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认祖归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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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七遍背着刀刀，一步一步走出了地牢。
这牢里虽横尸满地，却果真畅通无阻。
刀刀静静伏在他背上，直到出了地牢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楼七遍也没有。
霍都城风景秀丽，多是山地，焚天宫与胧月山庄在这处的地牢，皆是建在山林中。
一走出牢狱，外边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偌大的一片树林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楼七遍背着她走，就像很多年前，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刀刀看不见他的脸，她听到自己开口，“你是焚天宫宫主？”
楼七遍的脚步有些微的停滞，然后他回答：“是。”
刀刀问：“你盗走了胧月剑？”
楼七遍沉默，并不作答。
等不到答案，刀刀又问：“你劫走了宁松音？”
楼七遍仍旧沉默不语，脚步也未曾停歇。他走得很快，却是出乎意料地稳健，左刀刀只看到眼前的景物在不停变换。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她总觉得很熟悉。
缓缓垂下头，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她的声音隐在山间的松风水月里。
“你是小楼？”她问。
楼七遍停下脚步，他的脊背有一瞬间变得僵硬。
“记起来了？”他说。
“嗯。”她点头，“小楼，你说要重新认识的人，是我么？”
他不回答，左刀刀却明白这是默认。
“你要带我去哪里？焚天宫？我娘如今是不是也在那里？”
“霄妤姑姑她很想念你。”楼七遍回答。
他说的是刀刀的母亲，霄妤。
刀刀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其实记忆已经被流年蹉跎得很模糊了，细想来却仍是有些许印象。
刀刀记忆中的霄妤还是那般年轻，极盛的容貌，无边的芳华。她那时亲手把刀刀托付给王金冠，泪水滑落，打湿了刀刀的脸颊，在冬日里涩得生疼。
刀刀至今还记得那种疼，还记得那时母亲身上的伤口，记得从她伤口中流出来的血的颜色。
“我也想她，也想你。”刀刀静静伏在他背上。
她说的是实话。
她如今既是左刀刀，也是宫染。
她拥有宫染的全部记忆。
作为宫染来讲，她最思念的便是霄妤和小楼，她能感觉得到。
身后的林中传来轻微的响动，刀刀敏感地搂紧楼七遍，她贴着他耳语道：“快走！有人跟上来了！”
话一说完，楼七遍还未有所动作，那人便自己从林中现了身。
他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他们面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紧盯着左刀刀搂在楼七遍颈间的手臂，目光炽热灼人。
“刀刀，跟我走。”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他的眼神让刀刀半刻也看不下去。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下一秒就想从楼七遍背上跳下去，然后向他走过去，过去拉住他的手，因为她从未在顾久尧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感觉到楼七遍托住自己的手慢慢收紧，刀刀才终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可她还是很难受，心口梗得难受，连换个表情都变得艰难。
伏在楼七遍的背上，她好不容易才对顾久尧笑出来。她说，“侯爷，我被宁谷主关押在那里，你没有来救我，是小楼救了我。”
“这让我认清了现实，侯爷，我明白了谁才是那个我真正需要的人。”
不知自何时起，她连违心的话也能说得这么不动声色，只望着顾久尧这么淡淡叙述，然后她看到顾久尧的脸色有了细微转变。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顾久尧只立在当场愣愣地看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一直那么安然自若，刀刀甚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不知所措。
她居然要为了仅仅是有可能的未来而离开他，一想到这里便会心酸，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要去靠近他。
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他分明是真实存在的。
可多日里来她所经历的，是身份的突然转变、是记忆的无端错乱、是亲眼见到顾久尧数次的突然消失——这些都让刀刀不得不未雨绸缪，她必须这么做。
违心的话说了一次，再说便会越发顺溜。
“还有上次，在八荒阵里，救我的也是小楼，不是你。”
“侯爷，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要与我作对，甚至想置我于死地么？因为其实我真的是魔教的人，觅仙宗宗主，也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霄妤娘娘，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是魔教的人，侯爷，宁松音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我是真的骗了你。我现在要回我该回的地方了，正邪不两立……侯爷，还请您让开，否则胧月山庄的人便要追上来了。”
说话间，刀刀曾有那么一刻的慌乱，在与顾久尧目光交接的时候。
他又变得那般平静，平静到让左刀刀以为他早已看穿了自己拙劣的谎言，平静到让她几乎说不下去。
可她仍旧说完了。
她同样平心静气，只是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你在说谎。”他说。
顾久尧嘴角扬起的弧度太小，小到让刀刀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在笑。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又向她伸出那只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话如从前一般温柔。
他说：“刀刀，你过来。”
刀刀回了神，眼眶突然就湿了。可她仍是坚持着：“我不会去的，侯爷。”
用力攥紧楼七遍的衣衫，她的指节都因失血而泛白，“我不想和任何所谓的正派人士为伍了，我早已经受够了你们的道貌岸然！我就是邪教的人，我就是你们话里常说的妖女。”
顾久尧闭上眼睛，刀刀看得出他是在极力忍耐，可他仍旧没有垂下手。再睁开眼，他依然是先前的样子，他重复着说：
“过来。”
刀刀把脸埋进楼七遍的背上，她的声音闷在柔软的布料里，“你凭什么认为让我过去我就会过去？需要你的时候，你从不在我身边，而现在我不需要你了，我已经有小楼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他了，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抬起头，感觉到楼七遍背上有湿湿的一片，刀刀偷偷把眼泪都擦在上头了。她在努力地笑，只是不知道她的眼睛红不红。“你看，你总是喜欢命令我，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颐指气使，小楼从不会这么对我。”
顾久尧沉默着与她对视，脸色越发苍白，可他说出的话终究还是命令。
“你先过来，有话我们回去说。”
是命令，却更像恳求。
他如此执着，好像除了重复你过来便不再会说旁的了。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和你我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明白你刚从地牢里出来心情不好，刀刀，没能来救你是我的错……可你不该赌气说这些话。”顾久尧终于垂下手。
他现在的模样真是不好看。
这是刀刀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有不好看的时候。
明明没那么吸引人了，可看着这样的他，她怎么就更难过了呢？
“我没在赌气。”她说，“侯爷，你如果不是胧月山庄派来来抓我们的，那便请你让开，我和小楼还有事。”
顾久尧的目光这才转到楼七遍脸上，看着他们两人，他沉默。
楼七遍开口，“让开。”
顾久尧愣了，然后让开了，然后楼七遍背着刀刀走了。
楼七遍走得依旧很快，周遭的景物依旧不停变换，和风轻拂。刀刀依旧伏在他背上，动也不动，她所有的心绪，都在离开时顾久尧看她的眼神里尽数瓦解。
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那个眼神，她一直一直忘不掉。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会记着。
焚天宫在霍都城西郊，离地牢不远。
这里原本就教众甚多规模庞大，眼下大战在即，更是不时有大批教众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楼七遍直接带她去了偏殿，觅仙宗众人以及焚天宫的其他支教都聚集在这里。
有很多刀刀熟悉的面孔，她一眼便望见了盘坐在偏殿中央的霄妤。
多年不见，霄妤真的老了。
从前明艳的衣裙换成了如今深沉的色调，从前紧绷没有半点瑕疵的皮肤开始下垂，她的满头长发也不似从前那样黑亮了，眼神柔和了许多，更多了些慈祥的光。
她老了，却依旧端庄美丽。
刀刀挣扎着从楼七遍背上下来，她拖着沉重的步调慢慢走到霄妤跟前。往昔的全部记忆齐齐涌入脑中，适才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终是得以名正言顺地夺眶而出。
“娘——我回来了！”
霄妤闻声转向她，有些陌生。
这才记起自己仍着男装，多年未见霄妤不认识她也该是正常。
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娘，我是染染，我回来了。”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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