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缭乱黯了竹马》小琪

6、第 6 章

　　而那一天，苍郁却是清楚记得斛律光对她说的话，“你们配不配得上，老夫不想做多评价，老夫亦不知道旁人会作何感想，作何评价，老夫只看到了彼此相爱却不愿放过自己，深陷于情局的两个可怜人。长安王，你的顾忌或许是必定会发生的，是你担忧许久的，是未来可能会面对的事，可你的选择错了。你在战场上的一切都够优秀，让人无话可说，可过日子，不是战场上那一套可以衡量和比较的，直到现在，你有没有想过太早放手，未像战场上那般拼一把，会带来怎样的结局呢？现在说一切尘埃落定未免太早了些。”
　　苍郁沉默了。
　　那是她第一回反省她是否做错了，或许，之前在她看来，她只是做了当下必须做的最好的选择，可那选择真是最好的吗？
　　苍郁不知道。
　　“您为何如此笃定？”
　　“不知道。”
　　斛律光无奈苦笑，这位老将，说出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斛律光自己都不确定，会说出这么些动摇人心的话是因为什么，斛律光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回道‘不知道’三字，因为他找不到说出这话的理由来。
　　“那我真的错了吗？”
　　“不知道。”
　　要说错了，斛律光得说，换了任何一个人，发生这样的事，或许未来发生的事会告诉他们，他们做错了，选择错了，硬生生只能面对一生无奈，徒劳折磨彼此，可是苍郁，斛律光不知道她这般明智的选择是否做错了。
　　若说对了？
　　事情在发生前，苍郁早早掐断了未来的一切可能，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他们又如何能断定苍郁做错了，这是没法断定的，什么都没发生即面临结束，这样的事怎么断定对错？
　　“或许是错了吧。”
　　苍郁笑了，眼角带着泪光，那是斛律光第一次看她哭。让人看到了，陪她说不出的难怪，感同身受一般的哀伤。
　　“我不该出现的在他眼前。若没有我，他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的，一家和乐的度过一生。只怪我贪心太过，失了分寸，满身罪孽无法堕入轮回也就罢了。执迷不悟的扰乱他的心思，误了他的一生，这些全是我的错。”
　　斛律光沉默不语，看苍郁消失在视野中，不免叹息，苍郁如何错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兰陵王肯定不会乐意看不到苍郁的。苍郁说她贪心太过，失了分寸，兰陵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是彼此相爱彼此折磨而已罢。
　　“谁知道呢~”
　　是非，谁能断定？
　　没有人可以断定。
　　高孝瓘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苍郁，若不是手触碰池水依旧被隔绝在外，高孝瓘几乎能疯了。而后，得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苍郁见了谁之后，提着兵器直接杀到斛律光府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找不到苍郁了，他看不到苍郁了，他感觉不到苍郁留下的气息了，恍若失去光明一般的盲人，他失了分寸。
　　斛律光喝退下人，邀高孝瓘进书房，两人喝茶谈了半宿，回来的时候，高孝瓘身上的杀气减弱许多，人却沉默了许多。
　　他得知苍郁对他的在乎，他高兴得几乎发狂，可得知后面说的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心情复杂的厉害，他想同苍郁见面，他想的太多，可他知道这一切他做不到，他恼恨苍郁的识大体，他不满苍郁的退让，他……
　　不确定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回来了。”
　　小心拨开挤挤挨挨的荷叶，手轻触澄澈的池面，隔着数丈的水，借着月光，高孝瓘贪婪的看着池底长眠的苍郁许久，细细勾勒着她的容颜，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对着苍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他再没有离开数天的时间的次数过，每日必回。他向兄长高孝珩申请整顿高家的风气，肃清齐国的朝堂和官员们，明面受排挤，私下暗箭无数，若非苍郁护着，对上高家那群智高貌美，心狠手辣的人，高孝瓘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可他一直没有事。
　　看到这样的结果，高孝琬、高孝瑜和高孝珩放下心来，安心起处理手上的事务，齐国紧接着迎来延续长达百年的盛世。
　　可高孝瓘宁愿他活得没有那么长，他想早些陪伴苍郁，他不想在这世上停留太久的时间，他的无双，永远是二十七岁，容颜极美，停留在那一刻，美得叫人移不开眼，他却步向衰老，在如何俊朗，高孝瓘依然觉得不好。
　　他觉得……
　　他配不上无双了。
　　铜镜前，某一日，高孝瓘看着那根白发，别提心里多憋闷了，他老了，无双依旧是那副模样，这如何让他安得下心来。
　　待到他死去，那垂垂老矣，鸡皮鹤发的样子如何配得上他的无双，这般的想法和认知让高孝瓘行事愈发偏激起来。
　　对着那些胡闹的小辈愈发严厉，要求颇高，日日排查，稍有不对便重罚，累得那些小辈哭到高孝珩面前，高孝珩摆摆手，告诉小辈们自己知道后，请高孝瓘来宫里坐了坐，喝了次酒，酩酊大醉，可什么都没能改变。
　　高孝瓘之后仍没有改变。
　　为什么呢？
　　对高孝珩，高孝瓘一句话就够了，‘若是无双还活着，我们的孩子，你说会不会像这些孩子一样混账，惹得人头疼呢？’
　　‘兴许会如此吧。’
　　高孝珩能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这事扯不清的，他只能对着那些心疼（压根就没有）的父母们暗示，让他们多管教高家的下一代们，避免他们未来长歪了，如此，多管齐下之下，高家的小辈们迎来了最黑暗的人生阶段，前途无亮啊~
　　有大臣心疼家中伴读的幼子，托兰陵王以前的手下前去游说，可谁敢应下这事？齐国有谁敢不要命的去撩兰陵王呢？
　　没有人。
　　崔清源看着就笑开了，这场景颇为有趣，唔他家儿子过不了多久要进宫伴读的，他要不要提前去见见苍郁呢？唔好吧，他不要去的好，看高孝瓘的眼神就知道，他恨不得一个人私自霸占苍郁，不让任何人见到她就好了。
　　当真霸道啊~
　　若是有来生，他们再见到，估摸着，那时候，活着的苍郁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崔清源笑得如同一只猫咪一样的走了。看得衡国公牛恒莫名其妙，这家伙的脑子愈发的不对劲了，好好的，突然笑得那么渗人是几个意思？
　　“你不懂。”
　　崔清石和崔清源想到一块去了，两人相视而笑，只是，崔清石厚道一些，他拉着牛磐、萧澜、萧泷、萧溪、牛愉去喝了顿酒，中途提起这想法，不用说，一时都幸灾乐祸的笑开了，他们都想得到，求而不得大半辈子的高孝瓘会做出什么选择来，可真的有下辈子吗？真的能相遇吗？还有机会吗？这些问题被他们忽略了。
　　谁知道呢~
　　随着光阴流逝，齐国换了一代又一代明君，国泰民安，当真为盛世。本该有的隋唐，因着高家人治下严谨，忠臣名将数不胜数，反倒给浮云了，那些本该成就霸业的人，最终，不过是安分的臣子罢了，再无其他可能。
　　没了外来的威胁，随着高家的内乱终止，内外一致管理，齐国此后比历史上延长了百来年倒是意外，高家人智高貌美，俊美无涛，善于御下，采纳贤臣，清明的政治体系，极大的能耐倒是让齐国的延续和建设比后来的国家大了不知多少去了，若不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定律，估计都没后面王朝什么事了。
　　这是意外。
　　可这未必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