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舞 Dead Can Dance》笑熬浆糊

6、Chapter 4

　　Chapter 4

　　韩家看起来不大，但其实有不少空间只是被巧妙隐藏起来而已。为了工作上的方便，也为能更好的保护具有超能力的自己，韩轩和韩逍的房间里都设有密室。

　　韩轩，我进去咯。

　　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韩逍擅自打开韩轩的房间，踏入那只属于他的私密空间。
　　往四周巡视，韩逍轻声吹了下口哨。

　　与自己繁杂的室内设计相反，韩轩的房间非常简约。
　　以黑白两色为主调，间或配以暗红色的装饰，湖水蓝的现代吊灯，黑白相融的日式及地床，还有在落地窗转角处的深棕色巨大书架。
　　不可否认，韩轩确实是一个很懂得享受且富有品味的男人。

　　可惜啊……
　　双手抱胸，右手皮皮地搓着下巴，韩逍恶毒地给自己兄长下定论：
　　这样“优秀”的男人竟然只对尸体有兴趣……噢，还超级爱说冷笑话。
　　无限感慨地拿开墙上唯一的油画，韩逍不意外地看到一个数控面板。

　　那是控制密室入口的机关。当油画被拿起来的那一刻，里面内含的重力装置便会启动；如果来人在10秒内不能在数控面板上输入正确的密码并把油画归回原位，房子里的警报系统便会直接把警察叔叔们请来。
　　很有效，也很大胆的防盗方式 。与其让贼人在遮蔽物不多房间里乱找，还不如让他们高兴一下，然后为着临门一脚而抓破脑袋。

　　SUNDAY。
　　熟练地键入熟识的单词，韩逍把那幅据说名为“冥舞”的抽象派手笔重新挂好，面朝左手边，等着腾空出现的石门缓慢而无声地向两侧展开。
　　密室和机关都是韩逍以前的女友丝怜所认识的一个盗墓者帮忙设计的。虽然是一个来自盗墓世家的盗墓白痴，但在机关与反机关这点上，她的确是个中翘首。

　　没有了石壁的阻挡，韩逍步入里面一个中空的小斗室内。
　　中空，什么都没有之意。源于那个机关高手急欲表现的黑色幽默，意在让贼人的情绪在天堂与地狱间徘徊。
　　但其实斗室内并非一无所有，只是那扇通向更深处的门上涂着一层特殊“油漆”—从50多只变色龙身上抽取的基因细胞溶液，以至不容易被人发现而已。
　　如果说这些基因细胞在某种意义上讲还算是“活”的，那这门便是世上最大的“变色龙”了。

　　很奇怪吧？为什么要这样的大费周章的设计？又是为什么要如此慎之又重的保护？

　　Knock，knock，knock……韩轩，是我。
　　什么事？
　　官小姐的妈妈已经付了首期了，一共是5000块。
　　……知道了。

　　韩逍若有所思的挑高蚕眉。
　　平常这个“铁公鸡”号称钱不到帐不动手。但这次，他竟然一点都没过问钱的事，还一抱尸体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密室里面……
　　为什么呢？

　　我要进来咯。
　　滚！

　　摸了摸鼻子，韩逍不甘心地对着门扉做鬼脸。虽然不服气，却没那个胆子忤逆兄长的命令，闯入那个死气沉沉的密室。
　　不进就不进，谁稀罕那个除了尸体就是防腐设备的地方啊！
　　扣动门边微凹的按钮，韩逍在石壁重新阖上之前，迅速退出，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与《梅花烙》和薯片拼命。

　　很奇怪吧？为什么要这样的大费周章的设计？又是为什么要如此慎之又重的保护？
　　很简单，因为这里面，便是所有活死人的诞生之处—冥宫。
　　冥宫，冥界子宫之意，源于韩轩式的南极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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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韩逍的脚步声消逝殆尽，直到外面的响动完全平息，韩轩才慢慢地把头自门扉转正，继续他手上的工作—洗尸。
　　扶着冰傲的肩背，他帮助赤裸的她缓缓没入经过严谨比例调和的清洗及消毒溶液中。

　　清洗尸体是死尸防腐术和遗容美化的第一项工作，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溶液能为尸体作表面的清洗与消毒，若能配合毛巾加以按摩的话，能帮助尸体排出体表淤血，内脏积血，同时延缓及减少尸斑的形成。

　　韩轩心无旁骛且细致地进行着这项任务。
　　沿着一次性毛巾的拭擦痕迹，冰傲身上的血污被一点点净化，洗清。
　　滑至她后腰间的右手上传来一阵不自然的凹凸感，这引起了韩轩的注意。他轻轻地把尸体自右向左侧翻过来，斜了斜视线，一条看起来有点年月的肉疤立刻映入眼帘。

　　她的肾脏……？
　　曲起手指轻按，内里空洞的触感让韩轩不禁心里一惊。
　　她的肾脏被切除了？……在很多年前？

　　重新让尸体向上平躺好，韩轩擦干了一下手，把堵住去水口的塞子拔掉，放水。拉过来一张凳子，带上新的手套，口罩，和医用眼罩，他坐在冰傲头部的正上方，准备开始为她“洗脸”。
　　左右看了一下，韩轩再一次为冰傲决意改头换面的决心而惊讶。
　　磨下颚骨，磨腮骨，隆鼻，垫下巴，割双眼皮，睑裂开大，额角脂肪注入，局部性面部抽脂，……
　　从脸上失败的“杰作”看得出来，能动刀的地方几乎都没放过。

　　同时，也看得出来，她所选择的并不是合法注册的整形医院。
　　粗糙的手工，劣质的用材，不负责任的术中处理……
　　作为向“人”本身提供服务的同行，韩轩对这样无视艺术感的赚钱手段非常不感冒。

　　他是遗容美化师，不是整容医生，他的宗旨是还原“死者”生前的面貌，言下之意，即是绝不做多余的事。
　　然而……就算是失败，面容改变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个世上没有叮当猫，没有时光机，过去的一切不可重来，这就是真理。
　　举起镊子，又研究了一下冰傲生前的生活照，踌躇了老半天的韩轩决定从下颚骨下手，开始他复杂而精细的脸容修复。

　　磨下颚骨是为了改变脸形。下颚骨位于脸部与颈项的交接处，决定了脸形的大小。为了追求如言情小说里所描述的巴掌脸，瓜子脸，时下很多女性对此乐此不疲。
　　这个手术是从嘴巴里开刀的，所以面部不会留下疤痕。医生会用支架帮助嘴巴维持“张开”的状态，方便机器伸进去。机器是类似牙科钻牙的那种转轮，速度非常快，可以一边磨去骨头，一边流出液体冲刷磨掉的骨头粉末。
　　由于下颚骨非常接近脖子，而手术用的机器转轮又非常的快，一不小心就会伤到神经或切断动脉，一命呜呼。

　　唉……
　　暗暗叹了口气，韩轩挖起一勺石膏，均匀地涂抹在冰傲被磨得参差不齐的下颚骨上。
　　远至炼金术师，近至生物学家，他们研究了几千年尚且不能解开人类诞生的秘密，为什么作为奇迹般存在的人类本身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来之不易呢？

　　从生活照上看，冰傲长得很清秀，虽说不是那种让人一见惊艳的类型，但活灵活现的大眼让人有一种急欲亲近的热情。
　　美人其实不止一个标准，不是吗？

　　涂石膏的右手停了停，韩轩放下工具，用双手拇指把石膏揩紧，慢慢地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石膏的凝结需要一段时间。
　　在确定修复下颚骨的工作完成之后，韩轩抵开凳子，站起来，扯下手套，走向放在一旁的工具箱，并从中抽出两股肉色丝线。穿针，引线，准备缝口。

　　重新坐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韩轩以食指指腹轻触石膏。
　　很满意它的硬度，他弯了弯嘴角，开始以外科用勾针将伤口细细缝合。

　　一如前言，他是遗容美化师，不是整容医生，因此他不会计较伤口的数量和留疤的可能性。他只会尽量方便自己的工作。
　　所以，在对付这类型的骨头或内部的伤害修复，他会直接开刀了事。反正已经没伤及神经或导致大出血的后顾之忧了，而且躺着的这个“人”根本不会对他的做法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

　　好了。
　　看着回复到自然对称的下颚骨，韩轩自娱自乐地打了个响指。
　　接下来，是腮骨。
　　用弧形刀在鼻翼边划开皮肉，韩轩用同样的方法，在腮骨上涂石膏，揩紧，晾干，然后缝合。

　　一切都很顺利！
　　扶着后脑旋了一下僵硬的颈骨，韩轩长腿一伸，把侍立一边的不锈钢活动支架勾过来。拿出最上层的自制氧气水枪，为冰傲充血的眼球“洗澡”。
　　自从“小燕子”风潮横行，大眼睛成了“可爱”和“时尚”的风向标。很多女性也因此疯狂地接受扩大内眼，睑裂开大的整容手术。
　　其实，五官大小以自然为最美。眼睛大了，不代表你就比较看得更阔，只会让内膜炎有机可乘。

　　冰傲的眼睛并不算小，睑裂的大小也十分合乎整体比例。硬要这般把睑裂开大，实在是没有道理。要知道，眼球的大小是天生的，睑裂开大术也只能将更多眼白的部分暴露出来，并不能将瞳子扩大。因此，以为睑裂开大就会拥有水一般灵动双眼的说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扯过三股纠缠的丝线，捻紧，穿过比最小的医用钩针还细一点的弧形针，韩轩决定把冰傲胡乱开大的睑裂缝起来。
　　抬起右手，打开入墙设计的室内播放设备，李斯特的《弄臣》低沉溢出，安抚着他微颤的指尖。
　　眼睛是人的灵魂之窗。这句话说得不错，但前提是这扇窗不能乱“开”，不然，灵魂就会跑出来，把尘世的□□远远的抛在身后，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喀嚓！
　　锋利的剪刀把最后一点线尾裁断。
　　大功告成！
　　拿下眼罩，韩轩戴上100度的近视眼镜，仔细检查是否有遗留之处。

　　鼻梁隆得还算可以，总体看上去也不算突兀，所以放过。
　　虽然有人为进行脂肪填充痕迹，但额角部分是唯一没有伤口的，所以就免得动刀了。
　　面部的一些脂肪被抽取了，他也没办法帮她“长”过来，所以也没什么好所以的了。

　　嗯，非常好！
　　韩轩得意的为自己这次“洗脸”工作打了个99.5分。
　　有一眯眯缺陷，但结果令人满意。

　　取下口罩长长地呼了口气，韩轩弯下腰，把冰傲的身体又用溶液粗略清洗一下，然后用毛巾包住，一把抱起来。
　　同样的动作让韩轩不禁回想起在太平间时那种诡异的暧昧。望了望冰傲已经被修复完成的脸庞，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快步走向那堆防腐设备。
　　轻轻地把冰傲放在手术台上，韩轩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
　　神经质地默念着化学元素周期表，韩轩略嫌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复下来。
　　演奏完毕的《弄臣》静静“谢幕”，接踵而上的《今夜无人入眠》粉墨登场。帕瓦罗帝雄浑的声线随着音乐节节攀升。

　　着手调节着身边的仪器和溶液的比例，韩轩准备为冰傲“换血”。
　　对“死者”来说，血液的存在有百害而无一利。要实现死尸防腐术就必须把全身的血液抽干，取而代之注入具有防腐抗生能力的溶液，同时对尸体加以按摩，令溶液渗入每个毛细孔中。
　　为了客户的“身体健康”，韩轩很小心地处理着这个步骤所需要的工序。
　　溶液的比例和份量对尸体防腐来说很重要，以前，在他还是这行的青头仔的时候，就有客户在复活后告诉他，他总有想小便的感觉。现在看来应该是溶液放太多压迫着括约肌的关系。

　　他是遗容美化师，不是神。因此尸体复活之后，还是尸体。
　　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无法进行新陈代谢从而不建议进食。他们与寒冷，痛苦，餐厅和洗手间无缘。
　　不过，反过来说，他们能在大冬天穿小可爱享受行人艳羡的注目礼，能帮大牌明星做危险动作的替身，甚至能参加大胃王比赛，中途还不用为找厕所而担忧。

　　看着冰傲渐渐泛起“血”色的脸，韩轩愣了一下。
　　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在充满溶液后回复生前的状态，却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出了神。
　　关上仪器，韩轩好久好久之后才记得自己下一步工作—“化妆”。

　　以指腹轻轻划过冰傲的脸颊，韩轩低头想了想。
　　还是用“舞颜系列”吧。
　　立在排满化妆用品的大橱柜前，他迅速地选好了同色系，同系列的保养乳液，彩妆品和定妆粉。

　　冰傲的皮肤比较细腻，颧骨上的小红点证明，她的肌肤偏向敏感一类。因此不能使用含刺激性的彩妆。
　　“舞颜系列”是韩逍以前的女友最爱用的牌子，她死了之后，全都归韩轩所有。
　　抽出一截化妆棉，他温柔地把化妆水铺在冰傲的脸上，然后是润肤乳液，然后是隔离霜。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摇了摇遮瑕膏的瓶子，他拔开尖嘴瓶盖，在冰傲面部有伤痕和瑕疵的地方点一下，然后用无名指指腹晕开，搽匀。
　　等遮瑕膏稍为干一下后，他拿出粉底液为冰傲轻轻擦上。与遮瑕一样，粉底液能帮助有效地调理肤色。不止爱美一族，这是所有遗容美化师都必须会用上的产品。
　　一层一层，直至肤色均匀有致后，再用大粉饼打上干性粉底，基本的妆容便完成了。

　　现在的冰傲栩栩如“生”，就像只是睡着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对你笑。
　　韩轩才扬起的眉突的收扰了起来，脸部表情变成十分认真。
　　深思了约摸一刻钟才不情愿地把彩妆用品摆在手边。
　　没取得家人同意，是不能随便进行彩妆的。这是他的原则。但是，却又一次为她而打破。

　　眉峰，眼影，睫毛，眼线，腮红，粉蜜定妆……
　　一点一点，一个整容失败却依然清纯如昔的小美人“诞生”了。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前提是这个世界上有化妆品。

　　拿下眼镜，韩轩疲惫地揉搓着双眼间的肌肉。
　　按下门上对讲机的按钮，他边打着哈欠边说道：
　　韩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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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了？
　　嗯。
　　你……给她上了妆？
　　嗯。

　　伫在手术台边的韩逍双手抱胸，显然对兄长这样的做法不太高兴。尸体身上盖着厚厚的毛巾被，但从头部的完美程度看来，韩轩对这次的工作十分重视。

　　为什么？……她是特别的吗？
　　你在质问我吗？
　　我有这个权力不是吗？
　　……

　　只是顺手……你知道她的面部被破坏到什么地步的。
　　这不是好的理由，韩轩。
　　……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了，只是顺手。
　　……
　　……
　　她是个死人，韩轩。

　　韩轩抬头，迎视韩逍不赞同的目光。奇怪了，只是上个彩妆而已，韩逍有必要这样兴师问罪吗？
　　她是个死人。当然，她是啊！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有交集？
　　只是……
　　为什么他的心里会因为这样的事实而感到不忍？
　　韩逍……他一定是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才会如此紧张吧？

　　“舞颜系列”……丝怜生前最喜欢的牌子，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你把它用在客户身上。
　　只是刚好……
　　算了。……开始吧。
　　……

　　从没想过两兄弟间的第一次吵架，竟然是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有点烦躁的爬了爬头发，韩轩叹了口气，抓起消毒过的刺针，在右手无名指上狠狠一扎。
　　血从小小的伤口悄悄地向外冒，形成血珠，滴流而下。
　　接过韩逍递来牛皮纸，韩轩边轻轻念着官冰傲的名字，边在纸上画下血色的“一”字，然后在韩逍的帮助下，将血缓缓滴入冰傲无神的双眸中。

　　醒来吧，官冰傲。

　　吮净指头上的血珠，韩轩拍了拍她的脸，唤道。
　　像等了一个世纪的睡美人，官冰傲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颤了一下，然后虚弱地睁开双眼，伴随着樱唇吐出无力的字眼：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