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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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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长篇小说)
主题词
复仇逃亡遇美辩冤情爱邪恶正义解放
第五章
厉现芳将钞票递到赵大爷面前:
“老先生,这点儿钱你拿着,数目不多,实在是不好出手啊,就给老太太打个碑吧。”
赵大爷连忙向外推着双手,说道:
“宋太太,不能让您再破费了。打墓碑的钱,我们几家儿凑凑吧。”
“立碑是我的主意,自然应该由我来付钱。再说,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紧,我的日子宽敞一些,老先生,我们就不要再争了吧。”
“宋太太,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太太说得对,日子是够紧的,瘦人不能打肿了脸充胖子,赵大爷把钱接了过来。
“老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宋太太,您说吧。”
厉现芳思忖了一下,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她摆了摆白嫩的纤手说:
“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办吧。”
赵大爷感念厉现芳对罗佳华母亲的殡葬之情,话自然也说得十分近乎:
“宋太太,您有事千万不要客气。虽然我们以前并不认识,可是从您对佳华母亲后事的发送,我们认准了,您是一位大慈大悲的女菩萨。咱穷人就懂得,一好换两好,珍珠换玛瑙。我们不敢说跟您是朋友,可您要是有事儿用人帮忙,我们每个人都能豁出这半斤八两去。”
“老先生的心意我心领了。”厉现芳淡淡一笑。“不过,我想这事儿还是由我自己来办,这样我才问心无愧啊。”
赵大爷见厉现芳不愿意说,就不好再强求。人家毕竟是有钱人家的阔太太,过分上赶着,赵大爷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赵大爷不卑不亢地说:
“宋太太既是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勉强了。”
“好。你们诸位先请回去吧。”
赵大爷见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就说:“这荒郊野外的,天儿又快黑了,我们不放心。宋太太,还是一起走吧。”
“我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你看,”厉现芳一指等在附近的小报记者。“我还得打发他们呢。”
赵大爷和几个邻居刚离开,小报记者们就把厉现芳围在了中央。
边菊,白皙的面庞,貌美而有朝气,外表就给人非常干练的印象。她的公开身份是晨报记者,同时,也是一名地下党员。
边菊第一个发问:
“宋太太,几天以前我曾采访过您,关于您先生被杀害的全部情节,我写过一篇报道,社会舆论都很同情您的遭遇。现在您能不能说一说,您为什么要对一个杀害您丈夫的凶手的母亲,以德报怨,并尽人子之职呢?”
在前几天的采访中,厉现芳对边菊的印象很好,所以,她很乐意回答边菊的问题,她说:“我是一个信佛的人,我很相信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这老太太死得挺可怜的,就出钱替她办了后事儿,这也算不了什么……我相信我的善举,应该得到好报。”
边菊一边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一边问:
“……您认为,罗佳华一旦听到了这件事儿,也许会从良心上有所发现,说不定从此就会弃恶趋善,是这样吗?”
“我想,应该是的。”厉现芳点点头说。
“这也就是您多次说过的,佛心能够感化罪恶的道理吧?”
“是的。”
边菊停下笔,望着厉现芳的眼睛问道:
“宋太太,您真的相信佛心能够感化罪恶吗?”
厉现芳并不躲闪,和边菊的目光平和相对,微微点了一下头:
“当然,我相信。”
“谢谢宋太太能接受我的采访。”边菊有些得陇望蜀地说。“我想改日到府上造访,把全部案件做一个完整的报道,不知宋太太是否允准?”
厉现芳思忖片刻,说道:
“应该可以吧。”
“谢谢宋太太。”边菊高兴地取出名片,递给厉现芳。“宋太太,这是我的名片。”
厉现芳接过名片,说道:
“可惜,我是个锁在深闺的女人,平时跟外界很少交往……”
“我明白宋太太的意思,好在我已经知道您的住址了,有没有名片无关紧要。”
“那好吧,我随时在家等候边小姐的到来。”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记者,见边菊离去,连忙挤到边菊的位置,向厉现芳发问道:
“宋太太,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你对杀害您丈夫的凶手,如此以德报怨,那么根据儒家的观点,有德者又将如何呢?”
因为喜欢边菊才回答边菊问题的厉现芳,之后对回答任何问题感到非常倦怠,不幸的是,这位男记者的容貌更加深了她这种倦怠,她根本没有正眼看男记者,冷漠地说:
“对不起,我累了。”
男记者马上提出要求:
“那我改天到宋太太宅上拜访……”
厉现芳打断他的话:“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既然边菊小姐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男记者极端不服气,问道。
“因为她是边菊,你不是。”
“为什么边菊行,我就不行?”男记者锲而不舍地追问。
厉现芳冷冷一笑,说:“你去问上苍吧。”
男记者还要开口,厉现芳已经转过身,婷婷袅袅地走远了。
男记者望着厉现芳的背影,目瞪口呆,有些沮丧,更有些气愤。
王巡长也在望着厉现芳的背影,但他心里想的却是:
“佛心感化罪恶?简直是鬼话!这哪是个丈夫被杀的女人呢?分明是这老太太的儿媳妇嘛!如果不是这老太太的儿媳妇,这样的善事是不是做得过了头了?”
上官淑花给淑琦介绍着沈亚斋。
淑琦看看沈亚斋,个子不矮,却是水蛇腰;一副嘴脸用四个字就可以一言以蔽之:尖嘴猴腮,除了尖嘴猴腮之外,就是满脸的阴邪之气。
尖嘴猴腮的沈亚斋一露面,就给淑琦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尽管如此,出于礼貌和教养,淑琦还是叫了沈亚斋一声:
“姐夫。”
沈亚斋似应似不应地哼了一声,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上官淑琦,忽然纵声大笑起来:“淑花呀,真是没有想到哇,你们上官家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
上官淑琦产生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就皱着眉头,用厌恶的口吻说:
“姐夫,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你要是不愿意笑,可以不笑,装出来的笑总是叫人看着特别的假。”
沈亚斋象急刹车似地止住笑:“你说什么?”
上官淑琦委委佗佗说道:“我说姐夫在皮笑的时候,肉最好也跟着笑,不然叫人看了不大舒服。”
沈亚斋一时接不上话碴儿,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好,皮笑肉不笑,肉笑皮不笑!有道理,有道理。我这个小姨子口才不错呀。”
上官淑琦依旧彬彬有礼地谦让着沈亚斋:
“姐夫请坐。”
沈亚斋见淑琦说话厉害,与逆来顺受的淑花不是同一类女人,遂不敢再行挑衅,顺着淑琦的话音坐了下来,随口也说了一句:
“你也坐吧。”
上官淑琦重新就座。
沈亚斋问道:“淑琦呀,到姐夫我这儿来是长住啊还是住一天就走啊?”
“那要看姐夫待客的礼数是否周到了。主雅客来勤,主不雅,客就不便多打搅了。”上官淑琦软中透硬地说。
沈亚斋被淑琦噎得说不出话来,感觉这丫头有点桀骜不驯,想给她两句,仓促之际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搭讪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随后把话头转到上官淑花身上:“天可不早了,是不是该做饭了?”
上官淑花去做饭,沈亚斋也晃着水蛇腰的身子出了屋。
上官淑琦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显得心事重重。万没想到,堂姐竟会嫁给这样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听了车把式口中的沈亚斋,淑琦还觉得只是替堂姐担忧;现在,亲眼看见了沈亚斋,淑琦觉得此人非常猥琐和龌龊。堂姐陪伴在他身边,真是明珠投暗,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简直糟蹋了堂姐的青春和生命。
如果这样丑陋的男人,再有那个车把式所说的种种恶行,堂姐真是太对不起自己的一生了。
那么,自己该怎样面对堂姐和这个男人呢?
淑琦考虑的正是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马富贵认定金戒指是罗佳华的家传遗物,罗佳华决定将错就错,委托马富贵把戒指卖掉,以解决当前的温饱问题。
实心眼的马富贵反过来却劝罗佳华:
“兄弟,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你父母的遗物,一撒手,再想往回收可就收不回来了。”
罗佳华觉得自己有愧,愧对马富贵的真诚,但他不能把实情告诉马富贵。毕竟自己现在担着杀人的罪名,有愧和担负杀人罪名,够孰轻孰重,罗佳华心里十分清楚。所以,他硬着头皮说: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卖了吧,还得担个不孝的恶名声;不卖吧,眼下连肚子都填不饱!真叫我左右为难。”
马富贵叹了口气,说:
“咳,这倒是实话,肚子饿了比什么都厉害。”
“大哥,还是卖了吧。我不能守着金山饿死呀!”
马富贵用一个手指头指着屋顶,大声说:
“老天爷证明,你是个孝子!你卖戒指实在是万不得已的。你的老祖宗在地下也不会骂你不孝。我马富贵也替你证明,你是个孝子!”
罗佳华顺水推舟说道:
“有大哥这几句话,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可是,我就怕卖不了。”
“卖不了?”
看到马富贵迷惑不解的神色,罗佳华连忙解释道:
“大哥,我是说……你看看我这副样子,穷得比要饭的强不到哪儿去,我要是卖这么大一个金戒指,一旦叫人起了疑心……”
马富贵想了想,说:
“我有个熟人,叫白五能,是专吃黄货这碗饭的。要是在他那儿出手,一定出不了岔儿。不过这个人就是他妈心太黑,我怕咱吃了他的亏。”
罗佳华连忙说:
“只要平安无事就行,就在他那儿当吧。他再黑,也不能一分钱不给咱们吧。”
“兄弟,你认头吃这个亏?”
“这也是万般无奈的事儿。”
“那好,兄弟,我就带你去会会这个白五能。”
第二天,马富贵锁好了的院门,领着罗佳华来到大街上。
虽然大街上冷冷清清,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行人,但罗佳华却瞻前顾后,显得心神不安。
罗佳华担心被人看见,特别是担心叫巡警看见。
马富贵看出了罗佳华心里的不安,问道:
“兄弟,我看你神色不大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呀?”
罗佳华暗吃一惊,连忙否认道:
“……没有啊。”
马富贵又把罗佳华的表现想到别处去了:
“把爹妈的遗物给当了,这心里是不大得劲儿。兄弟,你要是后悔了,咱们这就回去,不当了。”
罗佳华忙说:“不,大哥,还是当了吧。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了。”
马富贵一声喟叹:
“咳,这世道,把孝子都逼得无路可走了!”
马富贵和罗佳华要去拜访的白五能,正跟他新娶的媳妇芙蓉闹别扭。
白五能终日面对的是芙蓉红苹果似的脸蛋,而芙蓉却整天看见的是白五能那张枯瘦的孤寡脸。
很显然,这是一件不对等的婚姻,存在于老夫少妻的序列。
这种婚姻没有“爱”做基础,是金钱的等价交换。女子出的是“貌”,男人出的是“钱”。
但芙蓉和白五能的婚姻,却不是芙蓉贪图白五能的钱,而主动投怀送抱的;根本的原因是:芙蓉的父亲欠了白五能十块大洋无力偿还,就把芙蓉当作十块大洋做抵押,聘给了白五能。
得此美妇,夫复何求?况且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白五能乐得合不拢嘴;芙蓉却苦不堪言。乐得合不拢嘴和苦不堪言是异常尖锐的对立情绪,夫妻倆龃龉拌嘴,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芙蓉,你是我媳妇,你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白五能说。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有孩子吗?”芙蓉气呼呼地瞪着白五能,进行反击。
“能!怎么不能?”白五能坚定不移地认为:“我才四十岁,怎么就会没有孩子呢?你得给我生,给我生几个都行。”
“你也不怕把你累死?”芙蓉冷哼一声。
白五能人虽有些吝啬,但毕竟心眼还不算太坏,向芙蓉求告道:
“芙蓉,你虽然不愿意嫁给我,可不管怎么着你也是我的女人了。你给我生了儿子,我会心疼你的。”
芙蓉满腹的委屈终于发泄出来:“我还不到二十一岁呢,你比我大一半儿还拐弯儿哪!你都快成我爹了!”她忽然一笑,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也甭生了,你就当我爹得了。真的,你就当我爹得了。”
白五能连连摆手摇头,说:
“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岁数小也是我的太太。你爹把你给我的时候,就是为给我当太太的,可没说叫你给我当闺女的。”
“那你不会给改改吗?”
“改?”白五能不大明白。“怎么改呀?”
芙蓉摇晃着白五能的胳膊说:
“你就当我爹得了。”
白五能比猴还精,脑袋摇得快离开了脖子,说:
“那可不成。我当你爹?你不就成了别人的女人了吗?等你出门子的时候,我还得搭上一份聘礼,那我吃亏就吃大了。再说我还得叫你给我生儿子呢!不成,你就得是我的女人!”
芙蓉咬着牙恨声道:“我恨死我爹了!”
白五能却持相反的意见,说:
“我喜欢你爹,要不是你爹,我怎么能得到你这么个大美妞儿呢!”
“我也恨你!”
白五能笑着,似乎是在跟芙蓉逗气:“你再怎么恨我,你也是我的女人。”
芙蓉又气又急,掐着白五能的胳膊。白五能又是龇牙又是咧嘴,但坚决不放弃自己的主张。
这时,门外传来砸门的声音,和砸门声一同进来的是马富贵那粗重的破锣嗓音:
“老白!快开门!再慢一点儿,我可要踹门啦!”
白五能没听出来是马富贵的声音,大声问道:
“你是谁呀?”
“我是你大舅。”
白五能打开门一看是马富贵,满肚子的不乐意,说:
“马富贵,你怎么老是沾我的便宜呀。我比你大着十来岁呢,你怎么会是我大舅呢?再说,我娘家妈也没有哥哥弟弟呀。”
“萝卜虽小,长在辈儿上。你有我这么个舅舅,你还冤哪。”
“大清早上的,我可没有工夫跟你磨牙逗咳嗽玩儿。” 白五能更加不高兴了,说着就要关门。
马富贵连忙伸手挡住白五能,说:
“好你个白五能,不禁逗。那咱们说真格的吧。我手里有货,你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