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九传奇》天堂现在关门

5、第四章

　　前脚才踏进家门，门铃就突然响起。

　　辛九无奈的看了一眼已经抓起变形金刚玩得很投入的小家伙，踢掉鞋子，赤脚去开门。

　　“一哥！”辛九惊声尖叫，八爪鱼似的缠住门口的男人。

　　她口中的一哥，就是辛家老大辛若谦，那个在三年前被指派到美国分部的总经理。若谦宠溺的摸摸她的背，温和一笑，说：“阿九，被老爹知道你这样喊我，他又该抓狂了！”

　　扭着身子，辛九给他一个扎实的熊抱。“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辛家的一哥，一哥，我想死你了！”

　　“上车再抱，回家吃饭要紧！”若谦拿这个妹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差十岁，代沟都能划上三条了，阿九对他的依赖胜过家里任何一个人，包括父亲，甚至，有时候他觉得阿九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对她疼爱有加。

　　辛九挽着若谦的手，也顾不得换去身上的衣服，随手关上门打算边走边和他多聊几句。衣摆突然被什么牢牢拽着往后。她恼怒的回头一瞪，映入眼帘的，是悲扬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怀里还抱着变形金刚。

　　该死！她一时兴奋，竟然就这么把小家伙忘在脑后了。她揽过悲扬，甩手关门，挠挠头，对若谦介绍说：“这是我朋友的孩子，暂时寄住在我家里！”

　　若谦微笑着朝小家伙伸出手，说：“我是辛家的大哥，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辛家吃饭吗？”

　　悲扬扑闪着小鹿般无辜纯洁的眼睛，着了魔似的，将一只小手放在若谦的手里，点了点头。若谦接过他的小手，一把抱起他，朝楼下走去。

　　辛九对这种结果有些懊恼，本来么，大哥的手是要被自己挽着的，现在却抱着非亲非故的臭小子。她都三年没见过大哥了，这样特别亲近的待遇，就此错失。但是，大哥刚才微笑示好的样子，真是迷人，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大哥也曾经这样对着她微笑。那一刻的温暖，她铭记着，不敢忘记。

　　劳斯莱斯幻影7，出现在岚山公寓这样的地方实在少见。过往的行人经过，不免都回头不住打量。思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屈尊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来。

　　“一哥，下次过来拜托不要那么招摇！”辛九一边挤出尴尬的笑容面对路过带着探究目光的邻里，一边附耳对若谦低语。

　　若谦倒是坦然，含笑面对好奇的人群，拉开后座车门，先让小家伙坐了进去。然后扶着车门，等阿九进去，轻声道：“不过是一部车子，你的身份比它更为尊贵！”

　　人果然没有完美的。辛九心中默想。若谦是个贵公子，从外表一直尊贵到骨子里。然而这时不期然的一抬头，她从车内的反光镜里，看到了他。

　　“五哥！”

　　坐在驾驶位置的辛若勋透过反光镜淡淡扫了她一眼，等若谦坐到副驾驶的位子关上车门，他淡定的踩下油门，往家开去。

　　辛九看不到辛若勋的脸，隐约可见的侧脸还是不染一层神色。三年，他也离开了三年。

　　车子开进一栋欧式城堡风格的建筑，这里，是辛炜奇的理想家园，是他一手创造的家园。不过很遗憾，他的孩子没有一个喜欢住在这里，他们把这里称作“空中监狱”。

　　悲扬小心的跟在辛九的身后，走在前面的三个大人，像三道美丽的风景线。他在美国的时候，从没见过城堡这样威严壮观的建筑，大门敞开的一瞬间，他憋着气，才挪进了步子。这个地方，比他和妈妈在美国住的房子大了太多太多。

　　“大哥！”老四辛若珩从饭厅走出来，“进去吧，父亲等久了……”

　　若谦一笑，率先走了进去。他下了飞机，派人先把行李送回家，就赶去接阿九，为的当然是他固执的父亲。给他和若勋接风不过是个借口，父亲想见的，是他的宝贝女儿阿九。

　　若珩看了一眼阿九，不动声色，跟了进去。她是妹妹，家里唯一的女儿，她可以漠视所有人，包括他尊敬和崇拜的父亲，这是她的权利。所有人在这里等的，不是大哥和老五，而是她。她不喜欢自己，他知道，在她眼里，他就是父亲的跟屁虫。进门之后，她根本没打算喊他一声四哥。

　　辛九站在原地，开始质疑自己回家的决定是否正确。她是被兴奋冲昏头脑了吧。她瞄了一眼同样站着不动的辛五。他正扯开领带，松开脖子间的束缚。他是家里最冷淡的人，又是家里最好看的人，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芬芳自傲。

　　一只小手扯着她的衣角，悲扬仰头道：“我饿了……”

　　看来已经有人替她下了决心，闭闭眼睛，辛九深呼吸，牵起悲扬的手，走进饭厅。

　　辛若勋跟在后面。

　　饭厅像是一个大型的运动场，除去中间的餐桌，四周站了一些女佣和厨师，整体来说太过于空旷。确切说，是大材小用。辛炜奇坐在主座，左手边依次坐着辛大若谦，辛四若珩，辛五若勋，右手边坐着辛二若铉，辛八若非，还有辛九若桐和悲扬。

　　理论上来说，辛炜奇是有九个孩子，不幸的是，老三夭折，老七失踪，老六在监狱，他现在只剩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五个儿子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私心为了财产，留在辛家陪伴他，他都无所谓，他现在只关心阿九，唯一让他心疼心痛的女儿。她如果肯搬回家来住，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

　　“九妹，吃啊，这些都是父亲叫厨子特意为你做的！”辛八若非指着桌上几盘鲜少出现的美味佳肴对辛九说道。

　　辛九对他的话不予理会，端起盘子拿到自己面前，夹了大半在悲扬的饭碗里，把余下的连同盘子一起丢在桌子中间。

　　在座的男士神情各异。辛大无言一笑，笑得清淡。辛二阴沉着脸。辛四不置可否，余光注意着老爹的反应。辛五是最有定力的，兀自吃菜，喝酒，不当一回事。

　　瞥了一眼辛八错愕的表情，辛九故意嘲讽：“狮子王，小心下巴！”

　　辛炜奇在商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精明的，城府的，无赖的，残暴的，他都迎刃有余。但是面对辛九，他无能为力。他一口一口吃着菜，不发一词。

　　辛八被她一说，收起失态的表情，盯着置身事外吃得浑然不觉气压变低的小家伙，说：“九妹，他就是你说的‘闪婚对象’？真是位不错的小绅士！”

　　要带结婚对象回家吃饭的事情，在座的各位早就有所耳闻。辛炜奇还一度被这个消息给梗住，直到阿九牵着小家伙进门，他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又生起了另一个气。

　　“若谦，若铉，若珩，若勋，若非，尽快物色些适合的人选给妹妹，你们这些哥哥不知是怎么当的！”

　　听到这话，大家的神情又变了一回，形形色色皆有。

　　若谦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神。“父亲，我认识的很多朋友现在都身处美国，可能有些困难……”

　　“父亲，我会抽时间安排的！”若铉应声。

　　若珩更是唯命是从。“放心，这事我会立刻去办！”

　　若勋无动于衷，听到的那刻，他不小心喝干了整整一杯红酒。

　　若非觉得自己也该积极响应，但是身边的九妹正用拇指和食指死掐着他的大腿，他痛不欲生又不能当场呼喊，郁闷至极。他表情无奈又无措，似乎在告诉辛炜奇，这件事情他无能为力。只是这苦衷，辛炜奇看不到。

　　一直和食物做着战斗的悲扬，从大盘的烤鱿鱼里，抬起小脑袋，目光从每个大人的脸上扫过，心想，大人吃饭真麻烦，老是说话却不动筷子。

　　“我不干！”辛九拍桌而起。她才不要老头来决定她的人生。

　　辛炜奇看着她的暴躁，沉声道：“你想一直养着朋友的孩子？你都二十五了，想一个人到什么时候？”

　　“我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走的时候也必然是一个人，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不对？”辛九无所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辛炜奇不容置疑的说，“要么乖乖给我去相亲，选一个中意的结婚，不然明天就给我搬回家来住！”

　　辛九出离愤怒，他为什么总要来干涉的生活。“你凭什么提出这种不合理的选择？”

　　餐桌上的哥哥们表情凝重。若非深吸一口气，都不敢一下子呼出口。敢和老爹呛声，当面顶撞忤逆他的人，除了辛九不会有别人了，恃宠而骄就是这样吧。

　　辛炜奇觉得阿九这个问题直接触犯了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凭什么？就凭他是她的老子！“你如果不想居无定所，如果不想小家伙无处可去，如果不想行政室全体开除，如果不想岚山公寓被迫拆迁，你就给我好好做个选择！”

　　说罢，他愤然离席，椅子朝后摔倒在地上。一个人上楼去了。

　　若非拉阿九坐下，开解道：“九妹，算了，听老爹的话，惹毛了老爹没有好处！不就是相亲吗？女人迟早要嫁，我们给你介绍些好的还不成吗？”

　　辛九白他一眼，又狠掐了他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再不出声废话。阿九心里是明白的，老头这回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她搬回家也不是一时兴起，结婚的事情却是第一次提。她不是排斥男人，但是不喜欢老头什么都要来安排她操纵她。更可恨的是，他为了逼她就范，居然拿她身边的人来威胁她，也许，他认为已经纵容了太久，现在是时候发作了。

　　“我宁可嫁出去，也不会搬回家的！”她忿忿道。

　　哥哥们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小霸王口头同意相亲安排，那么，他们就可以私下替她物色筹划了。

　　一顿饭吃得个个身心疲惫，好像在枪林弹雨中走了一回。大家都没了胃口，小家伙倒是填饱了肚子又开始折腾起玩具。

　　若谦上楼找父亲汇报美国分部的情况，若铉作为本部的总经理一起上去旁听。若珩回房做明天晨会的资料，若非跟在一旁去学习了。悲扬在客厅做着人类和机器人的大战。

　　饭厅里，只剩下若勋和阿九。

　　搁在若勋手边的红酒瓶快要见底，他一个人喝了一瓶。暴风雨之后，他的脸微红，迷离的看着对面的阿九。

　　“需要我给你介绍吗？”他很少说话，阿九感到一丝意外。

　　“五哥，你醉了，回房休息吧，我也要回家了！”阿九起身往外走，想喊上悲扬一同打车回去。

　　若勋大步赶上，把她拦在饭厅门口。“我开车送你！”

　　“不用，你喝了酒，被警察截住就不好了！”阿九绕过他，牵起悲扬的手，朝门口走去。

　　若勋上前，抱起悲扬，拉着她的手，走出大门。“我打车送你们！”

　　阿九任他拉着自己，走出大门，走在鹅软石铺设的花园小路上，往大马路的方向走。他喝了酒，手掌热热的。他的手指白皙纤长，很像是弹钢琴的手。阿九小时候非常羡慕他有一双这样的手。

　　看看若勋，和他怀里的悲扬，再看看自己被牵着的手，阿九觉得这种场景是她小时候最向往的。向往自己可以趴在爸爸的肩头，爸爸牵着妈妈的手，一家人幸福的外出。爸爸妈妈？阿九骂自己到底在乱想什么。若勋可是自己的哥哥。

　　若勋拉着阿九，他很想对她说，三年了，阿九，你变得更漂亮了，变得超出了我的想象。他怕真的这样说了，会觉得自己很变态，对妹妹说这样的话，居然是满怀心动。父亲有三个女人，两任合法妻子，另一个是还没娶进门就去世的阿九的母亲。他和阿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在一起念书，却不住在一起，阿九母亲尚在的时候，时常会带着阿九来家里作客，她母亲去世后，除了大哥，没有人能说服阿九回家。每次见到阿九，他都会有惊奇的发现，她带来硝烟和战场，却又那么大快人心。没人敢做的事，只要是阿九，她都敢。

　　在路边稍等了片刻就拦下了的车。辛九抱起悲扬先坐了进去，趁若勋不备，忽然关上车门。“五哥，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若勋的头有些晕，看她下了决心不让他送，也只好作罢，眼睁睁看她坐车离开。

　　阿九不敢回头看，最期盼的，结果却是最不敢面对的。她记得那年暑假，她被大哥接回家，在城堡的顶层阁楼，若勋吻了她。很奇妙的感觉，不是兄妹间的手足情谊，带着欲望和爱恋。她曾希望弄清楚这种微妙，但是，若勋和大哥去了美国，一去就是三年。而再次的相见，好像谜团从未出现，那么自然。恐怕，只是她自己多想了吧。

　　车子快到公寓的时候，悲扬小朋友指着通亮的超市说：“我要冰淇淋！”然后转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辛九，又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