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22、Three big families 22

　　空旷的费希尔斯俱乐部球场上，一行人缓缓前行，为首的那身着一灰一红的两个人不时地垂首轻谈，时而，又发出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雷纳德，你输了。”
　　曼西轻挑球杆，将脚尖前那个白色小球缓缓推入洞中，她哈哈大笑了两声，之后，随手将球杆丢给身后一个保镖。
　　雷纳德轻轻拍手道，“曼西阿姨的球技果然一流，雷纳德甘败下锋。”
　　“呵呵！”曼西又哼哼笑了两声，随即挑眉，收敛了笑意，“得了吧，小子，我知道是你有心让着我，你的球技我是知道的。”她用手点了点他的胸膛，“说吧，小子，你到底动的什么鬼心思？”
　　雷纳德闻言，霍然一愣，“曼西阿姨，这话怎么说？”
　　“雷纳德，我约你过来打球，你至少也得给我装一下吧，十八个洞口，你居然连瞄都不瞄一下就挥杆横扫，四个小时的球你两个半小时就Game Over，说你小子心里没打什么主意，那才是有鬼。”
　　雷纳德垂首低笑，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曼西阿姨的眼睛。”随即也正颜道，“不过……您今天也不完全是约我来打球的吧！曼西阿姨？”
　　曼西·沃森自从由第四代上退位以后，除了比较大型的商业宴会以外，已经很少在商场上露面了，她丈夫威尔逊据说是个不成事的二世祖，实际上很少管家族里的事，而她目前大部分精力就全都放在了夫家的事业上，但她也只做幕后工作，从不出头。
　　所以雷纳德在接到她电话的那一瞬间，确实感到有些诧异，但对于今日之约，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曼西听到雷纳德的问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她遥望着远处浓浓的绿色丛林，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真是，到了我这个年纪真懒得再多管闲事，忙了一辈子，只盼着能有个闲暇的时间坐下来，好好喝顿茶，看看风景，至于生意上的事，最好能离多远就有多远，你说是不是这样，雷纳德？”
　　雷纳德煞有其事地侧头想了想，回道，“呵呵，曼西阿姨若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们这些小辈也就只有跟在您身后端茶送水的份了，行，那我明天就跟费恩换换，提前练习练习。”
　　曼西扬起眉，用手指冲他点了一下，“油腔滑调。”
　　雷纳德笑纳地摊了摊手。
　　两个人对视一笑，云淡风轻。
　　这时，曼西忽然挥了挥手，将围在身边的保镖挥退左右，雷纳德随即靠上前来，正准备虚心受教，曼西却只是不轻不重地说道，“小子，钱在你手里，想怎么花，那是你的事，现如今在纽约，除了费尔顿和沃森家，我相信不会有人能阻止得了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得提醒你，雷纳德，每个人的能力都会有一个极限，过了这个极限，任谁都料不准自己有哪一天会求助于人，甚至……是你的敌人，所以，凡事……都不可做过，我们让一条路给别人，也就等于，将来多一条路留给自己。”
　　曼西定定地看着雷纳德，少许后，只见雷纳德颔首道，“谢谢曼西阿姨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
　　“当然！”雷纳德了然地点头，笑了笑，“呵呵，听说，前天有人去您家里作客了，看来……是有人忍不住想在纽约另找靠山了。”
　　“哦？你知道了？”曼西淡笑。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找上您，而您，也愿意为他出头。”
　　若不是他昨天收到消息，说有人看到帕瓦兹·霍齐亚大大方方地从曼西家里走了出来，雷纳德还真想不到，相隔不到几天的时间里，这两件事之间，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而帕瓦兹这样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地与沃森家来往，只怕，也不单单是想故意做给外人看，更多的，似乎也是想给某人敲敲警钟。
　　因为他要的那货至今仍在雷纳德手里，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局面僵持，帕瓦兹这么做，明显是想扳回一局。
　　曼西听到雷纳德这么说，转而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不管怎么说，老霍齐亚当年也算是帮过我，他家的事我看不见也就算了，若是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问，雷纳德，我提醒你，无论做什么事，还是要多注意分寸，霍齐亚家虽然一直占据南方，但不代表他家的势力不会触及到这里，现在纽约除了费尔顿和沃森家，暗藏的地下势力也不容小阚，所以从今天开始，你的背后，也必须得多长一双眼睛。”
　　换而言之，她虽然有意倾向雷纳德，但碍于老霍齐亚当年助她登上四代当家的这份情面，她亦不能袖手旁观，旁敲侧击地给了雷纳德警告，但却更希望两相敬好，她也乐得置身事外，睁只眼闭只眼，两无相干。
　　雷纳德听到此处，不禁失笑道，“曼西阿姨，您多虑了，我想，霍齐亚家人的肚量还不至如此，我本也没打算真的跟霍齐亚家的人过不去，只不过，凡事事出有因，我总不能……呵，让我的人受委曲，您说，是不是？”
　　说到这，曼西这才侧着眸，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比利，略带轻蔑地笑问道，“这么说，你在King's Castle竞拍会上花费巨资捧了一个男妓，是真有这事？”曼西一扬头，用下巴点了点比利，“就是那一个？”
　　她话问得直白，任谁听了都会有些不自在，比利自认身经百战，早已经刀枪不入，可一听到这话，也不免尴尬地转了个身。
　　雷纳德垂首斜眸，向那个方向瞧了一眼，才重新回视曼西，“呵呵，对，是有这么回事。”他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相信这种风月场上的争执帕瓦兹·霍齐亚还不会好意思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向曼西这等人物坦白，但曼西·沃森是什么人，更何况竞拍会上那天的事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随意一打听，就能知道整件事情的本源出在哪。
　　果然，曼西啧啧出声道，“雷纳德，这可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印象里，他可不是那么风花雪月的人。
　　雷纳德故做深沉地点点头，想了一下，“的确……有点疯狂。”
　　“雷纳德，你可不再是毛头小子了，就算看上眼也不能这么意气用事，你得想想后果，再说……”曼西忍不住哼笑了几声，低声问他，“为了一个男妓，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麻烦，值得吗？”
　　雷纳德淡笑着，扭头看了比利一眼，“难道不值得？”
　　曼西听闻一愣，没想到雷纳德这么稳重的人，也会有做荒唐事的时候，莫不是，那个男妓就这么与众不同？
　　她眯着一双蓝色的眸子望了过去，远远地看着比利，而眼中的那孩子，也确实有一幅出色的外表。
　　虽说这个男孩是从风月场所里漂染过的，但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非常的干净，优雅，只不过……那双眼睛同时也太会说话了，它灵活，明亮，忽而又闪烁着一抹伤感的味道，如此多变，让人在不经意间，深陷于其中。
　　难怪，雷纳德会对这个男妓如此上心，那孩子也确实有些资本。
　　曼西暗自点头，浅笑道，“嗯，是个容易让人喜欢的孩子，花些钱，倒也值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眉头上挑，眼中一抹凛光闪过，“有些事，我想……你还是应该回去查查清楚，要知道，有些时候，该放手的东西，就不要强留，免得给自己，徒增烦恼。”
　　雷纳德依旧笑如春风，浑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听闻回道，“您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他浅笑着回头，与比利的视线在空中只是交汇了一瞬间，然后再次移开，换了话题。
　　午餐后，曼西坐着直升机飞回了纽约，雷纳德则带着比利在球场又逗留了整整一个下午，玩得不易乐乎，显然要比跟曼西在一起时上心多了。
　　他将比利半圈在怀里，手里指点着比利握杆的姿势，还不忘偶尔低头在他脖子上落下轻吻，比利被撩拨得头皮发痒，稍稍避开了他的嘴唇，雷纳德却趁势向前，直接贴在了他的脸上。
　　“呃……喂……别闹，这是在外面。”
　　“没关系，这里没人。”雷纳德低低笑了两声。
　　没人？比利侧眸瞅了瞅他们不远处一个个站得标杆溜直的助手及工作人员们。
　　难道在雷纳德眼里，这些人全都是不会喘气的？
　　比利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流氓！”
　　雷纳德听后，哈哈大笑，挥杆扫球，一击入洞。
　　终于，到了傍晚时分，日落天边，夕阳铺满了整个海面。
　　他们漫步在沙滩上，脚下踩着潮汐冲击所产生的泡沫，带走了他们身后留下的一个个脚印。
　　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美好！
　　而此情此景，却让比利不禁再次回想起了那遥远的往事，于是那从不远处传来的淼淼歌声，听着未免也有些伤感。
　　“为什么叹气？”雷纳德牵起他的手，将他拽离了脚边那块带着贝壳碎片的礁石。
　　比利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的脚下，海水漫过，浸湿了他有裤角。
　　“Billy！”雷纳德声音低沉地叫着他的名字，捏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Billy，看着我！”
　　比利抬起眼，注视着雷纳德，盈晖映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了宝石一样的光茫。
　　“麦克唐纳先生，沙滩上……有人。”
　　雷纳德因为他的话哽了一下，低头轻笑着说，“放心，我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色狼。”
　　“是吗？”比利这时忽然挨近了他一步，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脸，轻轻说道，“可麦克唐纳先生，你的眼神却告诉我，你……欲求不满。”
　　呼吸轻拂耳边，像羽毛扫过。
　　雷纳德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骤然狂乱的心绪，再睁开眼时，看到了比利的眼中闪过一抹狡媚。
　　然后他双手猛地托起比利微翘的臀部，狠狠地在上面捏了一把，咬着牙说道，“如果你喜欢，我也不介意在沙滩当众表演，你这个小妖精！”
　　果然，比利听到这话顿时吃惊不小，他猛推了一下雷纳德的肩膀，将两人隔开一臂远的距离。
　　雷纳德挑着眉，注视着他，唇边抿着邪邪地笑意。
　　“雷纳德，你这个骗子！”
　　“嗯？”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好人，可事实上，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坏水，说，你究竟用这张一本正经的脸骗过多少人？”
　　雷纳德倏然大笑道，“我可从来没骗过人，那些人，全都是愿者上勾。”
　　“这么说，那些人全都是傻子？”
　　“呵呵！”
　　“我明白了。”比利扬起眉，点点头，说道，“看样子，你说的话，我以后一句都不能当真。”
　　“哦……”雷纳德顿了一下，看到比利倔强地抿起嘴，不由地笑了笑，随意揉弄了一把比利的头发，然后搂着他的肩，继续往前走。
　　余晖斜照，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长，他们同看向大海深处，彼此轻握对方的手，仿佛多一个动作，都会辜负人间这美好的景色。
　　“Billy！”
　　听见雷纳德又一次叫他的名字，比利转过头。
　　“和我讲讲你的事。”
　　比利听到这，不由地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因为他猜不准雷纳德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好奇？还是终于忍不住，要问他与帕瓦兹的真实关系？
　　“呵呵！”他深吸一口气，故做镇定，“麦克唐纳先生要听什么？”
　　“你的事，随便什么。”雷纳德注视着他，蓝色的眼睛里一望无底。
　　“可是……”比利苦笑道，“那些事并不美好，而你，也未必能听得下去。”
　　“我想知道，Billy，告诉我。”
　　比利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但不容抗拒。
　　是的，忍了这么多天，还是终于要问了。
　　曼西·沃森与雷纳德之间的对话，他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人会相信他与帕瓦兹之间毫无关系，雷纳德那天在台上更是将整件事的经过尽收眼底，只是他还不太清楚，帕瓦兹这样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想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帕瓦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比利叹了口气，再一次遥望了眼天边，看到黑暗渐渐降临，终于，黑幕掩盖了最后一丝光芒，让原本的海天一线，变成了一片未知的领域。
　　他在那里摇摆前行，穿过了时间的隧道，回到了六年前的……迈阿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