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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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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舞台用品和米迦勒演唱会所需的一班人马都在飞来的路上时,在豪华套房里的安迪开始大发雷霆。
“这绝对不行!”他愤怒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你要把这次演出的收入全部捐给慈善组织,那是你的钱,我管不着。但是我不同意你收养那个小家伙!他太危险了,你究竟有没有仔细听我说:他,太,危险了!”
“乔不是个坏孩子。”米迦勒回答,一面向杰登看过去。杰登皱着眉头,似乎正在考虑着应该支持哪一方。
安迪重重地踢一脚沙发腿:“我可看过了他的收养纪录!短短几年中,他就换了五个家庭!都是因为过分暴力被退回来!再说,”他双手撑在沙发上,把米迦勒圈在自己手臂中间:“他恨你!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把那个小女孩的死全部怪在你头上。”
米迦勒用沉默表示自己的绝不合作,安迪也决不肯退让,于是杰登咳嗽一声开口了:“安迪,我认为这是米迦勒自己的事情。”
“哦,杰登!”安迪怒气冲冲转过头去咆哮,“做好好先生也要有个限度!你看这家伙,”他揪住企图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的米迦勒,把人用力按倒在沙发上:“就不说别的,就说收养资格,像这样心理年龄极度不成熟的家伙有资格收养孩子吗?”米迦勒抗议并且反驳时,他恶狠狠地逼近对方:“随便找个心理学家来测一下,我敢保证你的心理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二岁!”
“安迪,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脱身的米迦勒终于把脸冷了下来。但是结果只是安迪夸张地扭了一下面部的肌肉。“安迪,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以谐星形象走红的青年捏尖嗓子模仿了米迦勒刚才的话,“就算是这样也总比让你养只小白眼狼好吧?”
米迦勒再一次用沉默表示自己的不赞成,安迪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两分钟,最后终于松开了手直起身子。
“我真他妈的见鬼了才会来管你怎么样!”咆哮着,安迪踢开挡在自己前面的每一样东西,大步走出房间,米迦勒攀着沙发看他的背影,叫声却被他用力甩上的门挡了回来。
望着那扇乳白色的房门,米迦勒有些伤感地滑坐回沙发上。“安迪为什么会对乔有这么大的意见?”他苦笑着盯着自己的两只手看,“我看得出来,乔不是个坏孩子。他的纪录我也看过,但是你看他的手臂,上面那么多皮带和烟头留下来的伤疤。如果一个孩子一直被人以暴力对待,他怎么可能……他要保护自己不对吗?在苏丝的事情上,我不认为他做错过任何事情。”
杰登在米迦勒说话的时候走过来坐到了朋友身边,轻拍着米迦勒的肩膀。“我说,排异反应不是你能控制的。不……别再让我听见任何责怪你自己的话。”他有先见之明地制止了米迦勒将要出口的话:“安迪只是担心你。毕竟,你看,你刚经历过那件事情,而且看起来,还和检查官结了怨。你也知道,乔的这件事情,又被小报记者添油加醋地报道了。也许你并不在乎,但是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们不希望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所以每做一件事情都先考虑清楚,OK?”
“如果判断一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该不该去做,必须先考虑媒体会如何报道这件事,那就太可悲了。”米迦勒垂下眼笑了一下,“我为什么得这么做?”
杰登也笑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米迦勒低垂的长睫和嘴角扬起的美好弧度,当然他也没能忽略掉米迦勒额角上贴着的那一小块胶布。抬起手摸了摸那一处受伤的地方,他问:“真的只是破皮?我问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安迪都快发疯了。”
“没事。等到我上台那天,肯定看不出来。”
“我可不是在担心这个!”杰登在米迦勒肩上用力拍了一下。
米迦勒摊了摊手:“我知道,但是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脆弱。天哪,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比你和安迪都大。好吧,或许在很多人,包括你们看来,我也许还很年轻,但是那只是看起来,看起来而已。”
杰登扬了扬眉,这个动作和杰登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和安迪简直一模一样,于是这就让正好转来看他的米迦勒呻吟了一声,而后,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在杰登微笑地说出来的话中捂着脸倒在了沙发上。
“你确实比凯蒂大一点,但是你真的比库克大吗?我看不见得。”
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乔,安迪又把眉毛皱了起来。男孩始终紧绷着一张黑黑的小脸,不管米迦勒怎么样和气地和他说话,他都梗着脖子不理不睬。所以当杰登建议安迪带乔来看米迦勒的演出时,安迪马上严词拒绝:“老兄,你疯了!”
“我只是根据常理,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推断。看过米迦勒的演唱会还不喜欢他这个人的非常少。尤其是像乔这个年纪的孩子。安迪,你试试看,这也是帮米迦勒的忙。”
因为杰登当时的表情严肃,语气诚恳,所以安迪勉强接受了他这个建议,也所以他现在不得不和乔一起坐在看台上,等着演出开始。小鬼,希望你表现好一点。他又看了乔一眼,男孩还是那副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表情。
安迪把目光从乔身上移开投向中央搭建起来的舞台时,乔也撇了撇嘴,他在座位上不耐烦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如果不是院长和嬷嬷让他“乖一点”,他根本不会跟来看这种无聊的东西。只有苏丝那样天真的小孩才会喜欢这些。乔把右腿架在左腿上,很没有样子地靠上椅背。
这种虚伪的东西才不会打动我。乔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那些激动地不停尖叫、又拉着自制的条幅连蹦带跳的歌迷。我知道他是个骗子。乔这么想,演出终于在歌迷更高了八度的尖叫声中开始时,他在安迪的注视下仰起脸看天,一眼也不去看场上的表演。
这是个很好的晴天,天那么蓝,像苏丝当作宝贝藏起来的一块蓝色的碎玻璃样透澈,又像是孤儿院里嬷嬷晒出来的床单,刚刚水洗过一样干净。在蓝蓝的天上飘来飘去的云那么白,白得像孤儿院里曾经养过的小兔子绒绒的毛,那些毛摸起来很柔软,乔没有办法形容出来那种感觉,他只是很喜欢那种手感,但他是男孩子,只有女孩子才喜欢这种小动物,就像只有女孩子才会受骗上当,乔只能在晚上大家都离开了笼子的时候,偷偷地伸手摸一摸那柔软的白色长毛。小兔子死的时候,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哭了,只有乔没掉一滴眼泪,从十岁那年开始,乔就知道自己是大人了,大人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哭的,尽管乔也很怀念小兔子洁白柔软的绒毛和纯净明亮的眼睛。
乔一直仰望着天空,他看见无数白鸽飞上蓝天,清亮的鸽哨在风里悠悠地响着,像从天堂传来的声音。乔用力地眨着眼睛,他尽力地向天上看去:苏丝在天堂里还好吗?天堂里是不是有天使在歌唱,为所有像苏丝一样的孩子,为所有没有得到过关爱的孩子。
为所有像流星一样滑过的生命。
也许在他们闪光的时候从没有人抬头望过夜空,也许在他们陨落的时候还是没人看见。
也许他们的光芒太微弱从没有人留意过,也许他们的哭声太微弱从没有人倾听过。
但是天空记得,他们来过。
尽管脚步匆匆,尽管总是被人忽略。
但是上帝知道,他们来过。
他们是祂花园里美丽的鲜花,和其他所有的一样,被祂爱着。
当天使歌唱的时候,你能看见上帝的容颜。
乔没有看见上帝,透过朦胧了视线的泪水,他看见的是苏丝的笑脸。
男孩放下了架起来的脚,慢慢坐直了身体,他和中央的舞台隔得太远,看不清舞台上歌者的笑容,但是他看见明媚阳光下伸展开来的半透明的薄薄羽翼。
“只要认真听过米迦勒唱歌的人,都会爱上他。”
看着乔,安迪笑了笑。
“好吧,杰登,我承认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