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魔王腿部挂件的日子》贺兰汀

44、宝石项链是假

　　鸾鸣殿后的侧殿烛火摇曳，周妃望着窗子上映出的人影，想起父亲曾告诫自己的话，这才咬牙深吸一口气，带着内侍与婢女走进了侧殿。

　　狄小秋侧脸看向来人，见是周妃，依然冷着脸不说话。

　　周妃也不恼怒，头微微一偏，身后一串内侍有序上前，珍珠绫罗流水般摆在狄小秋面前。

　　“这些都是殿下为你准备的，明天登基大典，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耍花招给殿下惹麻烦！”周妃道。

　　狄小秋此刻浑身无力，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殷临月会这样对她，她勉励站起身，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周妃，然后扬起下巴：“殷临月呢？不敢来见我？”

　　周妃嗤笑一声，转身就走，狄小秋上前袖子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扫了一地。

　　谁稀罕！殷临月以为拿这些东西就能安抚她了？自己好心来看他，却被他囚困，他还给自己下了软身散。

　　这还是她印象里的师兄吗？那个有点毒舌却光明磊落的少年。

　　周妃听到身后那一阵响，却脚步不停进了正殿，朝背对她站着的殷临月行了一礼，柔声道：“殿下不必担心，臣妾明日会看着她的。”

　　殷临月闻言转过身，苍白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笑，“你能这样很好，本王很欣慰。”

　　周妃更加温柔，“殿下喜欢她，臣妾自然把她当成姐妹，照顾她也是为殿下分忧。”

　　殷临月上前扶住她的一只手，笑道：“你父亲是两朝老臣，本王登基后自当倚重。”

　　周妃又要行礼，却被他拦住，轻咳几声。

　　周妃忙替他顺气，“殿下身边没有人服侍，今夜不如歇在臣妾这里？”

　　说着她已是羞红脸垂下了头去。

　　殷临月犹豫了一下，“也好。”

　　周妃脸上一瞬间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扶着他走向床榻……

　　夜渐渐深沉，狄小秋依然坐在桌旁，有内侍忍不住低声提醒她，却被她毫不犹豫将人都赶了出去。

　　真是失心疯了，她把他当亲人，他却要强迫她做皇后！

　　狄小秋又想起在沧海派的时候，殷临月曾气急败坏阻止她喜欢贺缨，为此还吻过她，她以为那不过是情急之下为之，没想到至今他还没断了对她的念头。

　　他们满打满算也才相处了一年多时间，后来她就离开了沧海派，就算在沧海派的时候，两人也是针锋相对，真不知道殷临月为什么会喜欢她。

　　不管怎么说，她可不想嫁一个皇帝，现在殷临月的后宫只有一个周妃，她就已经厌烦的不得了，要是被困在这里一辈子，还不如拿刀把她给杀了！

　　可是该怎么逃呢？她现在连走路都要人扶，简直是走两步就喘三喘啊！

　　蜡烛突然“噼啪”一声，有一只手轻轻扶上狄小秋的肩，“还没玩儿够吗？”

　　狄小秋浑身一激灵，侧头对上贺缨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怎么来了？”

　　因她这句话，贺缨微微眯了眼睛，“你不高兴？”

　　不是，就是太惊讶了，这可是皇宫啊，前几天她和殷临月夜游，还看到五步一岗三步一哨，贺缨是有多大胆？

　　贺缨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衣，头发高高竖起，狄小秋很少见到他这样的装扮，衬着他精致的眉眼和玉般的肤色，说不出的好看。

　　狄小秋情不自禁伸手，触到他的脸，“我其实知道你会来……”

　　贺缨道：“我来带你回去。”

　　“你不生气了？”

　　“你也知道我生气，还这么久不回去？”

　　“我进宫第二天就想回去找你了，可是走不了。”

　　贺缨心情好了许多，将她整个人拉起来抱进怀里，“你连顾冲都不带，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狄小秋软软倚在他怀里，“我中了软身散。”

　　贺缨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凑到她嘴边，狄小秋低头，柔软的嘴唇在他掌心一触即开。

　　贺缨只觉得掌心一麻，反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噙住她的唇，舌尖尝到微苦的甜味。

　　绵长一吻，狄小秋没力气挣脱，只能承受，呼吸急促，好不容易等贺缨放开，她喘息着，“你简直了，药你也乱吃？”

　　贺缨舔了下嘴唇，看着她轻轻一笑，惹得狄小秋嘀咕一声“妖孽。”

　　贺缨揽了她的腰，闪身出了侧殿，一路避开巡视的护卫，眼看宫门在即，前方却忽然一阵喧哗。

　　贺缨与狄小秋趴在一处屋顶上，静静看着无数手持火把的皇宫侍卫逼近，待看清为首那人，狄小秋忍不住暗道一声倒霉，今夜巡视的怎么是魏子延！

　　想必殷临月也已发现她不见了，来时的方向也渐渐有火光靠近。

　　狄小秋此时恢复了几分力气，不免握住贺缨的胳膊，焦急道：“怎么办？”

　　贺缨还未说话，十几个黑影就飞上了屋顶，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师妹！”殷临月果然找来了。

　　狄小秋简直无奈，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殷临月显然来的匆忙，明黄色的外袍松松披在身上，里面是雪白的里衣。

　　狄小秋冲他喊：“师兄，你何必呢，我又不是不回来看你了？”

　　殷临月此时已走到房檐下，周妃跟在他身侧，仰头望着屋顶的目光带着十足的咬牙切齿之意。

　　咦？看样子难道她打断了什么好事？狄小秋摸了摸鼻子，环顾四周，小声问贺缨，“你有把握带我出去吗？”

　　她话音刚落，下面的殷临月便道：“贺缨，你以为皇宫是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贺缨闻言一声笑，站起身的同时将狄小秋也拉了起来，半抱在怀里，轻蔑道：“本座要走你拦得住？”

　　“狂妄！”殷临月气急，一阵咳嗽，周妃忙拍他的背。

　　殷临月推开周妃，看向魏子延，后者一挥手，一排护卫上前，每人手里举着一把枪，全都对准屋顶的两人。

　　卧槽，这阵仗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狄小秋倒退一步，脚下一个不稳，又被贺缨揽住。

　　贺缨依然云淡风轻，“九殿下就不怕误伤？”

　　殷临月看向狄小秋，沉声道：“师妹，你当真要与他走？”

　　啊，难道她回答是，就会被乱枪打死？狄小秋一抖，小心翼翼地试探，“师兄也知道我现在是神王宫的右护法……”

　　“那你就是要和他走了？”

　　怎么这样！她想去哪就去哪，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同意？狄小秋干脆大声回答：“是！”

　　殷临月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声，让狄小秋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她道：“师兄你到底想做什么，囚禁我？”

　　殷临月止了咳声，周妃突然惊叫一声：“殿下，你……”

　　狄小秋心中一紧，马上意识到他恐怕又咳血了，不由往前迈了一小步，却被贺缨制止。

　　殷临月再次将周妃推开，对内侍吩咐几句，周妃不情不愿走了。

　　殷临月才抬头道：“我不是要囚禁你，师妹，我喜欢你，想让你与我并肩看这江山，你真的不愿意吗？”

　　狄小秋百味陈杂，穿到古代这么久，收到莫名其妙的好感不少，但是没有哪次这么牛逼，一个即将君临天下的王者对她的表白。

　　肩上传来痛楚，狄小秋收回目光看向贺缨，只见他黑眸幽深，嘴唇紧抿，视线牢牢锁住她。

　　狄小秋叹息一声，对殷临月道：“师兄，对不起。”

　　“为什么？”殷临月追问，“我可以给你皇后的尊荣，你将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我并不想要。”

　　“那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狄小秋不说话，她想要的却不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何况作为皇帝，他也理解不了。

　　身旁贺缨望着她沉默的侧颜，嘴角轻轻一勾，她想要的他却知道，这世间大多男子的确难以接受。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偏偏皇帝注定三宫六院，雨露均沾，殷临月根本争不过他，从踏进这皇宫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与自己争的资格！

　　贺缨轻轻抬起右手，不一时下面又起骚/乱，一名黑衣蒙面的男子挟持了周妃，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这是贺缨的人吗？狄小秋没有问。

　　殷临月的声音陡然阴沉，“贺缨，你竟敢！”

　　“殿下救我……”周妃向他伸出一只手，却被横在脖子上的剑划破皮肤，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殷临月看着那黑衣人，缓缓道：“你我好歹师兄弟一场，你当真一点情面也不讲？”

　　这话使得狄小秋一愣，转而细细打量那蒙面男子，殷临月的师兄弟，也就是她的师兄弟，除了殷临月，她还有两个师兄，这人是陆白飞？

　　那人不说话，她也看不出来，想问贺缨嘴唇动了动又闭上，问了又怎样？

　　殷临月冷笑道：“好，好得很！”

　　他说完冷冰冰吩咐：“杀了他！”

　　狄小秋惊愕不已，“师兄……”

　　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开枪，只冲着那边放箭，如果不会贺缨拉着她，她肯定早就滚落屋顶了。

　　就是这当口，贺缨抱着她飞身而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一阵风似的踏上了宫墙，而后一落千丈。

　　耳边的打杀声已经听不见了，殷临月最后那声狂怒的呐喊也留在了身后，狄小秋将脸埋在贺缨胸前，麻木地听着风在耳边呼啸。

　　那个蒙面人，是她的大师兄任恒之。

　　以前他教她习武的时候，出手前总是要将剑尖在地上点三下，刚才她看到了，那个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为什么会这样？殷临月明明认出他来了，为什么还要下令放箭？

　　她几乎要不认识这个三师兄了，他怎么能，说出“杀了他”那样的话？

　　狄小秋紧紧揪住贺缨的衣襟，她有很多话要问，可是喉咙像是堵住了，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来了一趟京城，进了一趟皇宫，看望了一个兄长，可是她却同时对殷临月，任恒之和贺缨失望了。

　　而贺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连大师兄也是他的人，狄小秋再一次觉得他深不可测。

　　贺缨带着狄小秋飘进了一个十分华美的楼阁，他们一进去陆白飞和顾冲就迎上来。

　　“宫主！”

　　“贺宫主，我们阁主在楼上等你。”一个衣着不凡的女子垂着头淡淡道。

　　贺缨将狄小秋放下来，交给旁边两名侍女，温柔道：“我去去就回！”

　　狄小秋面无表情，什么反应也没给。

　　贺缨捋了一下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跟那女子向楼上走去。

　　狄小秋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一阵阵发紧，她又一次想要逃离，不知道是要逃离谁，逃离什么。

　　或许是这个世界，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曾经的亲朋反目，曾说过不会再骗她的人再次有意隐瞒她，这所有的一切让她无法产生归属感。

　　她想走！

　　独自坐在厢房里，握紧手中的宝石项链，她闭着眼睛用匕首划开左手手腕，剧痛使她眉头紧皱，鲜血蜿蜒而下，淋在半红半透明的宝石上。

　　她静静等待片刻，却依旧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房门忽然被敲响，狄小秋慌忙将手腕藏在衣袖里，随手将项链放在桌上，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令她有几分意外，竟是襄阳王大婚时，在微山盟主府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一步迈进门，自顾坐在凳子上，双腿一晃一晃，脸上笑容灿烂。

　　这明媚的笑容感染了狄小秋，她便也带了一丝笑，“是啊，我们真有缘。”

　　“姐姐有心事？”

　　小女孩眼光倒是挺毒辣的，狄小秋想起她曾说自己是朱玉玲珑阁的人，迟疑道：“你上次说朱玉玲珑阁消息灵通，可是真的？”

　　“自然不假。”小女孩笑问，“姐姐想问什么事？”

　　狄小秋道：“我想问关于凭空消失之人的事。”

　　小女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了片刻道：“这事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朱玉玲珑阁的规矩，想问什么都要付相应的报酬。”

　　这么小就钻钱眼里真的好吗？狄小秋无语半晌，有几分赫然，“可是我没有钱。”

　　“无妨，姐姐是神王宫右护法，左右有人替你付账。”

　　咦？还能赊账？神王宫不是魔宫吗？名头这么好使？管他呢，先问了再说……

　　“真的有人凭空消失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百多年前蜀国珍云公主曾消失过一段时间，是在皇家祭祀时当众消失的。”

　　狄小秋看她又闭口不言了，忍不住追问：“她消失了多久？”

　　小女孩笑眯眯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摇了摇，“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咯。”

　　狄小秋哑然失笑，“你这小鬼灵精，上次在微山也没见你这么计较。”

　　女孩一本正经道：“那次我做了亏本生意，遭到阁主严厉地训斥！”

　　好吧，反正是赊账，有人给她付钱，狄小秋本着欠债不怕多的心理，继续道：“第二个就第二个，你快说她是怎么消失的，消失了多久？”

　　小女孩道：“珍云公主出生时天降祥瑞，是以她从十岁起便代表皇家祭祀天地，一百五十多年前，公主十五岁时，突然从祭祀台上消失，据传当时有祥光从云中洒落下来，光过之后珍云公主就不见了。当时国师声称公主是被上天召去参加酒宴，不日便回。”

　　狄小秋沉思，一百五十年前，正好是贺立穿越过来的日子，贺立的笔记中曾提到他做国师的事，难道那个珍云公主穿越到现代去了？

　　狄小秋的心激烈跳起来，如果确如她想，珍云公主是怎么穿到现代的？她的目光移到那条项链上，会不会是她无意中把血洒在了这项链上？

　　小女孩的视线也随之转向桌上的项链，笑道：““这不是贺宫主让咱们阁主亲自仿造的项链吗？”

　　仿造？狄小秋一惊，下意识问：“这怎么会是仿造的？不是朱玉玲珑阁拍卖时被拍走的吗？”

　　“啊，那条也是被贺宫主拍走了，不过他后来又让阁主仿造一条一模一样的，连这宝石的颜色都不能有差错，着实让阁主费了好些力气呢！”

　　狄小秋呆呆站着，脑子里纷乱繁杂，一时喜一时悲，喜的是这项链是假的，真的一定还在贺缨那里；悲的是贺缨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隐瞒她。

　　她一转身就朝外走，小女孩却在她背后道：“姐姐不想知道珍云公主后来怎么样了。”

　　狄小秋停下脚步，回头，“她怎么了？”

　　“她消失了三十年，突然有一天就又出现了，令人称奇的是，她的容貌仍像少时一般。”

　　“后来呢？”

　　“人都说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可见珍云公主的确如国师所言，是被邀请去天上参加酒宴了。”

　　狄小秋停了一下，又慢慢走回来，“她到底怎么了？”

　　小女孩一笑，“她死了啊！”

　　“怎么死的，老死的？”

　　“不，她被国师杀了，然后国师就被追杀，后来在江湖上创立神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