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缭乱黯了竹马》小琪

1、第 1 章

　　邺城阎家
　　“不错，继续。”
　　阎老太君看着武场上孙女的动作，眼中满是赞扬，莫说同龄人，饶是当初她那战死的五个儿子，亦没有一个可与苍郁的天赋相媲美的，而祯玉……想起孙儿，阎老太君有些可惜，好好的男儿却是个女儿命，终生上不得战场的，文采再如何出色，终是与阎家祖训相违背，说不得，未来的阎家得靠苍郁招赘延续下去了。
　　这倒是可惜了。
　　“祖母先去休息吧，孙儿再练一会。”看看时辰，苍郁面色不显的拿起长鞭，继续练下一样，十八般武器样样需要精通，天赋占了很大一部分，若是没有这些，想练好那是极难的，莫说三四种，怕是一两种都要练一辈子。
　　可她是阎苍郁。
　　武将一系这辈中的佼佼者，没有之一。身为另一种类型的领头羊，很遗憾，苍郁最爱干的事就是仗着天赋出众，腾出大量的时间出去游玩，最喜欢的野外踏青，同老人家聊天，而不是练武和学艺。只这件事没得商量~
　　所幸……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可高孝瓘却是知情者。
　　“走了~”
　　当苍郁忙完今日的必修练武时间，围墙外，高孝瓘早倚在树旁等着了，看苍郁从府里翻出来，忙上前去，拉着人走了。
　　“你怎么来了？”
　　苍郁看着他，神色颇有些纠结，她喜欢往外跑，那是因为在外面没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会估计忘却她是个女孩，这行为，只限于她一个人的时候。而高孝瓘，他一个皇孙一天到晚跟着她后面往外跑又是几个意思？
　　“去个地方。”
　　高孝瓘同阎祯玉不一样，他是天生长得像母亲，如女子一般姣好却难以错辨，阎祯玉却是男身女命，不知缘由的阴柔长相，两人长相、风格、行事全然不一样，如此，高孝瓘看不惯阎祯玉成天做女孩打扮，比大家闺秀还守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倒是正常。可高孝瓘同苍郁关系会如此之好，这倒是奇怪。
　　别说旁人了，苍郁自己亦是不明白的，左绕右绕，出了城门十几里路，高孝瓘看看周边，带着苍郁上了山，山洞里有两匹马和三个包裹，苍郁看着这些目瞪口呆，她知道高孝瓘讨厌宫里的一切，可他至于私自逃脱？
　　“你没事吧？”
　　苍郁问道。
　　“看到这些，唯独问我有事没事的，只有你。苍郁，我要去一个地方，我一定要去一次，不然，我会抱憾终生。”
　　高孝瓘极认真的盯着她。
　　“你才多大就抱憾终身？”
　　苍郁无语。
　　看高孝瓘如此认真，心里某处一软，想起自身的不由自主，不免叹息，“说吧，去哪里？说不得我知道那路线也不一定。”
　　“苍郁……”
　　高孝瓘上前拥住她，极为用力，肩颈布料逐渐被润湿的感觉告诉苍郁，这个一向漫不经心的家伙终是哭了出来，这倒是难得了，不过，为什么那么突然的要离开？她没几个月就要上战场的当头，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呢你？”
　　苍郁眉头轻蹙，她不懂高家人的想法，如同他们丰神俊朗的外表下做的那些事一样令人费解。她身边这个虽是例外，高孝瓘能成为这个例外多久，苍郁却是不知道的，因此，她抗拒接触高家人，抗拒被吸引，抗拒飞蛾扑火的结局。
　　她该自制的。
　　“没什么，苍郁，我们走吧。我们去长安，长安阎家的那个长安，你认识路的吧。”高孝瓘认真盯苍郁的眼睛，看她点头，终是松了口气，他担心错过这机会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不论原因，他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可苍郁……
　　高孝瓘没敢动。
　　“愣着做什么？”
　　苍郁不解。
　　劝她一起去长安的人是高孝瓘，劝她不要太早去参军的是高孝瓘，现在愣在这里的也是他，她不明白高孝瓘想什么？
　　顺着心思不行，逆着心思，他有千百种方法让她同意，这般危险的人物，果断等她回来后，上了战场离得越远越好。
　　打定主意的苍郁看看高孝瓘，转身上马，慢慢驱马出了山洞，骑马上将东西稍稍收拢一番，稍作整理，安静等高孝瓘自己反应过来，所幸高孝瓘心中有事，没耽搁太久时间，立刻反应过来，上了另一匹马，飞快远去。
　　“走这边。”
　　借自身过目不忘的天赋，苍郁细细打量周边的景物，隔段时间换一条路，极快赶往长安，期间甩掉不知何时出城跟上来的不知多少追兵，愣是比高孝瓘预计的早了十天到达，抵达长安的那一日，高孝瓘恍若惊醒一般，侧首看着苍郁许久，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高孝瓘出来前想过很多。他以为，这次出来便回不去。
　　可现在……
　　“不是说要见人吗？去啊，赶快，别在这杵着，莫不是……你连路都不认识了？”日夜兼程的赶路，反侦查和观察分析浪费掉苍郁大量精力，睡眠不足带来的低血压，低血糖让苍郁此时的性子极暴躁，神情十分不耐。
　　“不是。”
　　看苍郁精神状态十分差，沉浸在思绪中的高孝瓘不免惊醒，担忧的看着她，“苍郁，你随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怕。”
　　苍郁愈发纠结。
　　这叫什么事啊？
　　“那就带路啊~”
　　别说怒气，苍郁现在什么脾气都给这家伙磨得差不多了，什么情绪都没了，看高孝瓘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讪笑着在前面领路，苍郁垂眸，心思急转，唔果断她回头要上战场，战场再怎么讨厌，那也比高孝瓘身边好，再跟他这么折腾下去，她这条命迟早玩完，这样一比，她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好得多呢，起码那里安静。
　　“苍郁？”
　　再慢的速度，终是在长安城内，高孝瓘看着远处的院子，愣是不敢下马，转身寻求一丝安慰，却见苍郁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莫名的，高孝瓘心里愈发不安，他担忧见到母亲，他担心失去苍郁，两者都非常重要。
　　没人能比拟。
　　“没事。”
　　扫了眼高孝瓘的模样，苍郁明白过来，当即下马，轻叩门环，很快，屋内出了几位成年女子，几位应是婢女，地位最高者是那穿鹅黄衣裳的朴素女子，她看见她和高孝瓘似乎很惊讶，唔怎么说，苍郁大抵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愣着作甚？”
　　苍郁一把将高孝瓘从马上拉下来，看那妇人担忧惧怕的模样，再打量周围一番，心下多少明了这次的事了，这怕是高家人一贯护人的作风，藏于市井，掩人耳目，心思不可谓不深，用心倒是极好，就是不知对方是否领情了。
　　“吾儿……”
　　夫人泪水涟涟道。
　　“母亲……”
　　高孝瓘同那妇人之间的相认戏码，苍郁看着直打哈欠，她是不知周边暗卫是否早知道这次事件，但她非常累了，她要休息，他们母子相认同她没什么关系，“那边，屋檐下那位暗卫，去拿身衣服过来，小爷我要洗漱睡觉。”
　　丝毫不客气的样子，笃定的语气让那暗卫极无语，他当暗卫这么多年，这是第一回有人指着他，告诉他，拿身衣服过来，小爷要休息，那暗卫哭笑不得，飞快反身拿了身暗卫常穿的玄色软甲出来，送到苍郁手上。
　　“拿女装。”
　　“为什么？”
　　苍郁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让人将衣服换成女装是几个意思？看手中极快被暗卫收走的衣服，苍郁的脸色非常难看。
　　“你本就是女子。”
　　“不，我是将军。”
　　这话是不假，高湛在苍郁的父亲阎毓明去世后，曾抱着当时是婴儿的苍郁，指着她对大臣宣告，假若有一日，阎家此人回到战场必定是我大齐的大将军，自此之后，直至现在，高湛每年派人教导苍郁兵书战册，无数兵家人士教导她用兵之道，御下之道，只盼大齐危难那天，她能站出来。阎家人比高湛更不堪，她们盼她去战场厮杀，夺回阎家战神之名，拿敌寇的鲜血，为阎家列祖列宗祭祀，为阎家夺回原先的荣耀。
　　她们却是不动。
　　何苦呢……
　　苍郁不能理解。
　　“高孝瓘，我阎苍郁只要活着一日，那必定不可能是女子，哪怕死后，我的墓碑上，亦是只会记载，长安阎氏儿郎苍郁，而不是某某某人之妻，某阎氏，记清了。”苍郁冷着一张脸，冷笑着看着无措的高孝瓘，不再言语。
　　“将军请。”
　　那妇人反应得极快，只是，她看苍郁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怜悯，道不尽的悲哀，这让苍郁觉得很不自在，待婢女收拾好了，进去洗浴出来，旁边放着的衣物确实是男子的，却不是之前那副软甲，倒是想官家子弟的衣着打扮。
　　“阎公子可有小字？”
　　“并无。”
　　苍郁陪同高孝瓘母子吃过饭，散了步，走累了，陪高夫人在前几年，高夫人同人一起用竹子搭建的凉亭里休憩，困顿的倚着栏杆，不时在高夫人提到她的事情上回着话，百般聊赖的模样却不减高夫人对她的兴致，
　　“我为公子取个小字可好？”
　　“不必了。”
　　苍郁郁闷至极。
　　她当时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陪同高孝瓘来这里，不知这个时候回去，那边的战事是否赶得上，想着想着，苍郁睡了。
　　“吾儿你可是心悦于她？”
　　“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高孝瓘回道。
　　满心的酸涩在心中迸发，平日他不会如此不知分寸，可在母亲面前，他掩不了他的心思，他的确心悦于这冷心冷情的小人儿。
　　可是……
　　这是没用的。
　　高孝瓘心里比谁都清楚，苍郁最终的归宿是战场，她将在那里获得新生，将在朝堂堕入地狱，他心里都是明白的。
　　可他不甘心。
　　“那可惜了。”
　　妇人轻叹道。
　　她心里对着孩子是极满意的，态度虽懒散却不轻慢，性情柔和，待人真实，这样的孩子，若因着天生命定的原因而不作任何改变，那是很可惜的，这般出众的孩子，怕么，最后不是落到和她一般的境地便是……
　　她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