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还归》cynthiayu

5、第 5 章

　　登基大典当天，刚寅时褚德音便被礼官催起来准备行装，又听他唠叨了一遍今日的行程。褚德音听着就觉着累，让人吩咐太子的教导嬷嬷苏嬷嬷让太子先吃点东西垫补点，要不这一日折腾下来怕是又要病了。
　　礼官光是为褚德音穿太后朝服便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朝裙朝褂朝袍一层层披上去褚德音只觉喘不上气来，皇太后凤冠更是没人敢做手脚，褚德音只戴了一会儿就脖子酸痛，只盼着这一日赶快平稳过去。
　　及至卯时，陈承宇过来道该启程了。褚德音将登基大典设在了太庙，打出的缘由是太子年幼尚未祭拜过列祖列宗，登基自是要祭拜过列祖列宗后再继位。实际也是为了约束宗室的人，让他们不好当着祖宗的面做一些腌臜事。太庙在城西，地处空旷，也不怕有人心怀不轨埋伏。
　　褚德音早就让御膳房备了点心，这会儿让婉兮燕婉给一众兵士发下去，陈承宇只道不合常理不愿要，一众禁卫自是不敢接。婉兮进来禀报，褚德音知道陈承宇耿直的性子，无奈只得亲自出来。千秋宫外布满兵士，陈承宇大概把自己手下能信任的都调了过来，见她出来齐刷刷行礼：“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褚德音入宫一年这样的场面虽经历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这一次震撼。自己一介女流带着幼帝，前途渺茫，这些兵士还是愿意拥护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褚德音还是很感动。
　　褚德音立于金阶之上，天刚朦朦亮，褚德音额上凤冠流苏垂下被风吹动，宽袍锦裘猎猎作响，平生添了一抹威严。
　　褚德音一腔热血也被吹动：“众位将士，今日幼帝登基，然各路亲贵大臣多有不同意，今日让大家护送本宫和太子，虽不敢说九死一生，但未免还是有些意外。虽在祭祖之前进食不合礼制，但今日前路茫茫，怕是祖宗也不好怪罪。众将士就稍微进一些，也算是抚慰一些本宫的愧疚之情吧。若非本宫和太子，诸位自然也不用担惊受怕，将脑袋悬在裤腰上，如今本宫欠诸位一个情，待他日本宫保证新帝登基后自是不会亏待了诸位。”
　　刹那间千秋宫内喊声震天：“誓死保卫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褚德音亲自拿了点心下金阶给陈承宇拿去，陈承宇一脸惶恐，急忙接过，宫人便将其他的分给众将士。待将士们进食完毕又有人禀报皇上已准备完毕方才启程。
　　走到路上陈承宇故意驱马走到褚德音车驾旁，轻声谴责：“娘娘今日未免太胡闹了，若是让亲贵们知道了不知又如何编排娘娘。”
　　褚德音也不在意：“不是还有承宇哥哥吗？你们不会让我有事的对吧？再说现在千秋宫中都是咱们的人又怕什么？”
　　陈承宇无奈，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褚德音收服人心的本事确实有镇远大将军的风范。虽只是几块点心，却代表着皇室全心全意信任着他们，将士们多是一腔热血，经今日只怕是恨不得对褚德音抛头颅洒热血了。
　　褚德音有些不放心瞿凌恒：“承宇哥哥你去看看太子，告诉他万事莫慌张。”陈承宇应是便打马往前去了。
　　及至太庙，各大臣已在位候着，礼官也将祭祀的一应物品备好。褚德音牵着瞿凌恒一步步登上太庙，察觉出瞿凌恒的手有些抖，褚德音暗暗紧了紧他的手给他安慰。太庙中礼官唱礼，三叩九拜。褚德音看着景元帝的画像心下感叹，只盼着景元帝能保佑瞿凌恒顺利登基。
　　出了太庙，褚德音方才看向群臣，却未能看到祁骥。褚德音看向一旁站着的陈承宇，陈承宇只点下头，褚德音便不再纠结。只让左相呈上遗诏宣读，却不料被一人打断。
　　褚德音抬眼看去，不禁有些发笑。又是容妃外家，若没记错这人应是容妃哥哥赵俊茂，现任京兆尹。这人倒是真有些才能，在任期间将京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奈何一心辅佐慧王。慧王今日倒是被放了出来，无论怎样新帝登基没有不让他在场的道理。这会他倒是安安静静站在下首，估计心里不定有多得意。
　　左相陈云旗已年近花甲，对容妃一党多是不耐，自是看不惯赵俊茂：“赵大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耽误了皇上登基吉时你可耽的起这罪名？”
　　赵俊茂只挥手：“什么皇上？还没登基算什么皇上？”
　　陈云旗大怒：“京兆尹莫不是想造反不成？先帝遗诏在此，岂容得尔等放肆？”
　　赵俊茂冷笑：“遗诏？先帝的位子就是抢来的，如今遗诏有什么用？左相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当年之事我怎么记得也有你的份呢？”
　　景元帝的皇位如何得来的一直是个谜，甚至有传言说景元帝弑父夺得皇位，景元帝当年因为这件事杀了不下百人，方压住流言，却不料现在又被人提起。
　　赵俊茂又道：“诸位大人们，如今先帝驾崩，将诸位辛苦打下的江山交到一个黄毛小儿和一介女流手中，让我们如何信服？难不成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祖宗的江山拱手让人吗？更遑论让一个女人听政，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让别国如何看我们大襄？”
　　陈云旗刚想发话，被褚德音拦下，褚德音暗暗将瞿凌恒交到陈承宇手上，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陈承宇自是分了一队人护着她，由是褚德音走到赵俊茂身旁时将赵俊茂和其他大臣隔了开来。赵俊茂有些发虚，瞿休德要自己帮他夺皇位，自己本不愿趟这趟浑水，耐不住自己妹妹一再哀求。又想着一旦褚德音当权自己一家不知该如何败落，索性孤注一掷。
　　褚德音也不恼，只问道：“那依赵大人所见，当如何？”
　　赵俊茂硬着脖子，如今到这个地步，只能一搏：“自古以来，不止父死子替一种继位，还有兄终弟及，如今太子年幼难掌大权，自是要从众亲王中选出一位继位。为避免后宫干政，皇后娘娘应遵循古制，为先帝生殉！”
　　褚德音身后一将士当即拔刀相向，褚德音按住他，拿过他的刀，轻笑：“赵大人真是好谋略，兄终弟及？敢问赵大人这个弟是指哪个弟呢？翼王淳王还是你拥护的慧王？”说罢快步走到瞿休德身边，拿刀指着他，瞿休德高声呼喊“护驾”，褚德音冷笑：“不知慧王殿下要护谁的驾？真当自己手里有些兵就可以翻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正喧哗中，外围一阵狼烟，领头一人高喊：“右卫将军褚良辰前来护驾。”褚德音示意外围护卫放行，褚良辰带了褚家军急急赶来，行至面前单膝跪下：“臣护驾来迟，请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恕罪！”褚德音笑着让他起来，安排褚家军加强四周防卫。方才看向瞿休德：“慧王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莫耽误了皇上登基的吉时。”
　　瞿休德仍不死心，高声叫喊：“褚德音你不要得意，我南疆十万大军不日就能踏破京城，我倒要看看你这皇太后能做到什么时候？”
　　褚德音轻笑：“七弟也太单纯了些，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十万大军？也是，还没有谢谢慧王为大襄培下十万大军呢！”
　　瞿休德不相信：“怎么可能？！”
　　褚德音似有感应，抬眼看向走来的一人，看惯了他穿素色的衣服，如今猛然见他穿正红镶金的摄政王朝服只觉特别好看，不禁有些看呆，直至他走到跟前行礼方反应过来。
　　瞿休德大惊：“清河侯？！你不是避政了吗？！”
　　瞿休德这么猖狂也是看清河侯自褚德音入宫便一直称病，认为褚德音只有褚家，未免不可搏一搏，如今看到祁骥自是一惊。
　　祁骥只是一笑：“先帝委以臣重任，臣怎敢不从？慧王殿下当众蔑视圣上，扰乱登基大典，更是存了谋逆的心思......来人！”
　　“侯爷！”
　　“将慧王压入宗人府，赵俊茂压入天牢，待皇帝登基后择日处理。”
　　亲卫领命。
　　瞿休德不死心：“祁骥！你就不怕我南疆......”
　　祁骥轻笑：“既然慧王还在挂念你南疆军士，就是让你见见也无妨，杜宜休！”从旁边绕过一人，行至面前：“臣杜宜休率南疆十万大军护卫新帝登基！吾皇万寿无疆！”
　　瞿休德大惊：“杜宜休，你竟然敢反！”
　　祁骥挥手，亲卫堵住瞿休德的嘴将他带了下去。
　　处理了瞿休德自然再没有人愿意出来送死，宗室的人虽推推嚷嚷，倒也无人再敢出声。
　　祁骥掀袍恭敬跪下叩拜：“恭请皇上登基！”
　　诸位大臣只得跟着叩拜：“恭请皇上登基！”
　　褚德音心下感动，一步步走向高阶，牵着瞿凌恒踏上金阶坐上金椅。礼官唱礼：“百官叩拜！”
　　一时间百官，周围军士，外围守卫全部跪下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直到多年后褚德音依然记得这幅场景，自己坐在金椅上，俯视苍生，听着响声震天的朝拜，这是自己一生最荣耀的时刻。却看着跪在百官之首的祁骥突然心生悲凉，他自自己入宫便开始布局只为帮自己夺得皇位，自己却背离两人生生世世相守的誓言，从此以后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皇太后，其间何止差了千山万水！
　　给祁骥攽了摄政王印，瞿凌恒再由礼官引着说了几句话，礼官唱和礼成登基大典方才算完。褚德音看着再次跪拜的众人只觉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