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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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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仍旧无声的静静摇动。
病房里。
惊艳绝美的少女和绚丽端庄的气质妇人相视而坐。
少女的目光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气息也是静静的,她淡定的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人能察觉到她心里如海潮般狂涌而上的痛楚。
只有那双眼睛出卖了她,平静的眼眶好像碧绿的荷瓣,沾到了清晨的露水,又厚又重,只是,那片荷瓣是那么坚强地支撑,始终不让露水滑落下来,于是它们只能互相挤压着打转。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脆弱。
然而,她又是谁呢?她是敏锐的悸洛叶啊,裴月纱努力想要隐藏的情绪也逃不出她的眼皮。
她轻轻覆上她的手,“月纱,你应该知道,我是十分喜爱你的,但是,你可以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吗?”
金叶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背对着她,双手抱在胸前,凝视着夜色,眼底是如蓝宝石般暗蓝的沉重。
“冰的父亲,在冰只有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在他父亲的坟前,我发过誓要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让他的人生完美无暇,因为忙着事业,冰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我也尽可能不去管他,让他从小就能自己处理任何事情,要做什么,想得到什么,我都不会去干预,可是、、、、、、”
她转过身来,看着她,“选择什么样的对象,是可能影响一生的,你懂吗?”
裴月纱的身体冰凉冰凉的。
可是,她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温暖,以前那个高贵如女皇般的夫人似乎已经消失了,站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想让自己的儿子完美没有瑕疵的母亲,不是什么金氏集团的总裁,也不是什么商场上赫赫有名的名女人,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母亲。
而一个平凡的女人,带着自己对丈夫的承诺和对儿子的责任,在风风雨雨的商场中能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王国”,又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呢?
烨,你看见了吗?她是爱你的。
“我懂,”她明亮的眼睛被浸的发亮,“夫人请放心,我知道在冰的生命里不应该有我的存在,我会离开,不会再和他有所交集。”
“也许,他会为你放弃一切。“
“不会的,”她打断她,“我不会让他这么做,更不会允许自己破坏他的人生,他永远都是最完美的金烨,永远都是!”
悸洛叶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她,眼底的不舍好像她就是她的女儿,两年了,毕竟是对她有感情的。
“会恨我吗?”
裴月纱僵硬地靠在她的肩头,目光空洞没有视线。
恨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恨暖和?
她摇摇头,从她身上移开。
“怎么会呢?”她的睫毛温润浸湿,“我的命是夫人救的,如果没有夫人,就不会有现在的月纱,在两年前,也许早就死去,对您,我一直都充满了感恩。”
悸洛叶怔住,然后,将她的手握住,好像在感谢她的离开,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
时间好像停了下来。
夜如冰霜。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所有的痛都逼退回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听见自己轻轻说了一声:
“我,可以再见他一面吗?”
、、、、、、
笼罩着乌云的夜空下,好像要下起一场嚎雨。
马路上。
车人稀少。
这时——
一辆豪华的林肯房车和一练黑色的兰宝坚尼急速的异向擦肩开过,空气仿佛在他和她的侧脸交错的那一瞬间凝结。
宁静的天空。
即将哭泣的夜,冰凉如水。
、、、、、、
悸洛别墅。
豪华大厅。
耀眼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戴着蓝宝石戒指的高贵妇人直挺着背脊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品着手中那杯咖啡。
黑色的兰宝坚尼在别墅外急刹车,幽黑色的少年冲进别墅。
他走到她面前,面容僵硬。
“她在哪里?她的伤还没好,为什么要让她出院?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对她怒吼,她的不见让他失去理智,看见那张尚存余温的病床上空荡荡的,他突然间像是疯了,根本无暇顾忌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悸洛叶脸色暗下,胸口明显的欺负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在花田等你!”
、、、、、、
漆黑僻静的底层走廊。
悸洛冰猛的推开门。
他看见了,高大的枫叶树下,那个少女瘦弱的身影静止站在那里,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悸洛冰大步走过去,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他紧紧的抱住她,让她紧贴在身上,那股力量几乎可以将她瘦如柴骨的身体捏碎,可是,他不愿意放开,好像一旦松懈她便会消失一样。
“月纱、、、、、、”
他急促不安的呼吸,他不能失去她,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冒着捏碎她的风险,他也要留她在身边,永远不分开。
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怀里冒出来——
“放开。”
悸洛冰微怔,半响过后,才慢慢放开她。
裴月纱冷冷的望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悸洛冰疑惑的微微眯起眼睛来,为什么,她好像忽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完全没有感情。
不,一定是他想多了!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所以他看错了。
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庞,“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将要碰到她的时候。
她,猛地挥开他的手,冰冷而强硬。
“别碰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和别人接触的吗?”
“你、、、、、、”悸洛冰怔住,整个人好像被她的冰冷给冻结了起来,如一座冰雕一样脸色煞白。
可是,她看不见,她故意没有开灯,因为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模样,那种从心底一直到眼底的痛苦会使她不忍心抛下他离去,她也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因为她没有把握是否能伪装的彻底冷酷,甚至连眼睛都不出卖自己。
既然决定走了,就要彻彻底底的断干净,不留一丝余地。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母亲对你说了什么?告诉我!”
然而,她又一次挥开了他的手。
裴月纱走近他,目光锐利而无情,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倒剑直直穿向他的饿心房。
四周的空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她冰冷的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告诉你?我的事情,凭什么都要让你知道?你以为,你是操纵一切的神吗?你可以永远控制着我吗?你知不知道你想给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悸洛冰屏着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的那些话。
“究竟,是怎么会事?”
“就像你所听到的啊,”她轻轻地笑,“我已经厌烦你了,对于你给的那种生活也感到厌倦了,在你把我变成公主的时候,你也为我建造了一所牢房,即使这座牢房豪华的像宫殿一样,她终究割断了我的自由,你懂不懂?”
“、、、、、、”
琥珀色的眼底被黑色笼罩,眼珠定定的没有任何光彩,就像冰雕一样。
真的,是这样吗?他从前没有想过要将她囚禁起来,更没有想过要让她失去自由,他只是单纯的想把她留在身边,她太美了,美的让人无法不被她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她,他就越来越害怕,所以,他想尽办法将她身边的男孩驱除,想尽办法让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他一个人,她是他的,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他这样想,错了吗?
爱情,不该是绝对的吗?
静静绽放的百合花,芳香四溢。
他沙哑的说:“那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不喜欢的,我可以改,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裴月纱冷“哼”了一声,然后“嗤”的笑出声来。
长年都有保温的花田,为什么今天夜里特别冷呢?
悸洛冰的背脊一点点僵硬起来。
“别说大话了,悸洛冰。”
悸洛冰?她这样叫他、、、、、、
“你变不了的,你永远都是那么霸道,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东西都理所应当属于你,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只要是你喜欢的,就非要弄到手不可,是你厌恶的,就可以轻易毁掉,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的话里没有任何感情,冰冷残酷,“我,已经厌恶透你了。”
他的面容煞白,只觉得脑袋翁翁作响,她在说什么?
他像一座雕塑,无法动弹。
四周围,是美好的各种花朵。
奇异的芬芳沁人心脾。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一切都肮脏丑陋到了极点?!
裴月纱轻轻地吸了口气,淡漠说:“我想不用说再见了,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一个字一个字像铁锤一样敲打在他的心房上。
他的心,好痛,痛的快要窒息了!
她转过身去,慢慢闭上眼睛,不要哭,绝对不可以哭,走吧,就这样离开吧!趁着现在还能狠心地离开,她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不爱他、、、、、、
根本就不爱他、、、、、、
她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悸洛冰一把将她拉回来,狠狠地拽着她的手臂,嘴角愤怒:“你把我当成什么?是傻瓜还是白痴?你以为你说的那些话我会相信吗?如果不是母亲和你说了什么,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有这么大的改变,我们在医院里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们说好永远都不分开,你也忘记了吗?”
裴月纱用力想挥开他的手,可是,他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放,那么用力。
她轻轻皱眉,手臂传来隐约的疼痛,越来越紧。
她闭起眼睛,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或许,是她做的不够狠,或许,是她还不够绝情,或许,要伤的更深些。
“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
悸洛冰错愕的抬起头。
寂静的花田通透着寒意。
外面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裴月纱轻轻吸气,“在我十岁那年,我的母亲在和情夫私奔的时候发生了车祸,我的父亲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酒鬼,不到一个月,他的公司就宣布破产了,他越来越消沉,每天用酒买醉,我的容貌和我母亲十分相似,每次看见我就让他想起母亲的背叛,那些往事都让他觉得可耻,于是,他打我出气,每天夜里,喊着母亲的名字打我,用皮带抽,用手撞墙、、、、、、”
周遭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空。
悸洛冰呆呆地站在她身后。
他答应过她,不会调查她的过去,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一股酸意涌上鼻尖,硬是被她吸了回去。
“直到十五岁的那天,就是夫人在马路上撞到我的那天,那个‘恶魔’又在家里喝醉了,我打完工刚走进家门,那个混蛋就扑了上来,我以为他又要打我,可是我没想到,他、、、、、、他居然撕烂了我的衣服!”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身体也激动的开始抽搐。
悸洛冰走上去,握住她的肩膀,“月纱、、、、、、”他想去安抚她,可是,这番话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她的童年,是在暴力和羞辱下渡过的!
“我拼命的挣扎,我打他,我踢他,我用力的想推开他,可是,我根本就敌不过他,他把我压在身下,撕开我的衣服,我觉得很恶心,我疯了、、、、、、当时,我只有了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在挣扎中,我碰到那把水果刀,我、、、、、、”
“我,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裴月纱痛苦地喊着,手臂紧紧的抱着头,好像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悸洛冰混乱的抱住她,“别怕,月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紧紧的抱着她,愤恨的目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刮,是他彻底地毁了她!
他就这样,一直疼惜地将她抱在怀里。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她的哭声慢慢停止,她从他的怀里出来,“现在,你明白了吗?”她不会忘记她把这些告诉他的目的。
悸洛冰错落的望着她,她好像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权势和地方帮我摆脱从来,利用你让我过上奢华的生活,你只是用来满足我虚荣心的工具而已,没想到你那么蠢,竟然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的,只是你的钱!”她的语气激动,急促,似乎每句话都要用尽她全部的力气。
花田,透着寒意。
雨,越下越大。
她以为她已经骗过他了,可是,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她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感情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吗?如果你爱的只是我的钱,在艾晴出现的时候你会那么张慌失措?在项链不见的时候,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捡?”
“因为我要你相信我!”她打断他。
“轰——”的一声雷鸣,白色的闪光映上她同样雪白的脸。
“在艾晴出现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你会选择她,那么,我两年里辛苦的伪装就没有一点价值,我不甘心,所以我去捡项链,我知道那样一定会让你对我更加死心塌地,可是——”
她拿出一张纸条,摆在他面前。
“现在,夫人给了我一张支票,夫人还说,上面的数字随我填。”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悸洛冰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那张支票,然后,他的手掌松开她的肩膀,他的身体不稳的往后踉跄了一下。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想上前去扶住他,可是,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裴月纱冷冷的嘲笑他,“既然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又何必再辛苦自己留在你身边呢?”
悸洛冰狼狈不堪的跌落在泥土上,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跌落在泥土上的他,看上去那样卑微,那样落魄,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高傲不羁的悸洛冰。
裴月纱转过身,她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在她眼里的悸洛冰是居所有人之上的。
她不想再说下去,现在,她只想逃。
她转身,在眼眶中逗留很久的泪水融进泥土里,那片曾经他和她最快乐的天地。
她走出花田,门口,很轻地一句:
“你、、、、、、忘了我吧!”
、、、、、、
嚎啕大雨依旧下着。
裴月纱走出别墅。
一张纸从她的手中飘落,被风吹开,那是一张医院药单的□□。
连绵不绝的雨水浸湿她的长发,衣服,她仰起头,笑容美的凄凉。
这,是她一辈子中,撒过的最后悔的一个谎言!
她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在雨中,分不清脸上不停往下流淌着的是雨还是泪,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知道她想离那幢别墅越来越远,离他,越来越远!
突然间,一辆黑色的林肯房车超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车内走下来一个黑色西服的男子。
裴月纱记得,那是夫人身边的石岩。
石岩为他撑起一把雨伞,拿出一张纸,“月纱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夫人请您务必收下。”
看着那张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纸条,裴月纱苦笑起来,这个世界多可笑,前几分钟说过的话立刻就成为了现实,她该欢笑还是哭泣?
她的眼神掠过那张支票,笑容无力。
“请转告夫人,月纱谢谢她的好意,只是,我并不需要它!”
她从伞下走开,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那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夜尽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石岩重新回到车上,到:“夫人,月纱小姐、、、、、、”
“知道了,”坐在后坐的悸洛叶接过他的话,“明天去调查清楚裴小姐会去哪里,她没有工作,这些钱一定要交到她手上。”
冰艳美丽的蓝宝石戒指在悸洛叶修长优美的手指上放着细光,只是,那光线比往常似乎温柔许多。
“夫人,有些事,石岩不明白、、、、、、”
“有话就说。”
“夫人既然那么喜欢裴小姐,为什么要让裴小姐离开冰少爷呢?以悸洛家族的财力容纳一个小小的月纱小姐,是根本无关紧要的。”
悸洛叶的瞳孔慢慢缩紧。
那原本温柔的蓝光也岁着她的面色暗下来。
是,她喜欢她,从来没有那样去疼爱过一个女孩,疼爱了足足两年、、、、、、可是,她发现她放错了感情,也疼错了人。
她,太令她失望!
“不该问的以后就不要多问。”
、、、、、、
公路上。
雨夜下。
雨水覆盖下的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瘦弱浸湿的身影在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该去哪里?整个世界,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这时,背后照来一道明亮的光线。
裴月纱下意识的回过头,视线模糊不清。
紧接着,一声划破雨夜的鸣笛——
那瘦小的身影倒在鸣笛声下!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