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白墨丹青

6、选妃风波（上）

　　张罗完圣清冰凝的册封大典后，宫里又忙着给嬴政选妃了。

　　秦王嬴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后宫中还没有一位嫔妃，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圣清曾经是吕不韦专门为嬴政培养出来的王后。给她相国义女尊贵的身份，教她严格的宫廷礼仪，授她各种技能。相国大人对自己的得意之作信心满满，认为她当上王后是万无一失。就算一时当不了王后，也可以从夫人做起。凭圣清的美貌与手腕，一定能爬上王后的位子。
　　然而在赵姬寿辰那天，圣清进宫献舞时，有人在圣清的舞鞋下面放了铜钉。于是本该由圣清跳的折腰舞，换成了冰凝的破晓舞，圣清变成了抚琴奏乐的那个人。
　　赵姬听闻圣清受了伤，把她带到内殿上药，由此发现了圣清脚踝上与嬴政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让她想起了当年在赵国的事。

　　那时她的丈夫子楚回了秦国，吕不韦也到那里去发展势力，她和儿子赵政留在赵国作为人质。那段日子赵姬每天过得心惊胆战，困苦不堪，曾一度失去了生活的希望，直到她碰到一对夫妇。
　　其中那位丈夫她是认识的，叫白抉，曾经是个浪荡不羁的剑客，现在站在娇妻在侧，看起来也沉稳了很多。而他那貌美如花的妻子，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着穿着短褐的赵政，抿嘴笑了。
　　“哎，好巧啊，我们的孩子身上有一样的胎记呢。”
　　赵政把自己为了方便干活而捋起的袖子放了下去，躲在母亲身后。
　　公孙婉脱下女儿的小红鞋，指了指她脚踝上黑色的火焰状纹路：“真的哦，除了大小和位置，形状是一模一样的的呢。”
　　赵姬有点惊讶：“真的呢！”
　　赵政偷偷探出头来瞄了瞄，公孙婉便笑了：“要不要过来看看妹妹？”
　　“我能抱抱她吗？”赵政戳了戳睡梦中的小团子的脸。
　　“算了吧，政儿……”赵姬犹豫着开了口。因为做人质的缘故，赵政小小年纪却每天都要去军队里干活，帮忙喂马和打扫马厩。他现在衣衫褴褛，整个人又黑又瘦，而人家的女儿却白白净净，衣裳崭新。对比之下，她不由得鼻子一酸。
　　“没事的。”公孙婉却以为赵姬是担心赵政不小心把自己女儿摔着。她轻柔地把女儿递给赵政，然后弯着腰，手臂仍虚托着，以防小孩子不慎手滑。
　　赵政看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很想张嘴在上面咬一口。小姑娘像是察觉到对方的歪念头，睁开了她黑溜溜的大眼睛。
　　“小夜儿，叫哥哥啊……”公孙婉轻唤。
　　小白夜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看了赵政一眼，发现是陌生人之后，瘪了瘪嘴，就要哭了出来。
　　“要么叫哥哥，要么亲我一下，不然我就不把你还给你娘。”赵政故意板着个脸。
　　小白夜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努力往前凑近赵政的脸，赵政见状也把她抱近了点。
　　她张开嘴，用还没长齐的牙狠狠咬了赵政一口。然后“啵！”地松开，在赵政脸上留下湿哒哒的口水印。
　　这小妮子好深的心机！赵政震惊地看着她。
　　“哥～哥～”她奶声奶气地叫，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眉眼却已经笑开了。
　　“小夜儿很喜欢你嘛，又亲你又叫你哥哥的……”白抉笑着摸了摸赵政的头。
　　但只有赵政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只是叫了自己而已。那个“亲”根本不是亲，而是报复性的“咬”。
　　“你喜欢我吗？”赵政把自己的额头抵住白夜的额头，看着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轻声问。
　　“喜～欢～”小白夜咯咯地笑着，从小兜里掏出了一把肉干，用胖乎乎的小手送到赵政嘴边。
　　赵政顺从地把肉干吃了下去，途中还故意咬了咬她的手。但小白夜似乎并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白氏夫妇对视了一眼。然后公孙婉拿出了一个锦缎钱囊，掏出几枚刀币，递给赵政：“街那边有卖糖的，去买点糖和妹妹吃吧。”
　　赵政抱着白夜，步履蹒跚地去买糖。

　　“你太胖了，小胖妞。”赵政嘴里抱怨着，手却又收紧了一点。这小丫头的身上，有着独属于幼儿的奶香，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但是小白夜没有理他的话，她现在被赵政的骨头硌得有点难受。这个小哥哥实在太瘦啦！她这样想，于是去摸赵政瘦骨嶙峋的手臂。

　　“那边的小子！你抱着的是你妹妹吗？”
　　赵政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街边半躺在地上的老乞丐。那老乞丐浑身上下破破烂烂，须发皆白，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不是。”赵政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是亲妹妹，明明他们的相貌和打扮明显就不是一路人。哦，除了胎记。
　　“啊，那你就安全啦。这小丫头脚上的胎记，对家人来说，意味着不祥噢。”老乞丐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如果是晚上出生的话，那么命就更不好啦，克夫克母还会克夫……”
　　“你这个老骗子，休要胡言！”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多了个俊俏的男孩子，大概七八岁，比赵政高了半个头。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怒视着老乞丐：“你不过是听到我妹妹的名字，所以就信口雌黄！再诋毁我妹妹，当心我削你！”
　　“哎呀，这位小少爷，看你的面相，你福薄啊。小心被她克哦。”老乞丐笑眯眯地说。
　　“堂兄。”小白夜张开小胳膊就要往男孩身上扑，白尘见状，连忙从赵政怀里把她接过来。
　　啾～白夜极其自然地亲了一下白尘的脸颊。
　　赵政有一瞬间的心里不平衡。不过看到那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他又有一丝黯然：谁让人家是血亲呢？
　　“哎呀，你被迷了心窍，没治了没治了……如果你以后能看到这丫头就绕着走，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老乞丐又在喋喋不休。
　　“堂兄，他在说什么？”白夜歪着小脑袋问。
　　“走，我们别理他。”要不是抱着妹妹，白尘真想好好修理那老家伙一顿。

　　“那小丫头真不是你妹妹吗？”老乞丐仍不死心，问没有走的赵政。
　　“不是！我们长得哪里像兄妹了？”赵政没好气地回答。
　　“像！你们的面相实在是太像了！我看那小姑娘胎记虽不祥，面相却极贵。看了你的脸，我才发现，她的贵气，来自于你。”老乞丐神神叨叨地说：“她的命克夫克母又克夫，而你却不受影响，那你就是她的哥哥啦！”
　　“什么奇怪的理论……”赵政嘀咕。
　　“哈哈，小子，你是老头子看过最大的贵人，有帝王之相。”老乞丐拍拍他的肩：“别人可能会被那小姑娘的命格所连累，但只有你能和她相生相克。你们的命运前期都坎坷不平，两个人联手，说不定会早点否极泰来，负负为正。不过，只要你们两个一旦纠缠上的话，就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哦……”

　　“政儿，你怎么傻站在这儿呢？”赵姬小跑过来，忧心忡忡地推了推自己的儿子。
　　“母亲……”赵政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赵姬关切地弯下腰来，看着自己的儿子。
　　“刚刚有个老爷爷，说那个小妹妹克夫克母又克夫，她的父母注定活不长了……”
　　“那都是江湖骗子，你别跟着瞎说！”赵姬有点紧张地瞧了瞧四周。
　　“他说，孩儿有帝王之相。”
　　赵姬脸一僵，随即红了眼眶。
　　“他还说，那个女孩的命虽不祥，但极贵。如果孩儿能认那个女孩当妹妹的话，孩儿今后，就可一帆风顺。”

　　赵姬当时还是抱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态，去找白氏夫妇。她想厚着脸皮，凭着两个孩子一样的胎记，认白夜当干女儿，让两个孩子结为兄妹。
　　但当她赶回他们所居住的客栈时，却被告知，白家人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
　　白抉的妻子公孙婉是楚国人。白抉也决定跟着妻子到楚国定居。想来，两家人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
　　而在赵政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果白夜身上的胎记意味着不祥的话，那么他自己的胎记呢？
　　当然，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的母亲。

　　淑怜殿在选妃那天来了新的客人。
　　“我很意外，你居然没有参加这次选妃。”圣清给对方的夜光杯斟了一杯葡萄酒，“这酒是别人送的，比不上相国府的佳酿，你且将就一下。”
　　“上次你的那场意外大概给义父留下了阴影，而且他也察觉到了秦王陛下对他的不满。所以，他打算暂时不参合陛下的婚事。”坐在圣清对面的西域美人儿没有喝那杯酒，反而拿起圣清面前的瓷杯，浅浅啜了一口。
　　“还是一样的苦。”她蹙了蹙眉，放下杯子。
　　黑色大波浪卷发，湛蓝的眼睛，金色的纱衣，手臂和脚踝上一圈圈细细的银环，曦姬的容貌装束让她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美。
　　“不过，这次除了秦王，长安君的婚事也被提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秦王选完妃嫔之后，剩下的长安君会在里面挑一个，成为他的妻子。”曦姬还是端起了夜光杯。
　　圣清脱口而出：“那华阳太后知道这件事吗？”
　　“这件事就是华阳太后提出来的，怎么了？”曦姬抿了一口酒，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啊，没什么。”圣清笑了笑，但忽然又想到什么，轻锁眉头，“如果义父不插手这件事的话，娆姬她，也不能参加吧……”
　　“恕奴婢愚钝，公主的一些心思，奴婢总是猜不明白……”曦姬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后又跪在圣清身边。
　　“怎么了？”圣清伸手去扶她。
　　“奴婢知道，公主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讨厌背叛的人，所以知道平少爷做的事后，一直不肯原谅他。别人都觉得公主对待平少爷无情，一直不肯回应平少爷的心意，但奴婢明白公主是不肯原谅平少爷告密的事……奴婢也知道公主早就知晓当初那钉子是娆姬那丫头一时糊涂放的，可公主对娆姬那么好，奴婢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直接说我这个人小气爱记仇就好啦……”圣清扶不起她，哭笑不得地弯下腰与她对视，“的确，我不会原谅吕平，但他是义父的独子，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至于娆姬……”

　　她凑到曦姬耳边，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她。如果不是她，也许有一件事，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曦姬知道圣清有很多秘密，也知道这个姑娘从不把有些心事告诉别人。如果不是当年她偷听到吕平的告密，她也会不知道后来圣清冷落吕平的原因。可笑的是，她看出来了，而吕平却没有看出来，还一直以为圣清不知道这件事。而圣清，除了越来越疏远吕平，什么也不肯说。

　　虽然知道圣清有时候偏执得可怕，曦姬也一直认为她是个好姑娘。

　　但这一次，即使现在正是六月，外面日光正盛，圣清的低语也无端地让曦姬打了个冷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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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一个事，关于我文里的成蟜的。
很久之前看一本历史小说，里面的成蟜长相阴柔，当年傻傻的我以为这是真的。于是我就一直坚信成蟜是个长相阴柔的美男子……前几天为了确认一些史实，我又去查了查相关资料，发现好像没有关于成蟜相貌的记载。我想，大概这是那个作者的私设……
但我的小说已经构思好多年了，而且成蟜的容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点。我查了一下，这样应该不算抄袭吧……而那本书因为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得它的名字了【跪……】
感谢当年的那个作者，让我知道了成蟜这个人。除了历史事件之外，情节没什么和那本书雷同，只有成蟜长相阴柔这点……如果这个真的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的话，我会对文章进行大修。比较懂这方面的小天使可以指点我一下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