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遇见》文冬晓

15、（十四）

　　当年与月雪、汇洋送别的情景，仿佛是眨眼之间发生的。而事实上，今天的他们已经即将为人父母。我看着月雪微微隆起的小腹，为他们由衷感到高兴。
　　我转过头问季阳，“看看月雪现在满足的样子，你跟启限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生宝宝呢？”
　　“是啊，我们三个人，你是最早结婚的，没道理让我后来居上啊？”月雪也在一旁附和。
　　“我们有计划的，放心吧。你们准备好礼物，等着坐干妈就好。”
　　“落荥，那你呢？忆然不小了，你什么时候娶人家做周太太？”除了月雪，落荥是我最期盼能够幸福快乐的人。

　　遇见风忆然，应该是上天对落荥最珍贵的补偿。所有见过忆然的朋友，无一不向我述说我们之间惊人的相似。
　　忆然的父亲是落荥公司的客户，作为地产开发商的独女，殷实的家境造就了忆然单纯、可爱的个性，自小的一帆风顺不可避免地养成她任性的小姐脾气。
　　懂事孝顺的忆然在大学毕业后回到父亲的公司从事会计工作，偶尔也会陪同父亲出席一些生意合作伙伴的聚会。每每这种场合，忆然总会听到众人各式各样的夸奖和赞美。唯独落荥的视而不见，令忆然暗自称奇。
　　忆然感觉得出，落荥不是故意伪装高傲，而是真的看不见她。
　　这位先生，能请你跳个舞吗？忆然将手伸进落荥的视线范围，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存在。
　　落荥低头，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孩，眼神里的倔强慧黠，感觉似曾相识。当然，荣幸之至。
　　两人翩翩起舞，默契十足的回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华尔兹作为舞蹈之王的迷人魅力。曲毕而起的掌声，连绵不绝。
　　忆然很开心，看来我的眼光相当好，找到一位优秀的舞伴。
　　落荥回以温和的微笑，多谢小姐的溢美之词，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可以与小姐共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不许反悔。
　　面前俏皮的笑颜让落荥失神，那是只有我才会有的毫不客气，而落荥，也仅仅会对一个人的要求言出必行。
　　好的，没问题。恢复意识之前，落荥已经脱口答应忆然。
　　是因为她与文晓太像的缘故吧？落荥在心里解释。

　　落荥的交友原则是很严苛的，他的周身有个自己圈起的框框。那个框框很小，所以能在里面的人很少很少。但是，只要是能走进去的人，就会是在落荥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落荥会对在框框里面的人，无怨无犹地付出他的所有。对方舟，落荥如此；对我，亦如此。
　　我一直认为，落荥是值得任何女孩用心去爱的好男人。我也相信，不管将来他身边的女孩是谁，都必然会得到幸福。
　　当我在遥远的地方，听说风忆然的出现时，我心里为命运对落荥的眷顾充满感恩。可是我并不清楚，这条看似平坦的爱之道路，忆然走起来是多么的艰辛。

　　忆然初始的挑衅和试探，在与落荥真正相处后逐渐消失。那时的忆然，无从得知我的存在，她只是觉得落荥经常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许就在那种夹杂着寂寞、渴望、疑惑的深邃里，忆然也不自觉地迷失其中。
　　落荥，我明明就在你的眼前，为什么我却觉得你看见的人不是我？
　　落荥苦笑，安慰忆然，是你想得太多了。
　　忆然没有继续追问，她了解落荥，除非落荥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够勉强他做什么事。跟落荥在一起，忆然总是患得患失。有时，落荥好像并不重视她，比如，落荥从来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或是发简讯，更不会主动要求见面。可是，当自己有任何事找落荥的时候，他却从不推却，总是第一时间赶来帮忙。
　　忆然在心底无数次问道，落荥，你究竟有没有爱我？
　　落荥心里有跟忆然相同的疑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爱的是风忆然，还是风忆然印刻着的文晓的身影？

　　落荥，关于文晓和我们的故事，忆然一无所知。你这样待她，有失公允。对落荥的心事，方舟评价得中肯。
　　我知道忆然很无辜，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暂时不要见面了。这对你、对她，都是好的。
　　我已经从来不去主动找她，以为这样可以减少我的愧疚，可是……
　　如果你放不下，不如试试将所有的一切对忆然坦白，看看她的想法如何。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自己能够作决定的。
　　让我再想想，我想象不出更掌控不了忆然对这件事的反应。忆然一直很快乐，我希望她可以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方舟拍拍落荥的肩膀，一切支持尽在不言中。

　　落荥最大的优点是为人着想周全，他会想得很多很仔细，尽力顾及事事的各个方面。殊不知这份优柔寡断亦成为他最大的缺点。我想，如果忆然当初是由落荥亲口告知有关我的往事，受到的打击应该会有所减轻吧。
　　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不可以借你的用一下？落荥不疑有他，将手机递给忆然。
　　落荥终于发现忆然的滞怔，怎么了？你不是要用手机吗，干嘛看着屏幕发呆？
　　忆然指着照片里站在落荥和方舟中间的我，这个女孩是文晓，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落荥听见忆然的问题时，竟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是啊，她叫文晓，我和她，还有方舟，从高中开始就是最要好的朋友。
　　不只是最好的朋友这么简单吧？她也是你一直以来都喜欢的人，不是吗？
　　忆然，我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有什么负担，我……
　　这些都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不敢说出来是因为你心里从来不曾放下过她！
　　不是这样的，忆然。文晓，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就像方舟一样。
　　周落荥，我不是三岁的小孩。你说这样的谎话，是想安慰我还是想连自己都欺骗？
　　怎么，没有话说了？忆然突然大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那我算什么？爱的替身吗？我真傻，认识你这么久，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你手机、钱包的照片里面都是她。你把她珍藏在你贴身的地方，时时刻刻都可以拿出来看见，然后回忆想念。
　　忆然，你不要这样。我没有骗你，文晓是我的朋友，一辈子都只是朋友。
　　那是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你。如果她爱你，不对，不用她爱你，只要她一声招唤，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地飞奔至她的身边。我说的没有错吧？
　　忆然，不要逼我，好吗？
　　周落荥，你觉得我在逼迫你？我只是想听你的真心话，难道这样也算过分吗？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只可以对你说，忆然，对不起。
　　忆然努力止住哭泣，睁大双眼对看落荥，你终于愿意跟我说实话了。落荥，不必为我觉得抱歉。我们都知道，爱是不由自主，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永远都不需要。
　　落荥想起，忆然此刻的话自己也曾经对文晓说过。忆然，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我只希望你可以跟从前一样快乐。
　　落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我在一起，有没有只因为我是风忆然的时候，即使只有一分钟，甚至一秒钟的时间也好？
　　有，当然有。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算是假的，我也很开心。因为正直无私的周落荥，现在愿意只为风忆然，而不是像文晓的风忆然而说谎话。
　　忆然离去前留给落荥她一如既往的笑脸，你不是想我永远都开开心心吗？为了让你安心，我会做到，一定会的。

　　落荥听说忆然病危的消息时，震惊惶然，眼看着病床上的忆然，瘦小的身躯，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微弱的呼吸，了无生气，再也不是平日里古玲精怪、活泼开朗的刁蛮小姐。
　　忆然，忆然，我是落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落荥握着忆然的手，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递至心底。即将失去忆然的恐惧紧紧钳制住落荥，令他慌乱不已。
　　伯父，医生怎么说？落荥得不到忆然的回应，只能向忆然的父亲询问。
　　医生发现忆然的大脑里长了一个血管瘤，虽然是良性的，但是因为很接近神经线，所以手术的风险很高，只有三四成痊愈的机会。因为血管瘤在不断长大，已经压迫了部分神经线，所以忆然才会昏迷不醒。
　　那忆然什么时候做手术？
　　两个小时之后。落荥，好好陪陪忆然，多跟她说说话。不然，我怕以后都没有……这孩子最在意最紧张的人就是你，有你在这里，她才会觉得自己不孤单。
　　忆然，你醒醒，好不好？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只要你能好起来，不管骂我、打我，我都甘之如饴。
　　那些曾经与忆然相遇、相识，相知、相交的点滴，此刻无比鲜活。初识的惊艳与心动，熟识的相偕与契合，在落荥的记忆里一幕幕重演。忆然，原来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在。是我蠢，是我笨。是我宁愿被过去蒙蔽双眼，忽视你的存在。
　　忆然的嗔笑，忆然的眼泪，忆然的快乐……忆然的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落荥的心间。我知道错了，忆然，你一定要好起来，让我有机会好好地补偿你。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再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你会愿意爱我吗？终于听见落荥真实的心声，忆然眉开眼笑。
　　落荥忙不迭起地许诺，我愿意，当然愿意。

　　对忆然使用这种方法考证自己，落荥的确很生气。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足以抵消一切。
　　落荥永远不会知道，忆然的幕后军师是我，这是我与忆然之间的秘密。他们的幸福，是我作为落荥的朋友最大的牵念。
　　请问，是风忆然小姐吗？
　　是的，哪位？
　　风小姐，你好，我是文晓。很冒昧地打电话给你，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忆然斯文有礼的声音，没有任何忌恨排斥，可见她良好的家教与涵养。
　　不打扰的话，很想跟你聊聊天。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应该对彼此都有一些听闻。如果你不介意，我很想做你的朋友。
　　你挺有意思的，不怕在我这里碰钉子吗？
　　如果你想让我碰壁，刚刚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应该已经按耐不住了，不会等到现在。
　　呵呵，你很聪明也很诚恳。我不介意自己多你这个朋友，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既然是朋友，那我应该可以称呼你忆然吧？
　　当然可以。
　　忆然，我请求你，不要轻易放弃落荥。
　　文晓，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不只想帮落荥而且想帮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不觉得你应该找落荥谈话而不是我？
　　我已经完全淡出落荥的生命，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重新开始。除非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否则我的存在只会给他错觉的假象。忆然，你才是落荥的希望和未来。
　　文晓，我在落荥的身边，会让他有很深的负罪感。我并不想放弃他，我只想他能够幸福地生活。可是，如果我的存在让他不开心，我惟有选择离开。
　　不是这样子的，忆然。你跟落荥，都是身陷棋局中的人，所以无法看得通透。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让你清楚，落荥是真心爱你的。

　　“怎么，想做我们的伴娘？这个问题你要跟忆然商量。”落荥看我的眼神里，有永不更改的宠溺和心疼。
　　“没问题，只要文晓愿意，随时欢迎你做我们的伴娘。”
　　我钦佩忆然的谅解和大方，“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