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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朱文静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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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XXX家的女儿和别人一起跑了……”
“是么?早就看出来那女孩不正派。”
“小小年纪就有那种狐媚的眼神。”
“走到哪都扭着屁股,我家那死鬼……”
住在大杂院里就是得听这些三姑六婆的嚼舌根,朱文静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从这些女人身边经过。
无聊,有时间不会管管自己家的孩子!
朱文静推开自家大门:“妈,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洗洗手,快吃饭了。”
饭桌上,妈妈和姐姐也问她:“那个XXX是在你们班吗?”
“她去上学了吗?”
“……”
没想到连家人也是这么八卦,因为是一家人,就不好说他们什么了,朱文静一概以“我和她不熟” 敷衍她们。
“就算不熟,一个班上也应该听见什么风吹草动。”
“妈,我听我同事说……”
“……”
“小静啊,以后离那姓稷的孩子远点。”
“知道了。”朱文静答应着,心想,刚才还让我去打听八卦,这会儿又得躲远了。
晚餐就在众人的八卦讨论中结束。
收拾碗筷的时候,朱文静去院子里提水,同样又听见关于她同学的讨论。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二天,她来到教室,看见斜前方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旁边的几个女同学扎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还不时地看向那个空着的位置,直到上课的摇铃响起,自己的耳根才得以清静。
老师讲到无聊的时候,朱文静趴在桌子上,从课本侧面偷瞄那个空了好几天的位子,要不是谣言四起,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到教室里少了一个同学。
那个女孩叫做稷英理。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住在一片胡同里,而稷英理却是从外面转进来的。她来的第一天,同学们不仅因为她奇怪的姓氏而惊奇,更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外貌而惊奇。
这是一个保守的年代,所有的人都穿着褐色、蓝色、绿色、黑色的化纤衣服,即使是夏天,女孩穿着裙子,也没有人敢用什么张狂的样式。
这又是一个蠢蠢欲动的年代,人们等着谁来冲破种种的禁忌。
稷英理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不在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说这说那;而她走过来时,所有人的眼睛又都粘在她身上。
她长着一头蓬松光滑的卷发,就像麦田里的波浪,颜色介于暗红和深褐之间的亚麻色,脸白净得像瓷娃娃一样,嘴唇永远是红润饱满的,特别是她的眼睛,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暖意。大人们说这叫狐媚,可是朱文静却觉得挺好看的。
她们两个被分到一个学习小组,其她女生都不搭理稷英理,有什么活动也不通知她,每次都是朱文静被支去告诉她。其实就算通知了她,她也不一定来参加,她会用那双桃花眼看着朱文静,轻声说句谢谢,然后不急不缓的摇曳着自己姣好玉立的腰肢走开。
看着这样的稷英理,别人会骂“狐狸精”,而朱文静却想到《诗经》里的那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倒不是想替谁声张正义,只是觉得人相貌天生,必分美丑,人家长得亮丽关你们什么事?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瞎子,她又能去狐媚谁?
伴着七月的艳阳,朱文静在没有考上大学后,进了一家工厂做会计,两三年后她依然偶尔会听见,周围的三姑六婆坐在一起,提到那再也没出现过的稷英理。她们说她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混在一起,还弄大了肚子……
已经开始谈恋爱的朱文静还是很难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怎么就能跟个男人有了孩子,又没有结婚,难道真的是不检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朱文静和自己的对象结了婚,回娘家的时候,听自己的母亲说,稷英理跟着个有钱的男人回到这里看她妈妈,被赶了回去。那语气听起来,不知是在羡慕稷英理嫁了个有钱人,还是对她被赶出家门幸灾乐祸。结了婚的朱文静觉得自己太幼稚了,还曾经鄙视过未婚先孕的稷英理,结果女人还不都是要走这一步,不过是个顺序罢了。
关于稷英理的话题永远没有停息过,总是在断断续续的传出不同的消息,一会儿是她背着老公偷人了,一会儿是跟了个有妇之夫,一会儿又是被丈夫和婆家休了……朱文静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情报能力,也庆幸自己搬离了这里,也就是偶尔回来听妈妈姐姐嚼几句舌。
在一个春末的深夜,朱文静和丈夫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丈夫打开门后,跟在后面的朱文静看见了落魄憔悴的稷英理站在门外,泪流满面地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你这是……”朱文静对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睛红肿却透着几分凄美的稷英理求她收留这个孩子,说自己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她,等她的生活安定下来,她会来接孩子。
不管是稷英理,还是她的孩子都是个麻烦——理智这么告诉朱文静,但是当她把孩子塞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她的心不禁就软了。那是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小女婴,在这依旧料峭的春夜,只包了个单薄的夹被,小脸皱成了一团,身子也在瑟瑟的发抖,呼吸有些粗重不畅……
朱文静最终还是留下了孩子。
为了她,甚至和丈夫辞了工作去到外地,避开熟人和亲戚父母的盘问。
年复一年,小女婴长成了个健康的女娃娃,而朱文静也一直没有孩子,于是她就和自己的父母说,他们从孤儿院抱养了个小孩。她还听说稷英理又回到了原来丈夫身边,就想这孩子八成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她的亲生父亲不知是谁,她的母亲也不可能再回来找她了,从今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女儿,那个料峭的春夜就是她的生日,她有个名字叫乔朱雀。
……
到了朱雀上学的年纪,休病假在家的朱文静,再次遭到不速之客的拜访。
这次稷英理不再是可怜的模样,而是一个年轻的贵妇,手上戴着镶宝石的戒指,身上穿着貂皮大衣,有司机开着汽车接送。
“你……”对于她的每次出现,朱文静都没有准备。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稷英理说。
你的孩子?
朱文静一直把乔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居然有个人来说要看“她的孩子”!
打发走稷英理之后,她恍恍惚惚的待到了晚上,连饭都没有做。她的丈夫回家后,看见妻子发呆的样子,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朱文静抱着放学回来的乔大声痛哭,死活不肯松手。
草草做了点吃的东西,把孩子哄睡后,朱文静和丈夫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朱文静的丈夫就去找稷英理谈话。
稷英理说她老公原谅她了,也同意把孩子接回去。
朱文静的丈夫问她:“你丈夫的家人能接受吗?”
稷英理沉默了。
他又说:“我和文静没有孩子,朱雀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虽然比不上富贵人家,但我们会竭尽所能把自己最好的给她。”
结果稷英理哭了,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朱文静夫妇也带着乔搬着三四次家,最后在一个小城里安定下来,当他们都在衰老的时候,乔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不是很美丽,却是他们心中最可爱的。
可爱的女儿,慈祥的父母,疼孙至极的祖辈,多么温馨的家庭。
而朱文静也会为他们的幸福,一直守护着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