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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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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坐在酒店套房的大沙发上,有些心神不宁地搓着手,他是个成熟、稳重的健壮的中年人,做经纪人这行已经有三十年了,但是谁要是现在看见他,一定会认为他只是个刚出道的新手。当套房的大门被打开时,他第一时间挺直了腰背向门口看去,看清楚进门的人后,他又第一时间跳起来,大声叫着:“米迦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到处乱跑!”
米迦勒皱了皱眉,和在孤儿院时比起来,现在的他显得很疲惫。“我去了趟郊区的孤儿院。”他轻声说,慢慢走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那里有个生病的孩子。”
“上帝哪,别再和我提孩子!”约翰右手用力在脸上抹了一下,他坐回沙发上,一边压低声音咆哮,一边敲打着沙发前面的茶几,显然,他非常地生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处境很不妙!现在我们要谨慎地考虑每一步!你离开的时间里就有新闻说你这次的行程是一场给自己涂脂抹粉的慈善演出!”
米迦勒却好像比他更气愤:“听着约翰,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过!我是清白的,他们可以去调查我!我根本不在乎!今天这件事不是什么慈善演出,不是作秀,只是有个病的快死了的孩子想见见我!”
约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米迦勒,漂亮的年轻人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垂下眼睛,米迦勒交握着双手,十指有些痉挛地紧扣在一起。“你去孤儿院又答应了什么?”过了一会,约翰叹了口气问。
“我给她联络了这里最好的医院,并且让人去找适合她的肾脏。”米迦勒的声音恢复了他平常的轻柔。“希望来得及。”他又说。
约翰的表情很无奈。“那就这样吧。你得为更重要的事情做准备了。妈的!”这个老成持重的经纪人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那群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米迦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约翰没有给他反驳的时间。经纪人站起来向外走,经过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摆平这件事。”经纪人用安慰的语气说,然后他就走出去,把米迦勒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约翰离开后,米迦勒保持原来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他的背部有了些微的不适。这时候他才抬起头来,把之前一直停在双手上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墙壁。墙壁上挂满了歌迷送来的礼物,有各种各样的漫画像,十字绣,还有小孩子稚嫩的蜡笔画和七歪八扭的字迹。他盯着那些写着、画着“爱”的礼物一会,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起身的动作很缓慢,一点也不像不久前在舞台上时那样敏捷。
酒店楼下的空地上,仍旧有许多歌迷聚集在一起,负面的新闻报道还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米迦勒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出去的时候,歌迷们正和记者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冲突,他们推搡着记者,似乎还喊叫着什么,有人更冲过去抢着记者手里的采访器材,场面看上去十分凌乱不堪。
米迦勒又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他想对楼下的歌迷说点什么,但还是在楼下的人抬头向上看之前把窗帘重新拉上。站在合拢的窗帘后面,他神色茫然地盯着自己脚尖,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又发了很久的呆,才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惊动,他走去接起电话,在听清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时,他用一种和他现在情绪完全不相符的轻松语调向线路那边的人说:“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一点事都没有”。
挂掉电话之后,米迦勒放任自己躺倒在沙发上,他两下踢掉了鞋子,又拉下夹克的拉链和里面衬衫最上面几颗扣子。刚才表现得越轻松,他现在的感觉就越沉重。他不知道那件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生,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做错了。“这不可能。”他有些自我欺骗地望着天花板喃喃说,又不得不抬起手挡在眼前遮住水晶吊灯刺眼的灯光,一边在沙发上转了一下身,做了这个动作之后,他的背部又传来一阵隐约的疼痛,这段时间大概是动得太厉害,几年前意外事故导致的背伤似乎有些复发的趋势,收到那个坏消息之后,这种趋势又更加重了,最近这几天来,不论是坐还是站,只要他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后背就会开始抗议。一面在心里抱怨着背痛,米迦勒一面伸手进夹克的内袋里掏摸出了个白色的塑料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片放到嘴里咽下去,这么做的时候,他不忘朝房门看去,像是怕有人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瞧见他再次服药。
“不会有事的。”把药瓶小心地放回口袋里,米迦勒对自己说,他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向着沙发靠背闭上眼睛。止痛药渐渐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背部的疼痛消失时,米迦勒也渐渐地沉进睡梦中,半睡半醒时他伸手拉过沙发上的靠垫盖在眼睛上隔开灯光,一边含糊着提醒自己:“记住,明天要问问苏丝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