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绿》懵****仁

4、金戈寒（下）

　　斯绿遥遥就见到易枝倚在酩酊坊二楼的栏杆上，浅浅一笑。
　　易枝也看见了斯绿，扬了扬手中的龙岩酒，也笑着示意他上来。
　　斯绿上了二楼，不禁有点诧异，平时来酩酊坊的无非就是那些酒客，一些吃酒的书生等等，虽也热闹，但绝不像现在这般火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斯绿走到易枝的桌前，坐下，问：“今天生意这般好，你竟然占到这么个好位子？”
　　易枝笑笑：“裘坊主帮我占的……”
　　两人又是边谈着边品美酒，琥珀色泽在杯中荡漾，“龙岩沉缸，不加糖而甜，不着色而艳红，不调香而芬芳，糖的清甜，酒的醇香，酸的鲜美，曲的苦味，味味俱全。不是有诗赞曰：‘西闽美酒号沉缸，妙手制出如琼浆。补身宴客皆珍品，誉满天下名长扬。’吗？”斯绿不禁叹道。
　　易枝淡笑不语，龙岩虽甘甜醇厚，风格独特，仍是有点不比那天的女儿红……
　　斯绿瞥过对楼一儒雅人影，轻轻别过视线。
　　“对了易兄，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街上这么多人呢？”
　　“今天……”易枝目光扫了扫四周，多的是姑娘小姐，好笑道，“你不知道当今熙王爷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吗？那些姑娘们当然是来一睹美男将军的风采咯！”
　　“熙王爷？他不是月中才回来吗？这才月初而已。”熙王，她的未婚夫……
　　易枝眼里也沉了沉，敛笑不语。呷了一口酒，甜中带涩……
　　“不过今天官家小姐真是不少！”易枝又转开话题，“那边穿黄衣是林太傅的千金，那醉仙居上的是刘侍郎的小女儿……”
　　“易兄你真是厉害，这些官家小姐，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啊！”斯绿又笑笑。
　　“……”易枝有点赧色。
　　斯绿总感到一些细细的目光总往这边瞟，往对面一看，对面的雁归楼正是那天斯绿坐下的位置，两个小丫鬟簇拥着一华衣女子，只见那女子丰姿绮丽，杏面桃腮，眸光流转中夹着艳丽风情，轻摇纨扇，秋波时不时瞟过……在易枝身上……不禁好笑。
　　“易兄，人家女孩子盯住你了，看来易兄喜事不远了……”斯绿揶揄着，“大美人啊！”
　　易枝向斯绿的视线望去，扫了扫，淡淡说道，“哦，那是方丞相千金方雨浓……”语气中波澜不惊。斯绿心里也明了了，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不过，方丞相？不就是与父亲政见不合的当朝宰相吗？他的女儿似乎对易枝有好感……斯绿的目光又不禁转回佳人处，只见那方小姐与她四目相接，一愣，见斯绿向她点头示好，也连忙轻点螓首回礼。
　　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处变不惊，落落大方，不禁为易枝不解风情而感慨……
　　“易兄，这方小姐长得这般好，你怎么都不动心？”
　　易枝顿了顿，他也不知，方家小姐无论样貌身段，还是家世，都是上等，不过……“司弟不就比她更美吗？”他状似玩笑，却隐忍有丝陶醉。的确，论样貌，司弟比方小姐更胜一筹，虽是男装……
　　斯绿道他是玩笑话，也不太理会，一笑置之。
　　突然听到一阵哗然，起哄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马蹄声，马啼声。倚栏的茶客酒客纷纷探头眺望。只见一支军队昂扬慢步入街，正朝往皇宫方向去。
　　为首之人一身黑甲，配上黑色骏马，傲然昂首踱步，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犀利霸气的眼眸透露着狂肆不羁，耳上的红宝石光泽更把他那华丽的贵族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把赤魂还在剑鞘中，但隐隐发出冰冷凌厉之气……
　　斯绿这是第二次见他，还有那把赤魂剑……三年前的在城外剿匪的他，手中赤光流转，也是如此邪魅寒冷。从他犀利冷冽的赤红的剑，她已知道他那颗心，也如赤魂一样，狂傲的外表里是冰冷……今天的他，那股戾气，更盛……
　　这是她要嫁的人吗？朱昂……她将来的夫君……
　　渐渐回神，发现易枝也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那傲然身影。
　　那些久等的千金小姐，早已不顾原有的柔弱形象，趴在栏杆上或大喊或尖叫或羞涩，尤其是那林家千金小姐，一脸通红……
　　斯绿不禁轻叹一声，一时百感交集。这些富商官宦小姐，无一不挤破头要嫁给这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三皇子，却都不如愿，而她自己这个甘于平静淡然的人却不得不嫁给他，这是天意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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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昂的凌厉目光渐渐扫过酩酊坊上，扫过易枝，眸中笑意浮起，嘴角也仿佛扯出了一抹笑，轻狂不羁……易枝瞳中一沉，静静地回视着他，一脸平静……
　　突然朱昂眼神瞟过易枝身旁的斯绿，定一定，又笑了笑，笑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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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军队也逐渐过了街道，浩浩荡荡，气势恢宏，逐渐往皇宫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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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散了。人群也逐渐散去。抬头一看，已是黄昏，满天醉人红霞。
　　斯绿慢慢回别苑。想起易枝离开时一脸深沉，不禁丝许担心。
　　湘篁别苑外是一片小竹林。从竹林外一眼望进去，满眼翠绿，看不到别苑。夕阳中一人影早已默默等待，身后影子被霞光一点一点拉长。
　　遥遥望到那人瘦削的身影，斯绿叹了口气，他还是不罢休。
　　“斯绿……”公孙舒泳望见斯绿朝自己走来，心里一股雀跃油然而生。
　　“你怎么来了？”语气平静，不起波澜。
　　听到斯绿语气漠不关心，一见他只是问他怎么来了，想起那天黄昏她爽约，他愣愣等了一个晚上，想起她刚才与人高谈畅饮时的欢快，不禁一恼，“怎么？我来不得吗？”
　　“没有，二哥当然能来……”
　　“你还是在避我……”嗓音中有种化不开的凄凉。
　　斯绿顿了顿，别过眼，依然淡淡道，“二哥即将娶公主了，好生呆在家里吧。”
　　“那你呢？你就外出跟别的男人对饮？！”公孙舒泳想起刚才与斯绿对饮的人，想起什么，眼里讶异乍然浮现，“那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
　　“他是……”
　　“他是七皇子‘逸王’，是吗？”斯绿骤然打断他的话。
　　公孙舒泳诧异，“你知道？”
　　“易枝，逸之，不就是七皇子朱旻的表字吗？”第一天见他，他满身贵气，文采风流，见识广博，绝不是平凡人家或有钱商户官宦子弟，就像刚才，对各户官家小姐如此熟悉，没有一定的权势地位是不得知的。
　　“你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公孙舒泳想起他的样貌，“那人眉宇间有股他的味道，难道……你还是忘不了他？”
　　“难道你忘了他吗？你的大哥……你已经忘了他吗？”斯绿不答反问，语气中有种冷硬，静静看着眼前这温文儒雅的二哥，现任襄庄王世子。
　　看着斯绿眸中陌生的冷，神色不禁有种不安，不敢直视她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眼眸。
　　见他沉默不答，淡淡转身没入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