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飞》随飞

15、十五

　　兰雪殿书房内,随飞单手支着脑袋,整个身子都陷进特大的锦垫软塌上.眼睛盯着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翻开的书上.

　　当时一路马车飞奔回昼宫,路途中她低眉,眼观鼻,鼻官口的端坐在豪华大马车上,那人没开口,就坐在她身边,闭目,神态疏离,大到可以容纳下十个人还绰绰有余的马车上硬是觉得空气稀薄的让人窒息.

　　他好像生气,她也可以理解,虽然没问过若若的身份是什么,却也是知道以他发动暗部明卫出来找出,并亲自出来把若若带回去,当然顺便也带上她,就知道若若定是身份很重要的小孩..

　　难道是私生子?眼中浮现若若的面貌,又偷偷窥视了下那把她直接拉到这里又自顾坐在案头处理文件的男子.五官还看不出来像不像..只是没听说啊…

　　随飞觉得很无聊.书是她看过的书,通篇闭目都可以背的出来,所以所有时间放在猜谜上,猜他的目的,猜若若的身份.

　　他没开口,她当然不能先打破安静.一个晚上没睡觉,现在却有了些睡意.胸口还是有放任的疼着.不能爱,不能太喜欢…像魔咒紧箍锁着随飞的心.

　　眸中一暗再暗.再抬眸落到那背影上已是清如柔水,不含任何杂质.

　　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安然若素的坐着.至少在修容眼中看来是如此.

　　他知道她在打量她.嘴角微微一弯,手中的笔飞快的在一张张文纸上划上痕迹,最后合上账目文档,转头,却发现随飞松软身子半躺着睡着了,书也被掉到了地下.

　　修容走上前,步子很轻,捡起书,放到旁边.手抚上随飞的眉.

　　随飞略微动了动,调整了下姿势,依旧沉睡.

　　他娶了一个不怕他的女人.当初不过为方便娶进来的原来是这样的女人.看起来温顺端庄,实际是随意冷清,便是那转身留出的背影也是拒绝的决绝.口里道着夫君,眼里尽是柔柔的笑意,却总让他感觉不到半分的真意..

　　多久没有人给他带来这样的好奇了…无关喜欢只是好奇吗.修容轻轻拉过塌上薄被盖到随飞身上.回坐到书桌前翻阅书籍.

　　随飞是疼醒的, 夜幕已经覆盖整个天际, 书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两个精致修饰的烛台上燃烧着红红的火焰.可惜不管怎么明亮还是属于阴深,所以疼痛,千血的血液无一刻不在纠缠.该死的千血,可是再来一次,会不会再用.还是会.她不喜欢欠债,还有负疚..还好,只剩下三晚了,再纠缠下去,保不定她会狂性大发,失去理智,跑去折腾.

　　流离来接她,一路念叨,随飞低头受训,她这丫头在私下里一直比她厉害,更何况,确实错了,走的不干净,又折腾回来,也不怪被念叨,去也要去远点,明明知道被人跟踪,还大摇大摆带着个小屁孩慢悠悠吃东西.

　　随飞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不清楚,不是心疼,开始是脑袋疼了.面上却是不漏山不漏水的,闷不吭声,一副自知有过的模样.

　　琉璃是嘴硬心软,知道小姐是最怕被人唠叨,所以每次她都出这一招,可是也不敢使用太久,怕万一小姐真一横就不灵了.却也清楚,小姐若走,定是会带上她,决没有丢了她的道理,至少她还有一手绝佳的泡茶功夫,小姐虽然自己泡出的茶绝对比她好上几成,可是,败就败在小姐懒,只有稀少的次数才会自己弄..如果舍了她,那不是要小姐自己天天控水的火候,数叶数,自个儿摆弄.这还不要去小姐半条命.所以这点上来说,琉璃对自己是万分自信,她的小姐定舍不得她.她念也是念份上的,不过是习惯了,.

　　“小姐,若若少爷是姑爷唯一同胞姐姐的儿子.”琉璃突然记起自己打听到的事情.

　　“他姐姐的儿子?”随飞终于有了点元气.

　　“恩.不过我也就知道这点,宫内的人对若若少爷讳莫如深,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一个哑婆婆陪他住在紫阳楼.”

　　“走,去紫阳楼.”随飞立马换路径,不是这小鬼她今天能不痛快的吃个一天,漫游一天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晃悠回来吗.

　　“小姐,那么晚不好吧,若若少爷被宫主禁步了呢.”琉璃连忙跟上.

　　随飞走的飞快.红衣在夜晚中像团燃烧的火焰.随飞觉得她肚子里有段邪火,不释放出来,最后燃烧的一定是自己,她清楚那是千血的血液在作怪,深深呼一口气,眼中全是倔强,可惜谁也没看到,在别人的眼中,随飞一向端庄,一向淡然,哪里能有这样的表情.

　　琉璃在后头跟的辛苦,真是奇怪,她憋足了劲的走，几乎是小跑了,离小姐总还有四五步的距离,也没看小姐走的匆忙啊..

　　七拐十八弯,又是过桥 ,又是过廊…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紫阳楼,这一趟下来让随飞十足领略了昼宫之广,紫阳楼之偏.昨晚她一个人是游荡的无知无觉,早晨偷溜出来走的又是那小鬼指出来的捷径.现在这一路走下来,心头的无明火倒是去掉不少.

　　琉璃一直在后头急促的跟,心下疑问小姐如何能找到这处来,却几次都把疑问回咽进去,虽然不知道原因,却绝对清楚这会儿的小姐不喜人家出声.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依旧是满目的苍凉,还有泛着微波的蓝湖.

　　一个小孩子,不管以什么原因囚禁在此多少另人心口泛酸.

　　“姐姐….”飞奔而来一道一身子,整个圈住随飞,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小鬼,别动不动就抱别人衣服.”好一会儿,冷冷清清的声音才从随飞口中传来.如昨

　　“我以为姐姐出事情了呢.”在酒楼里他不担心,在马车里他还好奇,可是一被送回到这里,他就抖的厉害,他怕一出门,会有人说，病死了,,,病死了…..若若死死的揪着随飞衣脚,眼微微抬起,真好,没事情..

　　“小鬼,还不请我进去.”

　　紫阳楼绝对是精工细造而成,表面很美观.虽然在黑暗处还是能看得出造楼的人所花下的心血.可是,随飞觉得苍凉,若大的昼宫最荒凉的只会是这里.

　　没有走动的人迹,死寂一般.

　　只有一个若若,一个还在成长中小孩子.

　　随飞没有把哑婆婆算在内,当然也没有把那些无所不在的暗卫算在内.既然她明目张胆的走来都没人出来拦,那就当是没人.她从来不猜别人的心思.更何况,他,猜到最后赔上的是她自己.

　　拉起若若的手,随飞踏步向房间走去,那里微光茫茫,却没看那昨晚呆了一夜的湖一眼.

　　哑婆婆看起来七老八十了,背都弯了,眼却很深邃,深邃的让人觉得她像活了至少一百年,琉璃跟在后头,看到这样的一双眼,好像冷虫爬到心上,整个颤抖了下.

　　“婆婆,她是姐姐.”软软的声音,若若仰着头道.

　　哑婆婆看了随飞一眼,那眼里什么也没有,很空旷,随飞目光很清澈,直直地望进哑婆婆的眼中,直到最后,哑婆婆弓身走开.顺道拉拉琉璃的手.

　　猛地一下,琉璃蹦的跳起来.紧紧站在随飞背后.哑婆婆一个人退了出去.

　　“姐姐….”若若眸很单纯,单纯信赖随飞.

　　有一下触动,心泛疼,随飞拉起若若,把他抱上房中的凳子上.自己也坐到身旁去.

　　“姐姐是不是来问若若是谁.”若若的眼睛很闪亮..可是寂寞.不懂掩饰的寂寞.

　　是.本来过来也是想知道.可是这刻,却不想知道了.心还是疼,她就说了她这辈子不能碰见小孩吧,一碰到就心软..”我是肚子饿了,那,她是琉璃姐姐,找你吃饭.”随飞把身后的琉璃拉下来坐到空着的另一张凳子上.

　　“昼宫真哪里虐待姐姐了,每次都喊饿.”若若嘴角摆着嘲弄.眼睛里却开始浮起真心的笑容.

　　月亮高挂正空,蓝色圆湖边,一块摊开的白布,三人紧盯着整只鸡.

　　这可是找遍了整个紫阳楼才掏出来的唯一的一只. 一阵电光石火的眼力交战之后

　　风动手动.

　　随飞先下手为强,撕下右鸡腿,若若左鸡腿,琉璃抢了两个鸡翅,一手一只.

　　若若睁大眼,学着随飞大口咬下一块鸡肉.

　　“太可惜了..竟然找不到酒…”随飞嘴里噻地满满的.这样吃才心满意足啊..

　　“小姐,有酒你也不能喝,你忘了你的胃不可以喝酒的啊.”琉璃嘟囔了声.

　　“姐姐.”

　　“干嘛?”随飞没好气道.

　　“你的胃真的不好啊.”

　　“你听琉璃说..她呀只是不让我喝酒,嫌我喝酒难看.”

　　“小姐,你这种吃法也不好看.”琉璃很中肯的说道.

　　“我饿呀.你们还好意思和我抢.”理直气壮.

　　“姐姐,你中午不是已经吃了很多吗.”若若睁着好奇的眼.他本来不饿,平时吃的很少,现在抢到手的鸡腿却让他胃口大开.

　　“笨小鬼,你有听过吃了中饭,不用吃晚饭了吗.”

　　…….

　　可怜的鸡最后只剩下几根骨头孤零零的摆在白布上.

　　“小鬼,你这里有没有茶叶?”

　　“有.”

　　随飞眼里闪啊闪,只盯着若若。

　　“知道了..”若若爬起身,真拿她没办法.往屋里走去,琉璃笑着跟上去.

　　随飞两手交叉后脑,仰着躺了下去.

　　天空中群星荟萃.

　　可惜没酒.要不真可以醉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不远边热闹和萧索缠绕在一块的湖边,悄无生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走离去…

　　第二天一早,冷霜,大雾.很是奇怪的天气.

　　若若抱着一个蓝布包裹,站在红楼门口,小小的身子套进一件上好的雪裘,只有小脸露出来,非常可爱玲珑,却不见敲门上的细雕红铁门环,只是静静的等待,抬起的头默默的看着门.

　　很久之后,红楼的大门缓缓开启,出来的是温香.

　　哑婆婆站在通往红楼的那架小桥上,等到温玉进去,琉璃出来,若若被拉着手领进去后,又弓着背慢慢的走进回徒的迷雾中.

　　至此之后,若若便跟在随飞身边了,昼宫里没人出来拦,策总管只是让人送来了更多的日常用品.

　　平静的异常.

　　几天之后传出宫主容南下方洲.

　　又是一阵私下纷纷议论声..

　　随飞上前拍拍若若肩膀,眼眸里没有一点苦闷.

　　若若站在松柏下,疏理冷漠..这刻真真实实和海修容的表情有七八分的相似.

　　却敌不过随飞眼中的无痕.

　　"姐姐不怪我吗?如果不是我硬要跟着姐姐,容哥哥不会丢下姐姐..."若若没像往常扑过去,仍旧是静静地站着,敏感纤细.

　　随飞半弯身子,平视着若若.

　　先是嘴勾笑,后是眉,是眼,笑意染上整张清冷的脸.

　　笑容中骄傲却如春临大地般的温暖.

　　"若若,我舍不得让自己受委屈的,所以也别让别人委屈你自己.知道吗?"

　　若若似懂非懂,只是心头的石头好像在那笑声中消失了..

　　红楼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