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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致命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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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伤了胸腔静脉休了两个月的课在医院静养,好在未及要害。我经常去看他,给他讲讲题,说说新开的项目,帮他削个苹果什么的。这天他父母从国内赶来看他,刚来的新生就遇此横祸真是有够倒霉,签证官自然不会为难他们。看着天象如今不再是孤儿,跟我一样享受着父慈母爱,我由衷地开怀。
回到实验室时,一位美丽的不速之客已在候着我了。我仔细观摩渔探员鲜艳的小嘴,随时准备恭迎她的嘲讽辞令。她却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扔给我一个塑料袋。我一看,袋中装着半片锋口犀利的光碟,黑红的血迹干涸在边缘。我撇撇嘴,知道麻烦又来了。
“上面是你的指纹,”实验室里除了她跟我这会儿再无旁人,她语气便彻底张狂起来,“聂小姐,你如何自圆其说?”
如果不是知道她跟我上辈子就有仇,不明就里的人看她对我的态度,会以为我“已经”抢了她男人。
“我好像是拿过它。那时场面很乱,我就顺手抓了些东西防身,还碰了什么我自己记不清了。”我作努力思考状。
“被击中的那名职业杀手当场毙命,受力分析表明当时他是在高处被从低处袭来的利器切断主动脉,一招索命。你是唯一有指纹在上面的人!”渔英华一双美目仿佛要把我瞪穿。她是从小习武出生,自然明白这一招一式中的厉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怀疑是我杀了他,那你尽管去立案吧。我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没法配合您的推论。”我耸耸肩。
“那你跟我走一趟。”渔探员的语气不耐烦起来,当年血池中拍打我脸颊的娇横模样又出来了,我心头一阵光火。纵使一时神智不清,恢复之后忆得她那般对我,自是恨得我牙咬咬,下个时辰便策万天成灭了她。现在想想,咳算了算了,我当初那么对她也是不该。去就去吧,公费参观中情局嘛。
入得局里,我本以为会看到万司长,渔探员却示意我跟她走,我们坐电梯来至一个四周封闭的隔间。我看到墙壁上关闭的红外监视器,心头一愣,难道她想动用私刑不成?
厚重的铁门合上时,渔英华无声地挪到我背后。“我要见万司长。”我不回头,声色冷静,我可不想跟这女人单独纠缠。
“高手过招,无攻不利啊。”渔探员微微笑着,向我逼近,“我原以为暗流就只会些手指功夫,想不到聂小姐还这么神通广大。那索人颈项的力道虽说一般,方位倒是精准得很。直取咽喉,聂小姐怕也是从小身家真传吧?”
我谨慎地步步后退。她怕是想在此对我用刑,逼我出手,以证明我的确会武,并具备伤人的条件。这女人想整我想疯了。
如此一来,这屋里定是装了隐蔽摄像头,若我的行为稍有意外,她便拿到了我身持武艺并能以碟伤人的证据。除此之外,她确是找不到任何有利的逻辑推断能证明那杀手是被我一招致死。要说一个全然不会武艺的女学生能捻花伤人,从地面到教堂横梁20多米距离呢,常识下根本不会有人信我能像小李飞刀般出手如神,即使光碟上有我的指纹,人们还是倾向于听从我的解释。人们大多只信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这点可视为人性认知体系之一大弊端,我当年可谓伤在这口,如今却反要得益于此了。
除非她能在这里逼到我出手。我突然冷汗一涔,坏了,打不得躲不得,我今天岂非送羊入虎口。
我出其不意摸向兜里,想拨通师父的号码,一会儿渔英华对我动手时他也能听见,却不料连按两下,兜里发出怪音。“搬救兵么?”渔探员银铃般地笑:“找谁呢?罗教授?这里屏蔽,忘了跟你说啦。”
事已至此,我冷冷地:“你敢在中情局总部动用私刑,除非你今天把我杀了还能不被发现。你若敢在此碰我一根头发,我日后必叫你丢尽你万司长的脸面,跟你一块儿滚出这里!”
“聂小姐,我独自一人去斯坦福把你带来,局里所有监视仪今天大盘修,过门时没有记录,也没人注意你在这儿。这间是中情局地下五层的特别审讯室,用来审双料间谍的,没有通行证进不来。我若不说出去,就能把你在这儿关一辈子,保管谁也找不着你,过几个月也就多立个失踪案。我挑这天容易吗?”渔探员缓缓套上钢制的指套。我倒抽一口凉气。
“你就招了吧。我看你骨相奇特,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一招毙命,必是经过高人指点,别跟我打马虎眼儿,我自小习武的。”渔探员抚摩着黑色钢套中露出的白皙指尖,步步逼来:“说吧,你师从何派?昆仑柳叶剑?玄武门?还是飞刀李氏?堂堂暗流岂会师出无名?别怕,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我紧张思忖着对策,渔探员却猝然暴喝一声,小擒拿手朝我当面袭来,我险险地侧身躲过了,还不得不装作狼狈不堪。渔探员狞笑一声,滑步上前,右手肘突地顶上我左肋,这招若在当年我只需以右手一隔,左侧身逆时针翻转开去即可,可如今我没有功力,右手无法扮开她攻势,又被铝桌一角顶住腰身,实在动弹不得。渔探员见轻易将我制住,非但不显未达目的之沮丧,反而纤手素扬,一掌煽上我左脸。
我被这一掌煽得突如其来,一愣一愣。“你还没完了!”是可忍赎不可忍,我终于按捺不住,借她身子与我贴近之机,兰花指轻拂上她怀中凤池、檀中二穴。这个动作十分隐秘,加之缩在对手怀中行事,再高清晰度的摄像头也无法捕捉其间奥秘。渔探员周身一僵,身子已呈瘫软。我虽无功力制住她身,只需定位精确、力道用足,令一个姑娘短期内骨胫酥软还是能办到的。我揪准时机往门边冲,只要出得这门就好了,我记得来时的路径,只要逃到地面她便奈我不得。
突地右臂一紧,我回头见渔探员已单手扣住我肩头,表情之狰狞、力道之狠辣像极了她当年在血池内与万天成殊死搏斗时歇斯底里的最后状态。“有话好好说。。。”我没说完,只听肩头喀嚓一响,剧痛钻心,我惨叫出声,一条右臂已被拧至走形,生生悬荡于体侧,骨骼崩碎之声不绝于耳。我满头大汗地看向渔英华,我实在不敢相信毫无记忆的她竟也能对我下此毒手!
渔英华似是也慌了神般:“你。。。你怎么不反抗。。。你明明会武功!”我捂着胳膊匍匐在地,痛到周身乱颤。“既是如此。。。你别怪我,今天若放你走了,往后我也不能在这儿呆下去。。。聂晓枫,要怪就怪老天爷,谁叫我一看你就不顺眼!”
我瞪大了眼睛,她竟抓过桌上沉重的石英钟向我当头砸来,我敏捷避过,怎奈右臂已断,身子失去平衡一时难以立起。我拼力挪动着逃窜以避开头顶阵阵凶风,腰间霎地一痛,感觉她高翘的鞋跟狠狠踩践于腰椎,我尚未及回头,后脑勺的剧痛猛烈敲来,我仰面扑倒在地,恐惧和绝望充斥了我心,我要被她杀死在这里了!
“下辈子别姓聂!”渔探员的娇叱再次响起时,太阳穴又受重创,胸腔内一阵恶心,喉头一甜,我“哇”一口喷吐出来,意识栽入一团漆黑。
摇啊摇。这里就是天山啦。小凤,来看天山。。。
前世的媚娘搂一个小小女孩在怀里,女孩在母亲的怀里咯咯娇笑。我微笑着看她俩,好熟悉,好温馨,在哪里见过她们呢?
小凤今天满四岁啦,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天天上大草原玩。。。
娘啊,外公为什么不准咱们回去?
现在总坛里很危险,好多人在找外公外婆,外公是为了咱们好啊。
那外公外婆为什么不跟咱们一块儿上天山?这儿多好。。。这儿肯定没有坏人。
傻小凤,哪里都会有坏人呦。。。
宝宝快起床,钢琴老师就要来啦。
嗯,再睡五分钟。。。
不行!一日之际在于晨。让老师等你多不礼貌,快起床,起来就不困了。
被角给拉开。妈妈最坏了。。。小女孩咕哝着爬起来找上衣。我望着她,只觉无上的幸福。
看看你上星期的功课。。。先来支《少女的祈祷》吧!
老师,为什么叫《少女的祈祷》,叫《少女的烦恼》不行么?
少女的祈祷就是少女的烦恼嘛。。。祈祷就是烦恼,烦恼就是祈祷哦。
七巧节,拜七姐,七姐赐我名利车,七姐赐我美丽色,七姐保佑我嫁个郎君有田又有舍。。。
傻枫子,对着天说什么呢。
今天七巧节啊。
嗯,晚上还有狮子座流星雨,去香山看不?隔壁宿舍都去。
好!还要看香山日出。
还要看故宫黄金瓦。
还要北海泛舟。
还得你买单。
去你的,你还欠我三只学五的鸡腿呢。。。。。。我看着两个好朋友一唱一和,在女生宿舍的阳台上笑扭成一团。学五,北大学生第五食堂,以宫爆鸡腿闻名京都学院餐饮业。
可是我是谁?我在哪里?这里是哪儿?
无分别心。。。一切皆空,无有实像,一切诸法,共赴涅磐。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未出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的父母生你之前,你是什么样子。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那时你的世界什么都没有。没有你,没有我,一切都没有分别。。。
溪头背坐的娇俏倩影,踏雪寻踪的一抹红梅,漫天雪花中的姹紫嫣红,远山青黛下那遍地枫林。。。没有分别,一切都没有分别。我本是什么样子?我本是什么人?我是人吗?人是什么?
“小凤。。。”
好熟悉的声音,谁在唤?在唤谁?
“小凤,醒醒。。。” 小凤?小凤是谁?
好沉,好暗,这里是哪儿?好重,怎么就看不到呢?我茫然地四下张望,怎么会看不到呢?哦,是眼皮,很重很重,我睁不开眼睛。
“小凤!师父在这儿,看着师父,睁开眼看看师父!”那嗓音一刻温柔,一刻犀厉,一会儿忧软百结,一会儿铿锵沙哑。我循声追溯,好似深海中浮游的一抹霞光,缓缓上升出得水面。微弱的光芒钻进意识,我在眼角慢慢打开一条缝隙,意识随着周围景致的摄取回到大脑中枢,我醒转过来。
这里是个陵墓。我半躺在棺材里,师父在一旁捧着我身子。他眼神纷繁狂乱,波光汹涌起伏,这会儿墓中幽暗的光线衬得他脸部轮廓很有些阴森骇人。“师父。。。”我无力地唤,脑海中一片朦胧。
“小凤!小凤!”师父竟开心得落下泪来,一把将我搂紧,我几乎失去呼吸。他的脸紧紧贴在我脸颊上,我虽心下茫然,也猜到自己大概又从鬼门关逃回来了。
“你可醒了。。。”师父深吸口气,把我抱正,抚上我头发。我这才想起自己被渔英华击中脑部,扭断了胳膊。可如今周身却没有丝毫痛楚感觉,似是已过了很久。
“我在哪儿?”我四下看去,师父没有作答,“我们走。”他把外衣盖在我身上,抱起我出去。离开此间我才发现这里是座墓园,成百上千的墓碑墓穴排列眼前。师父一声不响,拥着我在沉默的墓碑间无声地穿行。我透过西服的缝隙看向他。想是伤了脑袋花了眼,竟见他浓郁黑发间隐现了丝丝银白。
那日实验室无故失踪后,师父找了我九天九夜,几乎把中情局掀翻,万司长也出动人手四处搜寻无果,直到当地新闻报道说郊外一墓场出现夜祟惊吓了守墓人,师父敏锐,赶去问个究竟。守墓人说只听得屋外一间墓室的门发生响动,便没敢出去一探情况。师父随即赶至出事的地下墓穴,终于在死者的棺木中发现了我。
我从脚底凉到发稍,渔探员何其阴毒,以她的职业敏感,不可能不知我受创时还未气绝,她竟仍于月黑风高之夜生生将我封入棺衾,与尸骨地下同眠。师父找到我时我已命线游弋,师父全力激活了我心脉,续上了断骨。但是脑部重击后还能保持九个昼夜在棺木中未曾咽气,却也是奇闻一件。
“为什么?我命就这么大?”我诧异地问正削苹果的师父,照理说流血过多也致死了,怎么我受到那么致命的撞击竟能休眠于棺木之内,龟息般等人来救!
师父叹口气,他显然没我那么容易觉得庆幸:“那日。。。我亲近你时与你津唾交缠,你想是咽下了我的唾液,不老酒的药性对你起了些微作用罢。。。不提这个,是谁对你下此毒手?”
我嘴巴张了又合,本欲轻松出口的三字却在喉间辗转反辙。当年我也生取了她性命,如今一命抵一命,我却是没有向她讨还的资格。
“我。。。没看到那人的模样。”我小声说,眼神游离。
“你是在何处受袭?”师父表情严肃,一派欲询问到底的样子。
“在。。。校园外面。”
“外面哪里?”
“。。还是那个教堂附近。”
“对方怎么袭击你的,何时?用什么武器?”
“。。。。。。”
“说啊。”师父有些急了。
“师父不要再问了,我头疼!”我只剩这招了。
“好、好,师父不问。来把水果吃了睡觉。”师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