹之人。
　　但看父亲，沐筝觉得，父亲似乎对自己这番直抒胸臆、掷地有声的话并不认可。
　　的确，秦傲杰抱起沐筝，只是摸着她的头顶，苦笑着摇了摇头，“筝儿，你小小年纪求知若渴、胸怀大志，为父很是欣慰，可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穷毕生之力也只能专攻一项术业，你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流，空闲韶华只余不到十载，即便你聪明绝顶，怎能学得完那许多东西？就算你学得完，又岂能学得精？”
　　沐筝待要辩驳一二，却听父亲继续说道：“你娘……”
　　沐筝耳朵里“轰”一声仿佛炸开了一般，指尖不可控制地抖了抖，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自己在母亲那里听到了什么……
　　“你娘恰如你母亲说得那般出色，甚至更好，但你可知你娘她从小牺牲了多少东西才换来那些人人艳羡的才能？我是亲眼见过的，才五岁，比你现在还小，她却不会哭也不会笑，不停地学那些令她身心俱疲的东西，只为博得上位者一笑。”秦傲杰仿佛陷入回忆，可一晃神，落在沐筝脸上的目光又无比清醒，“你娘曾说，只要你无忧无虑做一位相府千金就好，只要你开心就好，其它都无所谓。筝儿，为父也是这样想的，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我也不舍得你吃半点苦。”
　　“可是……”闻言，沐筝不由得湿了眼眶，嗫嚅道，“可您和娘亲乃人中龙凤，筝儿是你们的孩子，不甘平庸，不愿你们将来因为我而被人诟病。”
　　秦傲杰拍了拍沐筝的小脑袋，失笑道：“傻筝儿，你是秦府千金，是我秦傲杰最疼爱的女儿，谁敢对你指手画脚？再说了，你是如何断定自己平庸的？父亲平日教导你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虚的吗？你是没见别人家的姑娘，十多岁大的都未必有你这么机灵。”
　　见沐筝眉头还是皱巴巴的，秦傲杰只好妥协，“给你一段时间把方才所说的那些统统接触遍，最后从其中挑一两个你最喜欢的，这样如何？”
　　沐筝喜笑颜开，欢呼雀跃在书房里连蹦了好几下，秦傲杰捉都捉不住，直斥沐筝“没有姑娘的样子”。
　　一时之间，原本父女二人都有的低迷情绪一扫而空，暂时得到了缓解，其乐融融的声音源源不断传了出来。
　　此时，安梓院内的一棵枝叶繁盛的老梧桐树上，数十只百灵鸟藏在枝桠密叶间叽叽喳喳，往日只觉得聒噪，如今听来却分外熨帖。
　　“不准叫苦连天。”
　　“是。”
　　“不准偷奸耍滑。”
　　“是。”
　　“不准半途而废。”
　　“是！父亲你今日话真多啊……”
　　“没大没小……”
　　同一时刻，练武场上，晌午的秋阳仍旧炽烈，秦沐旻满头大汗，顾不得仪态，坐在石凳上快速吃着父亲派身旁小厮六茗送来的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
　　秦沐旻今日格外高兴，可能是为自己得到父亲的重视而高兴，也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终于不用饿着肚子骑马射箭而开心。总之，往常行事总是循规蹈矩、谦逊有礼的秦沐旻，终于显露出了些许少年人才有的憨直来。
　　等到秦沐旻用完了午膳，六茗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秦沐旻，继而一边收拾食盒，一边恭谨地说道：“老爷命小的转告大少爷，大少爷对二小姐的疼爱老爷他是看在眼里的，亲生兄妹，本当如此和睦。”
　　还在“咕嘟咕嘟”灌茶的秦沐旻手上一顿，一大口茶水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去，放下茶盏，接过六茗双手捧上的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嘴唇，恢复了平时温和谦逊的样子，缓缓道：“我不会令父亲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