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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能在余生与我相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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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过很想往自己胸口捅刀子的冲动？”
“完全没有过。”
“虽然听起来很怪异，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觉得胸口空洞，感觉好想拿着刀子或者长矛之类的东西把自己胸口捣烂。感觉，那样血肉模糊的样子，会好受很多呢。”
躺在床上的人讲着，坐在床边的人听着。
“我也很久没有过那种感受了，曾经有段时间我总是离不开那样的感觉，想要用凶器贯穿自己胸腔，想要肋面破裂、气管刺穿、神经戒断，那样的幻想总是让人好受些，毕竟胸前空洞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也不是什么疼痛或者难忍的东西，可是就情愿用疼痛去替代。”
“那为什么又提起呢。”床边的人提问，问句问的像是陈述句。
“因为我又开始有这种感觉了。”躺在床上的人说，“你知道，上次住院的时候我伤的很重吗，满身的血腥味。那时候路上的猫们会对我特别敏感，叫声都不一样。”
“那有什么联系呢？”
“你也知道，一般的猫不会很容易亲近人类吧，除非你喂食。”
“嗯。”
“住院后我每天都去喂住院部的猫，一开始要吸引它们注意需要些鲜妙宝或者猫罐头之类的东西，但是它们知道你总是投食之后，便会自然与你亲近了，只喂普通猫粮都没问题。不过有一天，我打算去喂猫时，发现猫们都喵喵的围着一个陌生人。”
“有什么问题吗？”
“嗯，问题在于那些猫的态度，就像对着当时满身血腥的我一样啊。”躺在床上的人说，“然后我就问他‘你身上有伤口吗’，他很惊讶的问我为什么这么问，然后我就说猫的那种状态很像被血腥味刺激了。”
“毕竟是在医院嘛。”
“嗯，医院就像是异常状况的集散点呢，人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异常后来到这里，小到感冒，大到癌症，所有人都在自然、社会还有遗传的影响里挣扎呢。”躺着的人说，“不过对方的动作一点也不僵硬，因为他的伤口都在手腕上。他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刀痕，似乎割的时候心情很糟糕，新鲜的伤口有横着的有竖着的，不规律，有翻起来的肉，也有只有皮肤还连着的肉块。”
“他把袖子卷起来的时候我笑了，我说你是不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肉这么难切，他说是的。每次看电影或者小说的时候，总觉得死是一种很简单的事情，似乎拿起刀对准腕动脉割下去，疼一下就能顺利死去了。”躺在床上的人说，“不过我后来才知道他对我撒了谎。”
“这和你说的那个什么感觉有什么关系？”坐在床边的人问。
“胸口空空荡荡的感觉，”躺在床上的人回答，“那个人很有趣，和他聊天之后我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不止是没有胸口空洞的感觉，甚至是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无形的重负都消失了，很轻松，而且很愉快。我后来经常和他在网上聊天，即使刚刚聊完我也会去看记录，看记录也会觉得满心欢喜，很开心。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你知道，在学校里和很多人友好相处，不代表那些人是真真正正的朋友吧。我觉得有朋友的感觉真好，就像是在沙漠里终于找到了水源，就像是在一片寂静的潭水里溺死前有人把你救上岸。”
“过了几天后，他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住院时我每天要做的也只有打几瓶吊针而已，所以我就欣然前往了。话说，你知道冷鲜肉吗？”
“啥？”
“一般来说，市面上的肉类分三种，热鲜肉、冷冻肉以及冷鲜肉。热鲜肉就是把牲畜宰杀后直接卖的那种类型，冷冻肉则是超市冷冻柜里面需要解冻才能吃的肉。他做的菜很细致，肉也都经过排酸处理，也就是冷鲜肉了。”
“那又怎样？”
“我现在和他认识，已经有四年了，他一直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们在这四年里几乎无话不谈，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和我第一次见面时，手腕上的伤口并非新伤，腥味来自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
“嗯，其实那时的他，虽然外套是干净的，但里面穿的衬衣却是血迹斑斑呢。那时的累到了一定程度。那种疲倦并不是什么体力支出后会出现的状况，而是心力交瘁的后果，人如果没有绝望，是无法感到那种无法支撑起身体重量的疲惫的。他那时行动的漫无目的，甚至疲倦到无心更换脏衣服。”
“然后你出现了？”
“嗯，我出现了，问了他奇怪的问题，然后还和他攀谈起来。其实他说谎了哟，他一直知道切开自己的肉不简单，也知道杀死自己有难度。”
“这个谎言无关紧要吧。”
“的确是无关紧要，毕竟我那时只是个初见的陌生人，随口说的话不需要当真。”躺在床上的人说，“但成为朋友后，他把内心最深处的感情都告诉我了，比如他的童年，还有藏在心底的爱。比如他有个一直深爱的人，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留下的纪念只是一个钥匙链。”
“那他为什么那天会穿都是血的衣服呢？”
“因为血流速很快。”
“血时时刻刻都是那个流速。”坐在床边的人回答。
“所以割断别人动脉的时候，很容易弄脏衣服。”躺在床上的人说，“他给我看了那串钥匙链，很漂亮，但是他从来不用，只是收藏。”
“我对钥匙链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那些血迹的事。”
“我看小说看到有恋尸的片段，就跟他聊了起来。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段描写呢，吸吮尸水什么的，认为连死后也全部接受才是真爱，如果不爱尸体就说明自己的那份爱是虚情假意什么的。他说那恋尸人一定有鼻窦炎，还味觉失灵。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把会烂掉的地方丢掉，或者排酸后吃掉。而且脊椎骨很漂亮，完全可以当钥匙链。”
“他还真想过？”
“嗯，他想过，而且有段时间时时刻刻都在想。”
“难道，他杀了他爱的人然后吃掉了她？而且还挖下脊椎骨当纪念品！”
“怎么会，”躺在床上的人说，“虽然爱一个死人，一个记忆中的人，比爱一个活人要容易，但是，真心喜爱的时候连别离都是伤痛，谁会去亲手杀死对方呢？”
“当然有可能，你也有说吧，对方离开了你哪位朋友，他很有因为失恋而杀掉对方吧。”
“你想的真是又黑暗又变态呢，他可不是那么可悲的人。”躺在床上的人说，“我没怎么和女性接触过，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都会那样，不想被忘记。想要被某人记住的心情，我不懂，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却在临终前，强烈的害怕着被忘记。她哭着对我的朋友说，自己不希望变成一段可有可无的回忆，想到自己被他忘记，就会觉得十分悲伤。于是女孩说……”
“吃掉我吧。”
“侦探先生，您真的很敏锐，但事实有所不同哟。”躺在床上的人说“虽然结果一样，但是和报纸上刊登出的原因却大相径庭呢。报纸上写，那个女孩在临终前精神失常，用刀割伤男友手腕。为了报复，其男友在死后将其食用以泄愤。可是，那个女孩说出的话，并非‘请吃掉我吧’而是‘请留下我离心脏最近的那节椎骨吧’。”
“那食用……”
“是为了表达敬意与爱。”
“你是和他分享那位女士的……冷鲜肉的人，对吧。”
“是啊。”
“你不觉得……恶心？或者不适应之类的？”
“不哟，”躺在床上的人说，“反而是欣喜吧，自己的朋友拿出最珍贵的东西和我分享，我怎么会觉得恶心呢？”
“那你为什么……”坐在床边的侦探问
“你知道吗，”躺在床上的人说，“那个钥匙链真的很好看，谁也想不到原来人的脊椎骨就算没有任何装饰也那么美。他偷出尸体后，才开始处理尸体。那时候他一边切割尸体，一边哭。最后觉得自己都已经崩溃了，无法继续呆在那个有尸体的家里，所以很恍惚的在街上乱晃，最后遇见了我。其实人和人的关系真的很神奇呢，原来拯救也能是相互的。我曾经觉得自己活在深渊里，我没有过朋友，也从来没有爱过家人。我遇见他之后，才发现原来朋友对人而言是那么重要，才发现原来活着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而且，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距离心脏最近的那一节椎骨，我想不到比留下这个更令人感到浪漫的事情了。”
“恕我无法理解，可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杀掉了他？”
“你看，我现在躺在这病床上，和你讲这些话就费尽气力，是不是很可悲呢？我曾幻想过用利刃刺穿胸膛，幻想过疼痛和撕裂感，幻想过自己温热的血液飞溅和流淌。但是，这样做却是第一次呢。原来过去的情绪全部都是孤独呀，孤独就像是慢性病一样，不知不觉中就把人改造成了奇怪的异类，就会让人有个沉默的表明和期待爆发的内心。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了不孤独的感受是那么幸福，但他的死亡却给了我无尽的后悔。后悔和孤独完全不一样，后悔就像是药物戒断后的剧烈反应，让人狂乱的决意一定要杀死自己不可。”
“可是你非常喜欢你的朋友吧，而且说过离开喜欢的人都是痛苦，何况杀死。”
“不，我没有想杀他。”病床上的人说，“我只是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原来和别人产生感情后再分开是那么令人难过。何况我们的生活都步入正轨，都不再是彼此的精神支柱。他因为工作而离开这个城市，或许就是后会无期了。”
“所以你想做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取出他一节脊椎骨而已，仅此而已。”躺在床上的人说。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想要他一节脊椎骨？这又是一种我不理解的浪漫么？”
“不，不是，我很务实。”躺在床上的人说，“我只是想，这样就能一辈子照顾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