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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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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队长深谙短期休眠急救之道,当发现PAUL竟然机灵到会用这种方法避免自己同其他人一样在地下高温中化成灰烬时也不住交口称赞。看着一群人忙着抢救正式“速冻”不到24小时的PAUL,尚一点没有迹象,我心中痛苦交加。两个我深爱的男人,一个尚显回天无力、一个深埋冰岛地心。师父旷世无敌,能从灭顶的冰山之灾中逃出来吗?区区一座冰山应该难不倒他罢?我兀自开解着,时不时望向帐篷外灰蒙蒙的景致,以期那熟悉的身影下一秒就能出现。身边的人,地下的人,我实在说不清自己究竟更担心哪一个。不过至少PAUL现在还平平安安躺在我视线内,说到底,他这条命是师父救回来的。
那头的PAUL呻吟一声,急救医师用了三次电击总算把他心脏激活过来。我来到他身边,他周身青白骇人,在那样极寒的冰川水里待上如此之久,生态系统完全冻结前,他所受的痛苦是一定难以想见。我叹息着握住他手,他在昏迷中将我攥紧了。他的手掌与师父的力道不一样,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几天中搜索队都在寻找师父,无果。几乎每个人都来劝我节哀顺变,因为没人能从这么大面积的冰帽崩塌中逃出来,那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我无语,喝了不老酒的师父早已不再像个人类。我想起自己当年,将心比心,当年功力持身的我又能否从这样的灭顶之灾中全身而退呢?
转眼又至傍晚,整整三天三夜了,一点师父的消息都没有。我的心沉重到几乎站立不稳,却又不得不焦躁难耐地到处巡走。冰层边、海面上、临时基地内内外外,我不停地骗自己这不过是师父又一个伎俩,他在惹我着急,等我急到不行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了,就跟当年在血池里一样,他最擅长折磨我了。于是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维冷静地细密观察着周围异像,尽管内心早已被担忧恐惧焚化。我积压着自己的真实情绪究竟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他知道我不着急,还是要多骗自己一会儿“他还活着”,我也不清楚。
仔细回想他在水下那豁然一笑,我心灵的地基在颤抖。为什么?他明明能够应付,为何在那种紧要关头还要与我计较?“不信,我就做给你看。”耳边响起当年血池轮椅上的决绝。唉,他本也是爱与我计较的!我浅浅叹息,怕你了师父,你快出现、快出现好吗?下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了。我在心底脉脉哀求。
募地,眼前海平面上一小团模糊白影在水纹下透明地反光,我一喜,急奔过去,走近一看仍然大失所望,那不过是一片露营用塑料薄膜。我一时悲从中来,头顶的烈日和脚底的冰赤在周身密布起热寒交错的不适,我已独自在片片冰层岛屿间奔波了一整日,当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始才发现自己体力已全然支透。平射的阳光刺进我眼,我突地视野一黑,栽倒下去。
醒来时PAUL在我身旁,他也是数小时前刚能起身下床,听说我病倒,又急着来看我。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冰岛恶劣的自然环境把他的雪白肤色染镀上一层浅浅的古铜,肌肉因繁重的工作量而愈显坚实。我俩抚摸着彼此脸颊,一时劫后余生、相顾无言。
“Thanks a lot for taking me back here, captain.”(多谢您带我回帐篷,队长。)晚餐时我向队长道谢。“Well, you did it twice, honey.”(用不着谢我两次,亲爱的。)胡鬤密布如灰猩的队长举起酒瓶一口干了,“It’s my job.”(这是我的工作。)我愣了一秒,他今天救我回营地,我这才第一次谢他,怎地说是两次?
“But I have to remind you guys of principles to survive here. From now on, never get access to the debris without any professionals and equipments......”(但我今天要跟你们说说如何在这儿能保住小命,今后,没有专业装备和陪同,任何人不得进入废墟。。。)我心里突地一激灵,他从地底救我与PAUL回营地后我只谢过他一次,他刚才说的那次与我说的那次不是一回事!
“Did you get me back in camp from shore today? Did you?”(今天是你把我从海边带回来的吗?是你吗?)我突地激动起来。
“Well…we spent all the day on the debris…any of your guys ever came to shore today?”(我们一天都在废墟上搜人...嗨,你们,今天有人去过海边吗?)队长问其他人,大伙儿摇头。“Camp fridge works pretty bad, where shall we put the stuff from shore?”(营地的冰箱糟透了,咱们钓了鱼往哪儿放?)一名水手出身的本地队员啜着酒瓶口笑着摇头。
我从长凳上一跃而起:“你们谁看到我回来的?!什么时候?!”我激动之下竟连英文都不会说了。“Scully,”PAUL看我的目光充满疑惑:“你已经在帐篷里待了一晚上,我以为你下午就回来了。”其他人也都诧异地看我,显然没人在意我今天去了哪儿,又是如何回来。
“Did you see my professor around today?!”(你们今天在附近看到我教授了吗?!)我几乎对着众人吼叫,大伙儿面面相觑。“Well, you know it’s hard to predict and we’re still trying…”(呃,这很难说,但你知道我们还在努力...)队长见我神色激动试图安抚我些什么,我扭头冲进营帐外暮色深沉的天地里。“Scully! What are you doing?”(你要干什么?Scully!) PAUL在身后叫我,我埋头往下午去过的海滩狂奔,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罗玄!”我撕扯的吼叫声在灰蒙蒙的海潮前翻滚:“罗玄你出来!!”只有拍岸的浪花孤独呜咽着回应我的愤怒。“你这缩头乌龟!!”我气恨交加,对着雾莽莽的海岸线破口大骂:“你又不敢见我?!我又怎么你了?我对你下毒了吗?我喂你金蜥蜴了吗?那滋味儿就这么难忘?!一千年了,你还就知道躲、躲、躲,”我憋足一口气,转个圈儿把漫骂声传遍四面八方:“你罗玄就是个窝囊废!!~~”
海风揶揄地照刮着送来涨潮的水腥,我环顾四周,悠然一笑,蹭蹭登上最高的礁岩。你不是要躲么?我看你怎么躲。
“罗玄,”我对着扑面而来的潮水微笑了:“你找了这么久才找到我,你还要几千年才能找到我的下一世?”巨浪掀来,我迎头跃入,绵密的水墙将我圈裹了,身子在浪起造成的狭窄真空里浮动,我闭上眼。
一股劲风刺入水墙将我卷去。脚底踏上坚实地面,我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我的泪水已滑下眼帘。我不睁眼也知道,他永远敌不过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