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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幕三 ...

  •   《……自从那天之后,母亲就再也不曾唤我一起上教堂做弥撒。‘你学校课业繁忙……妈妈自己去就行了。’她总是这么说着,眼神游移着不愿直视我的双眼。或者那个不敢与她眼神相接的人是我?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也许她察觉了什么?也许她发现了我跟“他”的事?我还能继续隐瞒下去吗?母亲那暧昧不清的态度,是否意味着我连这最后的容身之处也即将失去……》

      我火大地将厚重的日记本用尽全力掷向角落,任凭它“碰”的一声撞击到墙壁后再凄惨的滑落在地砖上。这个混蛋拉法!个性拖拖拉拉的就连写日记也是要说不说,满纸黑压压的字净是连篇的揣测猜想,连个重点都归纳不出来,这种日记对我有个屁用!

      我莫可奈何的睖瞪着几乎解体的日记本,锁扣的部分被我这样一扔已经扭曲变形……是了,这是一本能够上锁的日记本,而且并不仅止于装饰用。至少在我找到它时,这本日记确实是被锁上的。但是,为什么?

      拉法为何需要一本能上锁的日记?又为何要将它藏起来?这间公寓只住着他们母子二人,而他的母亲很明显的由于拉法自身的洁癖极少进入他的房间。那么,他要隐瞒的对象究竟是谁?还有谁会进入他的房间?谁有可能伺意窥探拉法的秘密?

      或者,这就是他不曾在日记中提到那个“他”的姓名的原因?怕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分?

      我烦躁的拨乱头发,发泄似的又踢了地上的日记本好几脚。这个拉法虽然个性消极内向,但小心谨慎的优点反而在此一览无遗:我翻遍了整本日记,却连对方究竟是高矮胖瘦都无法得知!

      深深吐了口气,我不禁开始感到焦躁。尽管知道时间所剩不多,我却无法确切得知何时就是最后期限。那位躲在幽冥深处以耍弄我为乐的死亡之神并没有好心到事先设定倒数计时的沙漏;他只会在突然结束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将我从寄宿的□□切除剥离。那种像是没有麻醉却被人活生生剖开肢解般的难忍剧痛,每每令我哀嚎惨叫着恳求就此消逝在这人世间。然而即使是如此卑微的期盼却也总在下一次的附身清醒时绝望破灭!

      我挣扎过、诅咒过,甚至痛切反省过:或许我曾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以此偿债。所以我尽己所能的实践所有想得到的善行、深切忏悔自己根本就不复记忆的罪过。但是,一切仍然没有改变──不论我救人无数或是滥杀无辜,死神的镰刀都不曾让我得到永恒的安眠。再次醒来的我,已经连诅咒命运的愤怒都失去了。

      多荒谬啊!为何我会以为活人的善恶标准对于掌控命运生死的天上诸神也具有相同意义?在我甚至不清楚诸神究竟是否存在的情况下?

      够了,不论操控我的是上帝或恶魔,都已经无所谓了。如今,被迫在生死之间辗转反覆的我,仅仅只想寻找一个能够痛快死去的办法。

      至少,这是唯一一件决定权在我手上的事。

      ※ ※ ※

      “给拉法:妈妈晚上还有工作,先去睡了。桌上有你的早餐,记得吃了再去学校。”

      我拿起餐桌上千篇一律的留言,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正常。尽管两人同住在一起,作息时间几乎完全颠倒的这对母子却极难碰上一面。还是就像拉法所认为的,他的母亲是刻意避开他?就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一开始,在拉法的日记中每天只是如同流水帐般的记载着一些日常琐事。他是个极为闭塞的人,就连在日记中都不轻易显露内心情感──直到“他”的出现。之后,拉法的生命彷佛就是跟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而转动。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喜好兴趣,甚至就连他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都被拉法珍而重之的仔细纪录在日记本里。拉法究竟是不是同性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拉法深爱着那个男人,爱到能为他而死的程度。

      瞥向左手腕的白色绷带,我不耐的拉扯开来,露出尚未完全愈合的几道伤痕,其中有深有浅。我冷笑的端详了好一阵子,蓦地心中雪亮:这,就是拉法的“爱的证明”?

      哼、可真够愚蠢的了!人都死了,哪还在乎什么爱不爱的?

      《……我爱他,以我所有的生命去爱他;但我却无法奢求他回报我同等份量的爱。他对我微笑,他与我说话时靠得极近,他甚至愿意拥抱我,却不可能爱我。因为,身为天主教徒的他,及同样信奉上帝的我,并不被允许再次背叛主……》

      迅速将桌上的三明治扫进胃里,我刻意不去感受食物的味道。臣服于□□的欲望渴念只会让我在离开时更加眷恋不舍,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自己沉沦的机会。

      我套上破旧的运动鞋,从衣架上顺手扯了件蓝色夹克。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我只好到拉法最熟悉的大学校园里,试着从认识他的人口中探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不是件简单的任务,拉法这家伙显而易见的并没有什么人缘,会接近他的除了高傲自恃的亚尔夫一夥人之外,就只有那个拥有碧绿色眼珠的瘦高青年了。

      “拉法,你昨天怎么没有来上‘艺术探究’的课?……是身体不舒服吗?”青年在钟楼下叫住我。端正温和的脸孔正以一种略带不安的关切表情望着我,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映照出偏蓝的光泽,有种特别的吸引力。我强迫自己适当回应道:

      “没事的,艾利西,我只是睡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利西吞吞吐吐著:“啊、不…拉法,你该不会……嗯,那个晚上,我们都喝醉了,你知道的…不能当真。毕竟我们都……”

      那晚?我疑惑的看着艾利西,却发现他不安的视线正瞥向我左手腕上的伤痕。

      “艾利……呃啊!”

      刚想从艾利西口中套问出那晚的事,我倏地被一双从背后伸出的颀长手臂给圈勒住颈项。脸颊旁拂来几根浅金色的发丝,令我顿时气结的想将它们一把扯下!

      “哈啰,拉法。你昨天没来学校,让我十分‘想念’呢!”亚尔夫以着恶意的表情说道,抬头注视眼前的青年。“嗯?艾利西学长也在这里呀。你不是应该忙着准备毕业论文了?还是芙雅没空陪你,你太寂寞只好找拉法充数啊?”

      那种嘲讽的刻薄语气让艾利西顿时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呐呐的辩解着:“这…亚尔夫,我只是刚好遇到拉法,所以才多聊了几句……”

      “那种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清脆冰冷的娇嫩嗓音打断了艾利西的话,将亚麻色长发高高挽起的美艳少女寒着张脸,不悦的说:“学长,抱歉我跟亚尔夫都很忙,没时间听这些琐碎的小事。是吧,亚尔夫?”

      一边征询着亚尔夫的赞同,少女一边刻意拉过亚尔夫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射向我的视线满是毫不隐藏的鄙夷及……敌意?

      不过少女傲慢无礼的态度并没有持续很久,便得到相同程度的尖刻批评。

      “薇若妮卡·德希克,想必令尊一定很欣慰他的独生爱女以如此奇特但令人不敢恭维的方式表达她的良好家教──其不可理解而荒唐愚蠢的程度就如同中世纪的黑死病一般的吓人呢!”

      “碧菈!”被唤做薇若妮卡的少女以贝齿紧咬住下唇,狠狠瞪向从左侧大礼堂方向走来的两位年纪相仿的女孩。其中一个有着炫目的亮红色短发的俏丽少女正不可自遏地抚掌大笑:“哈哈,正是我碧菈·里维奇没错,告诉你,嗳、有啥好怕的,芙雅?”女孩无视于身后的另一位黑发少女的制止,气势高昂的宣告:“告诉你,薇若妮卡,我可不像艾利西脾气好不跟你计较。管你老爸是参议员还是总统,只要我还在这学校一天,我就不容许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仗势欺人!”

      “你这贱货!像你这种肮脏的……”优雅的假相被剥除,薇若妮卡气得几乎就要从艳红的唇瓣中吐出鄙俗的恶言,但立刻被身旁的亚尔夫冷酷打断:“薇妮,别忘了你的身分!”

      发觉亚尔夫浅蓝色的眼眸转为冰寒,薇若妮卡只能恨恨的垂下娇容不甘地吞下这次败仗。

      “碧菈,你也是,别太过火了。”一头柔顺黑发,长相秀致的芙雅这时也轻轻开口阻止还想继续唇枪舌战的碧菈。她微抬首,琥珀色的明亮双眼含情脉脉地凝望向艾利西,说道:

      “……艾利西,你不是跟指导教授约好了吗?赶快去吧,晚一点我们再在老地方碰面,嗯?”

      艾利西看着兀自插腰示威的碧菈,似乎对于她火爆的脾性很是清楚。他犹豫片刻,先是微不可察的瞥了眼站在角落的我,随后给了芙雅一个简单的轻拥便转身离去。

      我唇角噙着抹冷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来该出场的人都已经粉墨登台了,这之中,谁会是杀了知更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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