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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蜮笛 ...

  •   我现在的工作是一名记者。

      入行前,我九爷爷曾喊我回老家,说让我见一个人。那人叫陈燕子,说起来还是我远房表姐,在清明村的名声特别不好。老娘们都爱嚼说,讲她水性杨花,勾搭这个,勾搭那个。还有人特别神秘地说,她骗北京一个老教授遗赠她一套房子,然后把人毒死了。

      我疑惑道:“她?不是好多年没回咱村了?”

      九爷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微信发了过来。我一看,是最近的报纸:“哟,科学家!”原来陈燕子在北京是搞科研的,刚拿出了一项挺不错的成果。我前些日子还听过这个成果呢,说是赛过日本人、德国人了,没留意是谁研究出来的,竟然是她!

      我对她的看法顿时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科学家!了不起啊。这样的人有几个情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私生活又不关我们的事,但研发的成果却能让我们受益。

      “瞧见了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由不得自己。只要踏踏实实做出成绩来,人在世上就站得稳,活得下去。”九爷爷道,“回来吧,我请她给你讲个故事。”

      坐车回到清明村,一进四合院,我就看到九爷爷正在葡萄架下逗鸟,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戴着无框眼镜,显得干练而有气质。

      我招呼道:“燕子姐?”

      陈燕子微笑道:“嗯。你回来了?九公说,你要当记者了。”

      “是啊,下个月报到。”我笑着说,“九爷爷让我一定要先听你讲个故事。”

      九爷爷让我们进屋坐,在陈燕子给我倒茶的时候,从里屋寻出一个匣子,让我看看。我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只怪模怪样的横笛。它比一般的笛子要细很多,有点扭曲,上面的花纹一圈一圈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密的竹节,伸手摸了摸,惊讶地发现了特异之处:“这是条大虫子?”

      “这是‘蜮笛’,大虫子的玉化石。”见我紧张地松开了手,陈燕子微笑道,“就从……我怎么发现这支‘蜮笛’讲起吧。”

      陈燕子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在破庙玩,从被砸烂的泥像里捞出了这个。当时外头还紧紧裹着好几层发黄的纸,纸张不清不楚地写了些日记一样的东西。她好奇心强,仔仔细细地琢磨了好几天,发现这人应该是当年闹运动的头头。他在日记里吹嘘,自己只要在纸上写谁偷大姑娘、偷耕牛、想炸工厂搞破坏,塞进这老笛子里,吹上一曲《骑马要骑千里马》,第二天街头巷尾就会传遍,那人就会像中了诅咒一样被唾沫星子淹死,他觉得一定是老天爷赐他心想事成。

      这种咒人法子,不就跟半夜在镜子前削苹果许愿的都市传说一样滑稽吗?陈燕子只觉得好玩,赏玩一阵,就丢进鞋盒,撂床底下了。

      升入高一时,她遇到了一个讨厌的新同桌,叫王强力。王强力爱欺负人,经常故意大声嘲笑她,造谣说她喜欢自己,又喜欢班长,结果学校里好多人都信以为真。脸皮薄的陈燕子羞愤不已,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支古怪的笛子。她神使鬼差地从作业本上撕下一条纸,写上:“张×强每次考试都作弊”,塞进了笛子里,试着吹了两下,就面色疑惑地放下了。

      几天后,就是期末考。王强力那个学期发了狠,非常努力,成绩已经从下游到了中游。考分出来,他居然进了年级前二十。可还没等他高兴,就听到红榜下几个学生嚷了起来:“这不可能,抄的吧?”一会儿工夫,整个走廊都在窃窃私语。王强力气炸了,揪住其中一个就和他扭打了起来,被校长看到,直接进了校长室。当天,整个学校都传遍了“王强力抄袭作弊还打人”,老师同学都在说他之前的成绩一定是抄袭的。

      陈燕子十分惊讶,但她觉得王强力一下子考进前二十,不被怀疑都难,这件事应该纯粹是巧合,不可能跟那根破笛子有关。她回家再往笛子里看,发现之前那张纸条不见了,只倒出一点点沙子,背上不由窜起一阵寒意。但她也没有说出什么。

      那件事以后,王强力就一蹶不振了,后来听说初中毕业就进了工厂。陈燕子有些可惜,那个学期他难得地努力,整个人已经有了很大起色。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也许他的人生道路会完全不同。

      高一的时候,陈燕子暗恋上了重点班的帅男生刘子昂,但他喜欢另一个叫颜露的漂亮女生。颜露是房产老总的闺女,从小跟着她爸出去应酬,场面上很来得,也认识不少社会上的人。陈燕子见到他们并肩走在一起调笑的场面,实在太妒忌了,加上觉得上次只是巧合,便抱着发泄的心态又写了一张纸条。这次,她编得比较离谱:‘颜露和3个社会青年乱搞男女关系,早就不是处女了’。她把这张纸条塞进笛子,拿起来胡乱吹了几下。结果第二天,她就在操场上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几个班的女生都在说,跟她编的一模一样。到下午,班主任就找颜露谈话了。放学后,陈燕子又在学校小店听到了被人加工过的、更加离谱的传言,说颜露打胎伤了子宫不能生了,甚至说她得了性病。她本能地不相信这是笛子弄出来的事,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正告她:“这就是你做的。”
      那几天,陈燕子木着脸,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就跟一个聋子、瞎子一样,可那种谣言却发酵得越来越厉害。颜露的老总父亲撒钱都没压下来。连刘子昂都有些疑惑了,但他能给的只有安慰而已。颜露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听说还因为不吃东西晕倒,送进了医院。可随着她进院,谣言更是一天三变,说她性病恶化,又说她摘除了子宫。最后,颜父拿出了医院证明,校长也在升旗仪式后大骂一通,作了澄清。可颜露还是转学了。多年以后,陈燕子到洛阳出差,才在牡丹花展上看到一个清冷女子在花边作画,眉目间依稀仿佛,落款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颜露事件给了陈燕子很大的刺激,她有好一阵子都不敢靠近这个笛子,好像那里面住着一个魔鬼。她不敢看,不敢碰,不敢深想,甚至一度想把笛子扔掉、埋掉、烧掉。但强大而神秘力量对好奇的女高中生实在有着致命的吸引。

      那年暑假,她暗恋的刘子昂周末下水游泳,就再也没能回到学校。当时村子里还有4个八九岁的男孩也去河边游泳。村民询问时,有两个小男孩说,他是下水救人死的。可男孩们回了家,就改口了,说那个高中生是自己游到挖过沙的地方,沉下去了。公安走访了好几次,那几家都坚持这样说。

      可突然有一天,风向转了。

      从那一天开始,村民纷纷谴责那几家没良心,网上更是风起云涌、口诛笔伐,加入论战的媒体也越来越多。最后,那几家都捱不住了,跟公安说,是男生救了他们家孩子,后来没力气了就沉下去了,孩子们吓傻了,也没能再看到他上来……那几个小孩子也哭哭啼啼地对警察和记者说,是他们撒谎了。

      这是陈燕子的手笔。

      那天夜里,窗外暴雨倾盆,她在灯下含泪写了一张纸条,塞进笛子里,吹响了它。她不关心真相,也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只是不想她喜欢的人白死,相信着她愿意相信的故事。

      这是唯一一件她不后悔,但很后怕的事。如果她弄错了,就是对那几个家庭的伤害,也是对刘子昂的侮辱。侥幸的是,这一次,她赌对了。刘子昂真的是因救人而死。有辆小车恰好停在河边,行车记录仪记录了他救人的一幕。

      经过此事,她也确认了,古怪的笛子有将纸条上的信息扩散传扬的能力,无论真伪。

      从那以后,陈燕子忘记了害怕,渐渐上瘾了。这种能掌握舆论、掌握喉舌的力量,真是妙不可言。她用它去帮助、吹捧自己喜欢的,批判、打击自己厌恶的。于是,欺负过她的同学接二连三地倒霉,陷入了“被唾沫星子淹没”的境况;她讨厌的老师也陷入了婚外恋、抢夺学生论文的丑闻;她喜欢的女明星离婚时,她在纸条上狠狠攻击了女明星的丈夫,让那人在“家暴”、“出轨”的谴责声中退出了娱乐圈。陈燕子很是沉迷于这种力量,仿佛民众的裁决权就捏在她一个人手心里。

      其实,失控的状况也时常发生。她也会害怕,也会后悔,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一年就轻了快二十斤,大把地掉头发。她开始觉得,不是她掌控了它,好像是它掌控了她。

      当谣言发酵得太过分,“惩罚”超越她认为必要的限度时,她想让刀子雨停下来,让人们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但是,世上最容易控制的是人嘴,最难控制的也是人嘴。放出去的信息是吹出窗的风,到变成龙卷风的时候,就根本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即使反复澄清,也难以保证曾经接收过错误信息的人就能改变观点,改变说辞。就像那个女生的事情一样,她把她乱搞男女关系的信息放进笛子以后,就不断有人在背后嚼说,想象、传播着那些香艳故事,无论她怎么祈祷都无法停下,即使澄清过了,还是有一些没有得到新消息的人在继续传播谣言。有一些人则是根本不想改变误解。一直到出了别的大新闻,大家的注意力才会被引开。

      最后,她玩脱了。

      那时,陈燕子大二,有个外面考来她们学校的研究生,叫郭伟的,不知怎的缠上了她。他躲过宿管阿姨,在晚饭时间没什么人时跟踪她到了寝室外面,强吻了她。陈燕子当时气得血管都要爆炸了,正要闹起来,宿管阿姨就过来了,郭伟拔腿跑了个没影。她去告状,结果那天有两个摄像头刚好坏了,没拍到什么。郭伟平时的形象很正,他宿舍三个人都为他证明,说他整个晚上都在宿舍打魔兽世界,根本没出门。郭伟也装作根本没来过,还当着好多人的面嘲笑陈燕子自作多情,白日梦做多了,居然梦到他会强吻她这种恐龙丑女。郭伟班里还有暗恋他的两个女生,根本不知道他背后是怎样的,也跟着添油加醋地编她的坏话。

      那几天,她过得很不好,很难受。本来她已经发誓不再动用笛子了,可笛子的影子一直在她脑袋里打转。好巧不巧,那阵子女生宿舍楼发生了几起失窃案,有个女生的笔记本电脑都被偷了,还有人被撬开衣柜偷了一千多块钱。一个星期后,宿舍楼里真的进了贼,就是从正在翻修的围墙那边进来的,跑到三楼卫生间偷看女生洗澡。女生正洗着,看到门上探出半张男人脸,吓得一跤滑倒。听到尖叫大家全跑出来了,保安也跑上楼捉贼。那贼一阵狂奔,甩脱保安逃走了。

      摄像头没修好,没拍到那个贼。女生记不清他的模样,保安也只看到了背影。陈燕子看到几个警察过来调查,热血上头,就把郭伟曾经跟踪她进宿管区,还强吻她的事情说了。可郭伟有宿舍三个人作伪证,警察理所当然排除了他的嫌疑。陈燕子其实根本不能确定他和这件事有没有联系,只是觉得郭伟那种人活该臭一臭,就写了张字条:“郭伟偷入女生宿舍,偷窃财物,偷看女生洗澡。”她把字条塞进笛子,呜呜吹响了它。

      一夜之间,舆论铺天盖地而来。作伪证的三人觉得势头不对,赶紧改了口,说他是8点以后回来的,之前根本不在宿舍。郭伟平时的劣迹也不断被人翻出,在网络传播和口口相传中不断发酵、放大。开始,大家攻击的还是他比较大的道德缺陷。到后来,丁点大的疙瘩过节都被翻了出来。连原来觉得他不错的同班女生都发散想象,把郭伟脑补成衣冠禽兽,在□□空间里口诛笔伐。而受过郭伟恩惠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开口为他辩护,因为这风口上出来辩护,就会被视为“洗地的同伙”、“道德跟郭伟一样坏”。

      舆论刹不住车,而警察调查那边的结果也对郭伟不利。因为就在出事那天晚上,他大约是又想来撩陈燕子,在同样的地方翻过墙,鞋底全是墙下边那种老黄泥。

      现在的郭伟在大家眼里,已经被涂抹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了。

      他不再“风趣幽默”,不再“勤奋苦读”,而是一个“淫贼”、“恶棍”。

      他走到教室,没人肯坐在他旁边,身边空了一大块。宿舍里的人直接叫他别回去了,他厚着脸皮回去,毯子被人丢到了厕所里。他到食堂打饭,大师傅看他都眼神不善。洗澡女生的男朋友叫了一帮哥们,把他“修理”了一下,让他半夜跑到校医院去包扎脑袋。他走在学校里,知道他的人会骂他,朝他吐唾沫。他在宿舍楼发疯,大喊,敲脸盆,楼上楼下跑出一堆人把他围住,拿东西砸他,打他。但警察那边一直没找到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他就是偷窥贼。

      接着就放了寒假。寒假过去,他没有回来。学校打电话问村委会,村主任说:“他昨晚吃安眠药自杀了。他妈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早上在医院也去了。唉,我们农村里培养一个研究生不容易啊。他家里一直指望他有出息呢。”

      陈燕子当时就在校办公室帮忙,闻言心悸不已,打碎了手里的杯子。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自己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她心慌了,后悔了,拼命想消除之前造成的影响。她写信、发帖、联系别人,拼命想把她以前造的那些谣扭转过来。她想给他们“洗地”。那些人也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没有一个人,应该承担不属于他的罪名;没有一个人,应该为虚假的污名付出代价。可是,无论她怎么嘶喊,怎么呼吁,没有人关心已经冷却的事情。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逐着热点,追逐着新鲜滚烫的奇闻异事。她甚至不惜自污,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扛起来,但这一切的重量,早就超过了她所能承担的。

      讲到这里,陈燕子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用一种社会学腔调的语言分析道:“人毕竟是人,当一个人的力量超出社会约束力,又没有与之匹配的冷静、仁善和大局观,不能自我约束、自我警醒时,所能造成的后果是难以估计的。再说了,他的判断就等于真理吗?他就能做到圣明无错、方方面面都万无一失吗?这个世界,又凭什么要听他的?想清楚这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放弃这种力量了。”

      她垂下头道:“所以,当时我来找了见多识广的九公。那时,我精神濒临崩溃,自杀的念头很重。我拼命想要弥补,可却什么都做不到。”

      九爷爷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笛子问我:“你知道‘含沙射影’这个成语吧?”

      干宝《搜神记》说过,有一种叫“蜮”的虫子“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又叫射工、短狐。后来“含沙射影”被引申为无中生有地诋毁他人。

      九爷爷的解释是,“蜮”能发出一种特殊的电磁波,把接受到的信息传播出去,影响人们的脑电波,就好像把‘想法’种进了大家的脑子。接收到信息的人们会自然而然以为这种‘想法’是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灌输的。而这支笛子,就是一只传说中的“蜮”。它虽然已经死亡,但保存完好,肌体的内部构造并没有改变,依然有着吸收信息并加以转化、发散的能力,成了一种特殊的器具,古书上记载为“蜮笛”。就像死掉的蚱蜢腿摁一下还会动一样,吹响笛子,就会激活“蜮笛”内部的反应。而陈燕子在泥像里找到的这支“蜮笛”,应该是来自清明村的先祖!它原是明朝东厂的秘密武器,清末时落到了“长毛”的手里。清明村祖上出过“长毛”,是跟着石达开的,会用这个东西打仗,传讯、造谣都很好使。所以,燕子拿着“蜮笛”求到他面前时,九爷爷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时,他问她:“现在这些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说,你可以把这些事埋起来,就当不知道,以后多做好事弥补过失吧。”

      陈燕子说:“九公,我知道。我意志软弱,才会被蜮笛利用。大错已经铸成,不偿还清楚,我这辈子都不安生,更别提再有什么发展了。”

      九爷爷长叹道:“是啊,大错已经铸成。纠错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命得很啊!想消除‘蜮笛’的影响,就要承受反噬。你写的谣言给别人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就会一点不少反馈在你的身上。你会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被人指指点点说:□□、堕胎、偷东西、欺诈、杀人……会被人骂,被人打,被人嫌弃。你之前害过的那些人,在舆论重压下都生不如死,你要弥补过错,就要承受好几个‘生不如死’。难啊……”

      陈燕子脸都白了,半晌没出声,但还是说了一句:“身败名裂,我也认了。九公,错了的,我要改回来。”

      九爷爷答应了。他让陈燕划破手指,用她的血写了一张“阴阳逆转符”塞进蜮笛里,让陈燕按照他写的乐谱吹了一支单调重复、音节古怪的曲子,吹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让她停下来。吹完后,陈燕试着把笛子里新产生的沙粒倒出来,却发现这次笛子里一点灰都没有了。

      那以后,一切都在归位。最最神奇的,就是已经在太平间停了三天半的郭伟母子突然苏醒,而警察也抓到了偷窥女生洗澡的“真凶”,这件离奇诡异的事还上了报纸和地方台,在网上刷了好几天。所有陈燕子曾经投入蜮笛的流言的力量都在消解。女明星的丈夫重回娱乐圈,“婚外恋”老师被校方请回讲台,曾经受到冤枉的人们收到了许许多多的道歉邮件……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暗恋过的刘子昂为救人而死的事。因为那是真实。而真实是永恒的。

      一切重回正轨,而她的人生则飞速脱轨。九爷爷说过的一切不幸都点滴应验在她身上。她被人骂,被人打,被人嫌弃,千夫所指,身败名裂。人们一个个在人前背后唾沫横飞地嚼说她□□、堕胎、偷东西、欺诈、杀人……从前清纯美丽的女大学生,被流言涂抹上了种种光怪陆离的色彩,成了小三、妓女、毒蛇、杀人犯……她进了好几次局子,因为各种原因被盘问了很多次。好几次她都受不了,想要一死了之,却想着:“我的罪还没有赎完,死不得。”“如果这样就死了,我这辈子白活了。我多少还可以做点事情。”

      这样的陈燕子,险些被□□,被疯狂的人勒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言的洪流中挣扎求生。在苦苦坚持数年以后,她的脚终于踩到了陆地。她埋头做的科研,开始出成果了。

      国外的期刊寄到时,她喜极而泣。

      流言蜚语还在,但她已经有了一寸立足之地,可以让她活下来,做一个人。

      从老屋里出来,我依然在震惊之中。九爷爷拄着拐杖,陪我慢慢走。美丽乡村建设让清明村的面貌发生了很大改变,家家彩电、电脑,年轻人人手一只智能手机。电台播着相声,小超市的电视机播着新闻,邮差送来了报纸,走过我们身边的姑娘低头在刷手机。九爷爷指着周围这些,对我说:“囡啊,你看好了。这些媒体,其实都是一种‘蜮笛’,拥有着莫大的能量。这些多信息,可以让人生,让人死,让人上天堂,让人下地狱。可谁又能仔细分辨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我也终于明白了九爷爷让我听故事的良苦用心。“我懂。古往今来,都有人通过操纵舆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一定会再三再四地核对信息的真实性,做个良心记者,终我一生,哪怕逆势而行,千夫所指,也绝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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