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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香饵钓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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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萧十一郎,他也不明白,萧十一郎为何会等在这里。
他原以为支走了连城璧就能一切顺利,谁知却遇上更大的麻烦,因为萧十一郎并不是个君子。
沈璧君正中了他的毒针昏迷不醒。他正要将她带到马车上,忽听一人道:“等一等。”
一个穿着蓝布衣衫的青年站在树荫下,腰间挂了一把普通的短刀,嘴里衔着根草茎,一双大眼睛黑得发亮,任何人看了,都会被这双眼睛吸引。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除了萧十一郎还有谁?
小公子笑得很甜。没了人皮面具,他圆圆的脸上表情愈发生动可爱,叫人忍不住喜爱。只可惜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公子,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小公子道:“这位兄台有什么事?”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想让兄台放下那位姑娘。”
小公子目光闪动,奇道:“咦,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萧十一郎吐掉草茎,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道:“我不认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也不认识我,但你总该认得我的。”
小公子笑道:“那么,你是谁呢?”
萧十一郎看着他缓缓道:“割鹿不如割头,若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小公子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他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咬牙道:“你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正是在下。”
这一次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得出来。他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萧十一郎悠然道:“我既不喜欢钓鱼,也不喜欢被人做鱼饵。有人要拿我做鱼饵,我怎么能不来会会他?”
小公子脸上全白了,道:“你……你怎么……难道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
萧十一郎笑道:“你总算明白了。昨夜,我一直都在树梢上。”
小公子默然半晌,叹道:“没想到竟是我疏忽了。”
萧十一郎道:“你已想得十分周到。”
小公子道:“可我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萧十一郎笑道:“一个人若不犯错误,那他岂不成了神?”
小公子也笑道:“我的确不是神,但这世上却是真的有神的。”
萧十一郎好奇道:“真的吗?那我可真要会会他。”
小公子道:“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能见到他的人,大多都是要死的人。”
萧十一郎道:“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小公子叹道:“自信是件好事,却也是件危险的事。”
萧十一郎道:“大概因为我的运气比别人好些。”
小公子道:“不过你已不能活着享受你的运气了。”
萧十一郎讥诮道:“你要杀了我?”
小公子无奈道:“你知道得太多了,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不会长命的。”
萧十一郎缓缓道:“我的武功不太好看,却很有用,你想杀我恐怕不容易。”
小公子笑了起来,他的笑依旧十分可爱,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动听:“那也总要试一试。”
屠啸天、海灵子和赵无极带着司空曙来见沈太君。
司空曙的脑袋。
司空曙死不瞑目,面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在场的人无不大骇。唯有沈太君镇定自若,这是一般人所没有的气魄。
沈太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屠啸天上前悲愤道:“丢刀一事,我们自知无颜见太夫人,也无颜面对武林众人,因而想私下来向太夫人请罪,谁知老鹰王忽然不见了踪影。我们遍寻他不得,最后……最后竟在树林里找到了老鹰王的尸首!”
沈太君神色凝重道:“是谁杀了老鹰王?”
屠啸天愤慨道:“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海灵子递上一块树皮,只见上面用鲜血写着那句“割鹿不如割头”的猖狂话,署名赫然是萧十一郎。
座下众人无不惊得后退,仿佛萧十一郎那把冰冷锋利的刀,已经挥向他们的颈侧。
沈太君喃喃道:“萧十一郎,竟又是萧十一郎……”
厉刚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道:“萧十一郎欺人太甚,此等恶贼不除,武林将永无宁日!小侄愿追查萧贼行踪,手刃此贼为武林除害!”
柳色青亦道:“我愿一同前往!”
座下众人纷纷应和。
连城璧是最后一个开口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他只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老鹰王的尸首的?”
屠啸天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答道:“大概是亥时以后。定是萧十一郎将司空兄引出去,入夜之后再将其杀害。”
连城璧又问道:“入夜后杀害?何以见得?”
屠啸天愣了一下,道:“因为……我们到时血迹还未干。”
连城璧微笑道:“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萧十一郎“杀人”的时候,他却正和萧十一郎在八角亭上喝酒。这岂非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吗?
屠啸天额上的冷汗已冒了出来,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这位少年君子。连城璧的语气分明很平静,目光分明很温和,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海灵子忍不住道:“难道连公子怀疑我们说谎不成?”
连城璧恭敬道:“晚辈不敢。”
这时赵无极上前道:“我等已经探查到萧十一郎下落,现只等太夫人下令。”
沈太君静静地扫视着堂下那些年轻的、被狂热点燃的脸庞,以及那些恐惧和兴奋的神情,忽然摇了摇头。
沈太君的目光转向连城璧,和蔼道:“就由你去吧。”
厉刚顿时急道:“太夫人,这……”
连城璧淡淡道:“厉兄是否觉得城璧无法胜任?”
所有人都知道连城璧是个君子中的君子,从不说让人下不了台面的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打断别人的话。
厉刚愣了一愣,捺住性子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萧贼狡诈,多一个人总是多几分保障。”
连城璧闻言笑道:“萧十一郎只一人,你我围攻未免有失君子之风。如若不然,厉兄一人前去也可。”
厉刚的脸上一阵青白。
海灵子大笑起来,笑毕冷声道:“连公子果然是真君子!但对付萧十一郎这种小人又何须守君子之风?”
连城璧依旧端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看着海灵子,一字字道:“论君子之风,我恐怕还远比不上几位前辈。”
海灵子忽地愣住了,再也笑不出来。
小公子话音未落,一招已攻出。
他的身法奇诡,出手又及其狠辣,往往在人毫无防备或来不及防备之时出招,夺人性命。
他身上仿佛藏着无数暗器,回身间一捧牛毛针便直奔萧十一郎面门而来。
但萧十一郎更快,待小公子掠上树梢,萧十一郎已在那里等着他了。
小公子勉强笑道:“原来你的轻功并不坏。”
萧十一郎笑道:“的确不坏。”
小公子道:“却不知你其他功夫怎么样。”
他说话间已攻出七掌,奇诡无比,而且快如闪电,叫人根本摸不清他出掌的套路,更不用说一一躲开。
可萧十一郎却躲开了。他不知怎么身形一晃,七掌竟全都落了空。
他的手虽然落空,但听“铮”的一声,五指的指甲都飞射出来,打向萧十一郎的胸口五处大穴。
他的指甲上竟还有一层薄薄的钢片,连萧十一郎也没有看出来。
萧十一郎似被打中,摔下树去。
小公子得意地笑道:“你要是觉得这是我最后一件法宝,那你就错了!”
忽听身后有人道:“你身上还有多少法宝?”
小公子吓得回头,却见萧十一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萧十一郎摊开手掌,上面是五个薄薄的钢片。
小公子几乎说不出话:“你……你……”
萧十一郎漆黑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他笑道:“我说过,我的武功很有用。”
小公子咬牙道:“我……我斗不过你!”
他跃下树梢,袖中忽然喷出一股白烟,树叶一触到就烧了起来。等那白烟稍散,他的人已掠出十丈。
但萧十一郎已在那里等着他。
小公子吓得脸色煞白。他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快如鬼魅的轻功!
他哭丧着脸道:“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萧十一郎道:“明明是你要杀我的。”
小公子跺脚道:“那好,我跟你拼了!”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薄而细的长剑,剑锋一抖,毒蛇般地向萧十一郎刺出了七八剑。
【萧十一郎倒也未见过如此诡秘怪异的剑法,身形展动,避开了几招,两手突然一拍,小公子的剑竟已被他手掌夹住,动也动不了。
萧十一郎的两手往前面一送,小公子只觉一股大力撞了过来,身子再也站不住,已仰天跌倒。】【原著】
小公子跌在地上,急道:“萧十一郎!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你却也不是,你既不是为了那位大美人,为何还要缠着我不放?”
萧十一郎道:“我当然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萧十一郎道:“现在开始你照我说的做。”
小公子一仰头道:“你说!”
萧十一郎淡淡道:“先扔了你的剑。”
小公子便一挥手将剑扔了出去。
萧十一郎道:“向马车那里走。”
小公子真的慢慢朝马车走去。
萧十一郎心中暗暗奇怪他这次竟如此听话,一边已在提防着他再耍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快走到马车旁时,小公子忽然回身便是三件暗器射来,同时,他的人像鱼一样一闪身到了萧十一郎左右,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短剑,向他腰间刺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做最后一搏。
可他的手腕突地被萧十一郎钳住。萧十一郎并不高大强壮,但力气却大得很,他用尽全力也挣不开,反而被带着转了一个角度。继而萧十一郎将他手腕一拧,三两下夺过短剑,向他胸前划去。小公子连忙退后,但还是被划开了衣衫。
这时萧十一郎也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这小公子竟然是个女人。
小公子不慌不忙地拢好衣衫,媚然道:“萧郎啊萧郎,你难道真的认为我只是个孩子吗?”
萧十一郎叹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孩子,同样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小公子的笑变得不同了,从前她的笑很可爱,但现在她的笑变得很柔媚很迷人。她忽然幽幽道:“但我终究还是个女人。”说罢,整个人便向萧十一郎怀中倒去。
但她又猛地僵住了。
她只感到颈侧一阵冰凉。萧十一郎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刀,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是怎么拔的刀。
萧十一郎冷冷道:“你若是再耍什么花样,我只要偏一偏刀锋,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小公子这才发觉,现在向着她的只是刀背而已。而且她还想起来,方才萧十一郎与她交手时,竟一直没有拔过刀。
萧十一郎不拔刀的时候,她已不是他的对手;萧十一郎拔刀之时,她便再无还手之力。
她也再没有反抗的想法。
小公子笑容尽敛,叹道:“我不会再耍什么花样了,我的法宝已经用尽了。”
萧十一郎古怪地笑了笑,道:“你要知道,你的性命现在是在我手上的。”
小公子苦笑道:“我知道。”
萧十一郎吩咐道:“将沈璧君抱到那棵树下。”
小公子道:“是。”
说完她便又立刻有所动作。她的确不会再反抗了,但她绝不是个认命的人。
小公子闪电般掠出了老远,翻身跃上一匹快马,一甩缰绳绝尘而去。
她回头大喊道:“萧十一郎,我们后会无期!”
沈璧君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破庙里。
小而破的神龛里,供着的好像是山神,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直响。她现在想起那恶魔般的孩子时,仍然觉得一阵心悸。
不远处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正低低地哼着一支歌,曲调很是苍凉。那人沉浸在这首歌里,似乎完全不在乎周围的声响,也没有任何声响可以打扰到他。但沈璧君刚要坐起来,那人便听见响动,侧身冷冰冰地道:“躺下去,不许乱动。”
沈璧君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人还是冷冷道:“我是我,你是你,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这青年的侧脸宛如是刀刻出来的,剑眉斜飞入鬓,尤其是一双眼睛,比长庚星还要明亮,比寒潭水还要幽深。
可这双眼睛太锋利了,仿佛被看上一眼,就能被看穿一切似的。
沈璧君这一生中,周围的人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无理的话。
她觉得有些生气,又有些慌乱,尤其是面对着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一双眼睛。
沈璧君是个真正的美人,且她的美不只在皮相。但萧十一郎看着她,只觉得这位沈姑娘现在既温柔可爱又有些好笑。他稍稍放缓了语气道:“你不妨先看看自己的腿,无论多美的人,若是缺了一条腿,也不会很好看了。”
沈璧君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已肿了起来,肿得很厉害。
她的人立刻倒了下去。
等她的心稍稍定下来,她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萧十一郎拨了拨地上的干草,淡淡道:“我本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顺便也救了你。”
沈璧君喃喃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但也很有趣。”
外面的风声小了些,日头似乎已要偏西。
除了连城璧,她从来没有和其他男人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但她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相信这个男人。
萧十一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牵了一匹马。
萧十一郎走到她跟前问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沈璧君道:“做什么?”
萧十一郎道:“若你还能站起来,就走到那匹马旁边,我将你送回家。”
沈璧君道:“不然呢?”
萧十一郎淡淡道:“不然我们就得在此过夜。”
沈璧君原本是最温柔的女子,可此时竟忍不住大声道:“你!”
萧十一郎仍是不紧不慢道:“你尽可以在这里和我吵架,但你腿上的毒最好早些解开,若是现在回沈家,就还来得及。”
沈璧君愣了一下,道:“你……你知道我是谁?”
萧十一郎看了她一眼,只道:“你是连城璧的未婚妻。”
沈璧君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什么能说。
后来她还是犹疑地问这个陌生的男人:“那……你知道连公子现在何处……”
萧十一郎默然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沈璧君脸上掠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对萧十一郎道:“我还能站起来,我们走吧。”
萧十一郎忽然顿住身形,警觉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