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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部分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

  •   金陵城外三水乡,碧波映绿草,风光旖旎。江南的美丽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大半,远处有黛色山头,近处有清澈河流,碧眼水中还有鱼儿来回游。

      三水乡有一弯很有名的碧河--花荫流,相传千年前这里产玉,故这条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玉带藏。花荫流两岸的渔村以玉姓为主,他们长年居住在此,以打鱼为生。玉莲良就出生在这个平凡的渔村。

      渔民们每天都很忙碌,家家户户撒开鱼网,在碧眼河流中打鱼。玉莲良家的鱼网却天天高悬红日下。

      “莲良,家中是不是没粮了?”玉迟民无力地靠在床头看着玉莲良娇弱的背影。

      “爷爷,你不用担心,还有粮食”玉莲良匆忙盖上仅剩一把米的米缸,稚嫩的目光中有了些许为难。

      今年已经五十岁的玉迟民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外出打鱼,全家的生计问题都压在了十一岁的孙子玉莲良身上。莲良生得娇美容颜,村里人都将他当作女孩看待。为了赚钱替爷爷治病,莲良经常穿上莲花衣衫扮作女孩,跟着村里的阿八叔去金陵跳舞唱曲。

      下午,他得跟着阿八叔到金陵去表演。

      邻居们都是热心人,在莲良外出的时候,他们都会帮着照顾玉爷爷。去年渔村新搬来一户秋姓人家,十四岁的青女是他们家的长女,有一身好本事,为人善良又直爽,每次打猎回来,总会送些野物给莲良。在莲良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格外留心照顾玉爷爷。

      “青姐姐,我走了”莲良满怀感激地告别了这位美丽的姐姐,随同阿八叔上了路途。

      这次他们要在金陵表演三天,莲良为此还多排了几个舞蹈。虽然生得女儿态,可莲良的性子却很固执好胜,自己付出的汗水必须得到回报,这是他对爷爷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十一岁的孩子在这一年里已经快速成长了起来。

      太阳挂到了正空,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金陵人喜欢这种天气,沐浴在金子一般的阳光下,人们的心情会变得愉快。六皇子李从嘉却对这样的天气有些小不满,他似乎更加喜欢细雨朦朦的金陵城。

      “雨水如珍珠,赐你庆奴慷与慨”从嘉温和地看着宫女庆奴。

      他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开开宫女们的玩笑。宫女们也愿意与他玩乐,在她们的眼中,这个主子是最好伺候的,而且李从嘉从来不把她们当奴仆看待,好吃的好玩的,皇子都会想着这些宫娥,有时还会题点诗词送给宫娥。

      “您就赐奴家一地雨水呀!”庆奴故意装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整理着桌案上的词稿诗集。与李从嘉对话,庆奴显得很轻松,不用堆起一脸的奴颜。

      “雨水赛珍珠,那是一种意境,无价的”从嘉微笑说道。

      六皇子的解释令庆奴更加不解。很多时候,这些宫女只是充当旁听者,她们永远不能真正懂得六皇子笔下的春秋世界。从嘉却并不在乎这些,他很喜欢听宫女们对他诗词的简朴评价。这样闲静的生活才是从嘉最喜欢的,可是作为皇子,他还是得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习武。

      今天下午,从嘉必须得与哥哥李弘冀、弟弟李从善参加射礼。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十一岁的从嘉却早早尝到了愁滋味,长兄李弘冀对自己的不友好,敏感的从嘉早就有感觉。为了不与兄长发生矛盾,他总是有意避开兄长。可是父亲李璟却总是将自己的孩子拉到一起,这是出于一个父亲的好意。

      “下雨就好了”原来这才是从家看雨天的原因,他实在不想面对长兄。

      午饭后,从嘉与贴身太监倌儿以及几个随从着便装出了宫门,朝金陵郊外的树林走去。选择步行,是李从嘉的意思,他不爱骑马,不爱快速地运动,他喜欢用自己的双脚踩踏金陵的土地。在从嘉的眼里,金陵是美丽的,如果可以,他希望用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美丽装进脑子里。

      这几天天气特别好,金陵城的集市特别热闹,来自各地的艺人表演着各自的绝活儿,有穿火球,有猴子穿衣术、有马儿耍铁圈.... 其中最吸引从嘉的是艺人的歌舞表演。曼妙的肢体配合着动听的音乐,扭动出优美的线条,那是一种出尘的美。虽然宫中有无数舞者,却从来没有一个让李从嘉真正看得满意点头的。在这方面,他的要求很高。

      今天,在一个平民聚集的地方,一场简约的莲花舞却深深吸引着李从嘉。

      这里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奢豪的服装,舞者只是踩着一块圆形的地毯子,扭动着娇柔的身躯,表现着一朵出水青莲的高洁。地毯的后边有一面粉色的鼓,舞者不时翻动身子,以足击打鼓面,勾动出最原始的音乐节奏。

      这位深深吸引李从嘉目光的舞者正是玉莲良。他身穿一身洁白纱裙,唇染樱红,发柳及肩,美丽面容当比莲花更娇。有谁会想到他其实是一个男子呢?

      莲良衣带生风,腰肢轻扭,每一个动作都如浸碧波,柔和如丝绸,围观者看得如痴如醉,全然陶醉在舞者营造的意境气氛中。

      “舞得真好”“小姑娘真漂亮”“ 娶回家当小老婆..”“ 太小啦..”围观者中的私语传到了莲良的耳朵中。玉莲良忍不住地朝那些人快速白了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舞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一表情,除了李从嘉。尽管那表情看上去并不友好,从嘉却从这个表情中读到了舞者的本在个性,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很可爱,舞丽不妖,品高不俗。

      莲良微倦身子,静静坐在地毯上,他要做最后的表演了。就见他如鲜蕊般羞涩低头,单足伸展,足踝银铃轻摇,那姿态仿佛就是静立荷塘中的待放莲花。刹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一曲动听的<听莲>即将从玉莲良的嗓子中吟出....

      --晨雾浓,目清空,一点红嫩含苞笼。
      --彼是亲客白首翁,半世懵懂半世通。
      --空空空,碧落他乡不知终。

      曲子是阿八叔从秋青女父亲那里听来的,莲良也许并不懂其中的意思,可眼泪还是流淌了下来,或许是被自己凄美的嗓音感动了。

      场下顿时一片如雷掌声,看客们纷纷赏钱。从嘉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白玉璧,缓步走到了莲良跟前:“这个,给你”

      莲良这时还蹲坐在地毯上,听到这么清脆的声音,不由抬头仰望。这是莲良第一次看到李从嘉,蓝天白云在碧空,一个温和谦恭的男子正微笑着俯看着自己,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瞳甚分明,如宝石般闪着温馨的光芒。对于莲良来说,这个男子很特别,卖艺到现在,没有人用这样一种眼神看过他,温馨得贴心贴肺。

      “多谢多谢”阿八叔已经代莲良收下了玉璧。

      “你们明天还来吗?”从嘉问道。

      “来,来,来,足足演三天呢!小公子啊,你明天还来吗?”阿八叔笑得眼珠子都找不到了。

      “来啊”从嘉微笑着看着莲良,“你叫什么名?”

      “玉莲良”莲良站起了身子,脸上没有太多笑容,他实在不喜欢阿八叔现在的谄媚样。

      “玉... 莲良... 像男孩子的名字”从嘉毫无恶意地说着。

      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玉莲良的不满,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从嘉,说道:“我本来...”,莲良想把自己是男子的事实告诉从嘉,却被阿八叔阻止了。

      “莲良本来还有个名字的,叫莲花,我嫌名太俗,就给他改了”阿八叔睁着眼睛说谎,对于他这套本领,莲良再熟悉不过了,从嘉对他的话却没有半点怀疑。

      “莲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从嘉非常友好地对莲良说道,他的眼神依旧很温馨,看得莲良浑身暖洋洋的。

      “嗯”莲良并没有表示出极大的喜悦,一边的阿八叔乐得手舞足蹈,更加厉害地寒喧了起来。从嘉也有点受不了这种人,拉着倌儿离开了集市。

      尽管步行,李从嘉还是比自己的哥哥早到了半个时辰。树林里已经用青幔围起了一个大场子,射布已经都布置好,今天的射布很丰富,有鹿、熊、豹、犴、虎等动物,弓箭、扳指、护袖等射击用具也都备齐整了。从嘉对这些东西没多少兴趣,看了几眼就朝角落的小宫廷乐队走去,比起当个勇敢出色的猎者,他更加愿意做个优雅的弄乐者。

      “参见皇子” 乐人们见从嘉走过来赶紧都跪下施礼。

      “都起来”李从嘉的声音永远都这么温和,“今天准备了什么曲子,不会又是什么<肆下><新宫>吧?”

      “还是这些” 一个乐人应道。

      从嘉显然有些小小不满足:“怎么也不准备些新鲜的呀?”

      “射礼奏这个才合适”

      “也是”李从嘉微微笑。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他总会采取一种很中庸的态度回应对方。

      “六哥”七皇子李从善踩着轻松的步子跑到了李从嘉的身边,这两个兄弟感情十分好,彼此间的爱护更是出自肺腑。两人都爱舞弄文墨,从善文才虽逊于从嘉,却从来没有半点嫉妒心。在从善的心里,六哥从嘉是他最亲近的人。

      “七弟,瞧你吃的满嘴都是的”从嘉用手绢擦了擦印在从善嘴角的殷红食末儿。

      “大哥还没来?”从善四下看了看,“我挺不想看到他的,整天一张死人脸,讨厌死了”从善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从善的贴身太监宏林急忙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嘘... 皇子,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大皇子被封燕王了,心情糟糕着呢!”

      “为什么,当王了还不高兴?”从善问道。

      “叔王是不是也受封了?”从嘉很快就明白了宏林的意思。

      “是啊,封了皇太弟,以后他就是皇帝啦!”宏林回答。

      “就是说大哥以后当不成太子喽?呵呵,活该!”从善调皮地说着,全然没有留意到李弘冀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宏林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燕王的脸色糟糕透了,原本就灰黑的脸越发显得阴沉。或许是听到了从善的言语,李弘冀的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怒火,单手一把揪住了从善的衣襟,怒道:“七弟,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从善倔强地将头扭到了一侧,也不应大哥的话。从嘉见状,急忙解劝:“大哥别生气,七弟没什么恶意的”

      “他没恶意,你有吧?”李弘冀突然就将冒头对准了李从善,在他心里,除了叔父李景遂外,李从嘉就是他头号冤家。如果叔父没了继承权,唯一可以与他争储君位置的人就是李从嘉,因为父亲李璟最疼爱文气极高的六子从嘉。

      “大哥,我们还是射箭吧”从嘉实在不想与自己的哥哥发生冲突。

      刚巧这个时候,司宫、射人陪同皇帝从青幔后走了出来,李弘冀见状,急忙松开了从善,朝李从嘉低声说道:“回去抱着你的文墨好好过日子,少在我眼前晃”

      面对哥哥赤裸裸地威胁,李从嘉没有回嘴半句,青涩的脸盘上沉淀着些许失落与凄凉。轻轻抿了抿嘴,从嘉拉着还在生气的从善去见了自己的父亲与叔王李景遂。

      李景遂很疼爱李从嘉,见他面带窘色就开口问究竟,从嘉却一句未说。“从嘉啊,你啊,有时看你像个小大人,有时看你就像个小婴儿”叔王充满慈爱地抚摸着从嘉的脸颊。

      因为父亲与叔王的驾临,这场射礼还是比较顺利的,从嘉与从善战绩并不佳,李弘冀独赢,可父亲与叔王还是照样大赞从嘉技艺了得。如此偏心的爱护令李弘冀感到有芒在身,嫉妒、眼红、愤怒一时交织在了心里,最后临走时,还递了李从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这天晚上,李从嘉做了一个恶梦,梦里他被自己的亲哥哥连续砍了好几刀。黑茫茫的夜里睁开双眸醒转,从嘉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从内心到外在肢体都有些发寒。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存在,外面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击鼓声,如溪水叮咚、如青松拂雪,简约而清澈。沉寂夜色中,从嘉想起了那位跳莲花舞的小姑娘,踩着灵巧的步子,扭动着美好的身子,将世俗一些忧烦污浊都洗涤了。

      “莲良... 莲良.......”从嘉不知不觉地吟起了玉莲良的名字。

      正当从嘉坠入回忆时,一个人影突然晃过床头,还没等从家呼喊出声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就朝李从嘉胸口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部分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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