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飞》随飞

3、三

　　西城东方堡北边

　　“老爷为何不让二小姐嫁过去？”宋然恭站在东方儒左侧为其磨墨。

　　“老宋觉得她怎么样？”东方儒左手贴背，又手持粗厚毛笔，一勾一笔，一枝寒菊跃于宣纸上。“怎么，很难回答吗？”

　　“不是，老奴只是想该怎么说。”

　　“直说。”

　　“大小姐看上去很安然。”

　　仅仅只是安然吗。她们二人教出的女儿又怎么会仅仅只是安然二子可形容.东方儒顿了下，笔尖墨水滴落，氲染开去。

　　“老奴该死。”宋然忙要上前拿走宣纸，可惜了一张好画.老爷这是紧张吗，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放着吧。仔细说说看当时的情况。”东方儒放下笔，靠坐到实木方椅上。

　　宋然踏步上前倒了一杯还泛着热气的茶，恭敬递上，开始道：

　　“老奴按老爷所言，向大小姐交代了来意，这当中大小姐只问了一句话。”宋然停顿一下，“这算是欠下的，对吗？”

　　东方儒身子一震，没有说话。

　　宋然继续道，“老奴没回答，只是说老爷会尊重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似乎想了下，似乎又什么都没想，当时大小姐的表情太淡，老奴什么都没曾看出来，大小姐就已经下了决定，她说嫁。”

　　“她有什么要求没？”东方儒问的有点失态，有些急迫，似乎想证实点什么。

　　“大小姐只说让她带上自己的丫头，还有要一个堡内的长工为她挑书。”这点上，宋然是觉得这个大小姐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点，东方堡有什么可以不能给的呢，派几个丫头奴才给小姐那也只是本分，原本大小姐可若是够聪明的话，可以要求更多。

　　“让下面的人好好办这见婚事，务必给办得体面，留心着她那里的事情，有什么需要的，及时送去，也交代下去别让蕊儿他们去打扰，半个月后昼宫自会来人迎娶。”东方儒沉思片刻，似乎不再有什么可说。

　　“是，老奴会放在心上，可是二小姐那里？”

　　“这次由不得蕊儿的意。”

　　“老爷不打算见下大小姐？”

　　东方儒已闭上双目。

　　“老奴退下了。”宋然收起桌上那幅染墨雪菊画，悄然退下，顺手掩了门。

　　东方儒睁开双目,望着墙上画中临白雪而立的女子.

　　我让她嫁这世上最尊荣的男子你可赞同.

　　画中的女子绝色安然.

　　昼宫

　　一片汪湖，湖水深蓝，水面雾气腾腾，正中一点一个水亭若隐若现，四周不见一船一桥，空茫，冷俏。

　　热风隔绝。

　　亭中石椅之上静坐着两人。

　　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半个月后你真打算迎娶东方堡的大小姐？”白衣男子右手执白棋，沉吟片刻，才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黑子陷入包围之态。

　　华衣贵服男子微挑眉头，眉宇间有着全然的不在意和于身俱来的高贵。状似随意落下一子，竟奇迹似的以一子落下扳回了局面，死局成生局。“给别人留生门等于给自己开启死门。”

　　“我输了。”白衣男子表情洁净如水，似全不在意输赢，一身气息有种远离尘嚣的神圣。“我只是想着你应该娶一个自己想娶的女人。”

　　“没想到圣洁若你也要管这红尘之事。”容薄唇轻抿，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一个如神，孤高清绝；一个若魔，淡漠无情。

　　皆是站于世间之巅的男子。

　　“娶了又如何，省的老头子天天在我耳中念叨，烦不盛烦。昼宫也需要一个女人，有个现成的不是更好。”

　　“原来你只是怕麻烦。”冷轻轻一叹。这个似乎无所在乎的人，世上可再有牵制他的人与事吗。“何必牵涉一个无辜女子。”

　　“呵呵，你何曾是个真正悯怜天下者，莫不是你还认识那即为昼宫少夫人的女人。”

　　仅仅是昼宫少夫人，却不当是你自己的妻子吗？“昼宫并不需要这庄婚姻来增加地位。而我也不曾见过那无辜女子。”冷表情淡淡，不露悲喜，但未说明的事，这即嫁的女子和他确实颇有渊源。

　　“这天下谁无辜，那养在侯门深闺里的女人你以为还有比嫁我更好的选择。更何况你以为这天下有不想嫁我的女人吗？”宫眼神含讽，面上却始终笑意吟吟，“你什么时候回你那个鬼都不见一只的雪殿。”

　　“今天。”也许她便是一个，他那个始终未曾有缘睹上一面的。。

　　宫一推棋盘道，“带你去看一个人。”言毕，脚尖已踏湖面荷叶之上，扬袖，轻飘飘得飞过，仿如展翅飞鹏。可以看得出，非轻功绝世是万万无法做不到这点的。

　　冷随后亦轻飞而过，似足尖踏叶，实不过是轻点叶尖，方式不同，却不遑多让。

　　东方城议论纷纷，或者说整个天下都在议论一见事，那便是天下第一城的大小姐要嫁给天下第一宫的宫主宫。东方城的大小姐沉寂十八年，一夜之间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题人物，传闻她打小被东方城主养于水晶宫中，隔绝外界，不食人间烟火，容颜比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水冰心还要美上几分，相较之下东方家族其余女儿竟都成了装饰。

　　“大哥，我今天非要见见那被外界说的只有天上才会有的仙女姐姐不可。”言者淡妆红衣，小唇秀靥，黛眉巧画，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女子，此刻眼中却蒙上委屈。她至大的委屈是为何爹爹明知她心之所系，却把她那从未见过一面的大姐许配给了那个人，为何不是她，仅是因为她是大小姐，而她生来便是二小姐吗？她不服。

　　所以她虽忍了几天，但是自打她的一个丫头把外面的流言带到她的耳朵边后，她便受不了了，一夜失眠，找上她这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大哥二哥，还让下人去叫上了小妹，东方家除了还在外学武的小少爷外，他们四个天子娇子因那个神秘蹦出来的大小姐，难得聚到了一起。

　　东方夜静静得泡着手中的茶，眼中有丝易见的虔诚。

　　“大哥，我也想见见呢，爹爹自己不见，也不让我们见，天下哪有自己的姐姐都不认得的理。”小妹东方子葵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娇俏慧黠。

　　“我们这个大妹也够神秘了，这一躲便是十八年，也真是天上掉下一个妹妹来。”东方雨紫衣束发，偏偏风流佳公子。

　　“父亲自有他的道理。蕊儿不嫁那昼宫宫主也许是福，父亲自小就是偏爱你，不会让你觉得委屈，这里头大约有不可跟我们说的文章。”东方夜自是偏袒和自己同胞的二妹，但是他沉稳谨慎的性格会自发让自己抑制住好奇，不去深究内理。

　　东方雨阑珊地坐在椅子中，右手小拇指挖着右耳，神态不以为然，“大哥，这话有错。我就奇怪我们家从小就只有蕊儿和子葵两位妹妹，父亲却只让下人称呼为二小姐和三小姐。我道这称谓哪里去了，原来是一直被父亲藏着。看来是了不得的宝贝，一藏就要藏个十八年。”

　　“大哥。”东方蕊儿委屈中渗着一些撒娇。

　　“好了，作人家兄弟姐妹的勿忘了该有的礼数，带上见面礼是时候去见见我们那个妹妹吧。”东方夜揭了茶盖，茶香扑鼻。

　　闲眠浅醉，浅醉闲眠.剪红情，采兰香，不放岁华去。

　　“琉璃，我快被妖魔化了呢。”随飞侧卧在贵妃椅中，懒懒地吃着琉璃切好端上来的甜瓜。

　　“小姐又想说什么？”

　　“你看我绝色倾国吗？”外界说的那么神乎其神连自己都怀疑镜子中的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了。有点头疼，不乐。她虽料到这庄婚姻影响之广，也料到自己会成为街头巷尾故事中说着的角色，只是想到要面对的还有那么多人，有种想要反悔的冲动。

　　“小姐若有意，何止仅是绝色倾国以貌胜人。”

　　“琉璃，你什么都好，就是把我看的过高，过重。”随飞自己当然清楚自己绝称不上丑陋的，可是绝色。呵呵，平凡容颜若她有天竟也担起这个称号，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琉璃笑笑不言。小姐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美的连同为女人的她都觉得眩目吗。她当然知道小姐当就五官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漂亮，可是每当小姐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总有让天地为之暗淡的绝美，只是能让小姐真心笑的时候太少了，多的只是漫不经心的笑，无动于衷的笑，无所谓的笑，讽刺的笑，透着淡淡悲哀的笑。

　　“小姐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天了，五天后小姐就要出阁了。”

　　“接下来不会像过去那么平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来瞧我一眼。”

　　“琉璃知道，我会挡住能挡的下的。”

　　“无需勉强，虽然不喜，可是我也该学着去面对一些事情对不，总不能所有事情都让琉璃挡着，自己却养尊处优不是？”

　　“琉璃欢喜为小姐做些能力范围之事。”

　　“呵呵。”随飞真心笑起来，显得有点凉薄的脸如洁莲初开，风雅天赋，一笑胜星华，竟真有种透人心魂的美。“我的任性都是让琉璃给惯出来的。”

　　琉璃也笑了，她很感激自己能留在小姐身边，一直陪着，冲淡开去小姐的一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