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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我想躲着柳圣周,可懊恼的是,我发现我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我像个废物一样,连大小便都自理不了,还要怎么逃走?每次护士小姐来帮我清理下身的时候,我都痛苦得想立马死掉。住院可真他妈不是件文艺的事,既使身边有人照料。

      我现在尽量不喝水不吃东西,来减少大小便。但是点滴从没停止过,一天好几瓶会定时输入我体内,我的努力变得于事无补。这样的羞辱感和无力感让我倍感煎熬。

      代前是个体贴的人,但还不够细心。每当我不愿吃东西,他就以为我不过是在耍小性。可是,我真的不是。

      我现在肮脏得连自己都厌恶,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离开,特别是…柳圣周。我该怎么办?我没有任何法子能帮我逃离目前窘境。我只有冷漠的面对他。尽量的忽视他,将他当空气,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淡淡的回上一两句话。

      我只好安下心来等我的伤口慢慢好起来。

      好些日子过去了。我终于可以下床慢慢活动。护士给我拆绷带的时候,说“恭喜你”。我也觉得很高兴,问:“我现在可以洗澡了吗?”

      护士为难的看着我,道:“还不行啊,水碰到伤口会发脓的。”

      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转过身去求医生道:“医生,我已经很久没洗澡了。”每次擦完身都粘粘的,让我觉得更难受。

      医生正要说起什么,柳圣周插话道:“让她洗,找两个人帮她。”

      我猛地抬头。柳圣周正紧盯着我,目光炯炯有神,但看不出表情。我想说声“谢谢”。但没有说出来,将目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我终于洗澡了。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但比起前一阵子,我已经相当满意了。身体也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清爽过。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我现在可以上厕所,虽然还是要人帮忙,但好歹比便在床上舒服多了。

      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床上。有时候翻翻书。柳圣朝给我送来的书还不是普通的多。漫画只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我翻着那些图画,想起那一天失控,有点儿出神。想起来,我已经好歹没见柳圣朝了。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现在柳圣周常常会给我带些东西过来。有时候是游戏机,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碟片,有时候是零食。我故意装做若无其事,不想泄露我的感动。

      他多半会在病房里陪我一会,但什么也不说。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尽管我也什么都不说,将他当透明人。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竟然这样问我。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解释道:“我可以推你出去。”

      我没有说话。是的,我很想出去,但我不想说出来。于是我沉默。柳圣周像能读懂我心思,推来轮椅,将我抱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闻到他的味道。他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近似麝香或者别的什么药材的味道,十分令人心安和沉醉,这就是男人的体气?我忍不住将头微微偏近他脖子探个究竟。

      这时他已经放下了我。想起自己的意图,我不觉脸红起来。柳圣周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像发现了什么,但转眼又若无其事,道:“你应该多晒晒阳光,这样对你的心情也有好处。”

      我还是沉默。

      静静走了好一会,已是医院庭院的草坪上。柳圣周停下来,自己坐在长椅上。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迎上我的目光,他也没有要转开的意思,我有点气恼,自己别过脸去。

      代前曾经就用过这招对付我,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我,逼出我做些反应。学心理的人果然都一样,我心底冷笑,但同样的方法用第二次不觉得老套么。想到这,我坚持不说话。

      我忘了控制我的表情,柳圣周已经微笑起来,他道:“你和圣朝好像。”

      我惊诧,我和柳圣朝像?那个小鬼。哪里像了?

      柳圣周又像读懂我的疑问,微笑道:“别看你们表面上不一样,你像冰,他像火,但其实一样呢。只要一点点温暖就会很开心,而且,其实你们追求的东西都一样,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

      柳圣周的话让我面红耳赤。面具被肆无忌弹的揭开的感觉一点不好受。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我想方设法想要隔离的人。我有点气恼,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不说话。

      柳圣周心情很愉悦的样子,仍不知死活地道:“不过你该像圣朝学习。他比你勇敢,他从不讳言他喜欢的东西,想追求的东西。许多人,活几十岁,甚至上百岁,都不及圣朝那么,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诠释的那么淋漓尽致。”

      柳圣朝,想起那个小鬼,我竟莫名的心疼起来。

      “他很喜欢你哦,”柳圣周微笑,道,“不过,他以为你讨厌她,所以不敢来见你。只好偷偷地替你准备这准备那,然后托我带给你。”

      我猛地惊醒过来。原来他带给我解闷的东西全都是柳圣朝的意思。我还以为…我甚至傻傻地以为那是柳圣周的心思。只是,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天真?那些东西和柳圣朝先前粘我时送的东西不是如出一辙么?我竟这然么天真!

      想到这,我不由得冷笑起来,道:“你想做我的心理医生是吗?你真以为你是心理医生?你有执照吗?你不是放弃学心理改学病理了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分析我,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分析我?我是你的病人吗?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吗?!”

      我越说越激动,后来竟吼起来。柳圣周并不阻止我,只是冷冷地望着我,看我像小丑一样发疯。我冷静下来,用手搓了一把脸,不再说话。

      对不起。我想道歉。但并没有说出口。我发疯只是因为讨厌我自己,我知道。

      只有我知道。

      柳圣周面无表情,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俯下身来,将要滑落的毯子重新拉回我身上。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斗不过的。我苦涩地想。

      那一天以后,我没有再出病房。虽然代前老是鼓励我出去,但我不想。我害怕阳光,害怕在光底下被剥得赤裸裸,保护色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屈辱。待在病房让我心安,大部份时候我会让护士将窗帘也拉上。

      柳圣朝又来看过我几次,偷偷摸摸的,全都是在晚上。我的失眠症越来越厉害,既使有时累得不行,睡了过去,也只是浅睡,一点点声响就会让我惊醒过来。

      柳圣朝总会在我房间里待上一会,又蹑手蹑脚离去。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事实上,我也没有多少心思管他。

      心里面的苦闷虽然越来越严重,但是身上的伤却一天天好起来。我已经完全可以自理了。石膏也拆了,换成了绷带。

      只是我还是不愿出去。蜷缩在病床里,曲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膝盖里,什么事情也不做,静静地发呆。代前来劝说过我很多次,但我没有反应。我觉得又累又晕,做不出任何回应。

      窗帘被“倏”地拉开,阳光射到我身上,刺得我有点头晕。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斜着头望了望窗边的人。他已经大步走向我,是柳圣周,抓住我,一脸怒气道:“楼文朵,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的力度有点大,肩膀上有一阵痛意传过来,我皱了皱眉。

      “你明明可以好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柳圣周情绪有点失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好起来。有人些费尽心思想让病好起来,就是做不到。但你为什么不愿意好起来!你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替你担心!”

      为什么?我有点儿麻木。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

      柳圣周的眼眶有点微微泛红,像要喷出火来,表情很愤怒:“圣朝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打针吃药从来都很乖,从来不吵不闹,他每天都笑。他只是想活下去。可是他现在却因为担心你连笑容都没有了,每天愁眉苦脸地像世界末日。你为什么要害他担心,为什么不愿意好起来……”

      原来是在担心柳圣朝。我听罢,竟微微笑起来。耳朵好像失聪,下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他的嘴巴快速的一张一合,眼神好像杀人,里面竟隐藏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脆弱。我的心微微一颤,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他的头。

      柳圣周身体微微一震,然后顺从地缓缓地移过来,将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安下心来,是的,就是这种味道,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柳圣周放开我,我微笑着望着他,沉默了一会,他好像在说出什么,但没有发出声来。

      突然,他猛摇我,好像在大吼,却没有声音。我的周围一片安静,我的世界全部安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我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意识过来。已经有一群医生护士跑过来,表情凝重,在讨论些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真的失聪了。这下我真的彻底清静了,不会再听到任何不想听的话。合我意了,不是么?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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