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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北平卷 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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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门廊，越过客厅，她们来到了一个别样风格的餐厅。不同于之前的奢华，这里反而流动着一股浪漫、温馨的气息。
佟允瑟缓缓踱步，不禁为这里的装修布局所吸引。不经意间，已走至拐角处的落地壁画前。
“你喜欢这？”一道足以魅惑人心的声音响起。
“恩！”说话的人儿似乎还沉浸于自己的感官细胞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门廊柱的油饰彩绘独具特色；窗下墙身的砚石浮雕堪称一绝；墙上砖雕细腻生动；檐枋雀替木雕巧夺天工。整体看来应该属于北欧风格，加以巴若克式和哥特式的建筑相互辉映！”
“你竟然知道？”略带惊讶的语气把此时还搞不太清状况的人儿瞬间拉回了现实，当她看清一旁挺拔站立着的男子时，不禁全身一震。
“大帅，”她窘迫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不要紧，”他云淡风清地笑了笑，却毫不掩饰目光中流露出的赞许之色，“接着说啊！”
“噢，我不懂的，”她讪讪地摇了摇头，自嘲着笑说，“因为在大学里我辅修了一科西方文学，书本上有那么一段描述和这里的风格十分类似。所以之前那些话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很不巧，被你猜对了！”他的口气不知是幽默还是讥诮，“这里半年前才竣工，今天第一次宴客！”说完，他独自陷入沉思当中。
佟允瑟用力地眨了眨眼，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刚才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是......痛楚吗？她急忙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眼前这个残忍嗜血、杀人如麻的军阀头头会知道什么是伤痛吗？她讽刺地笑了笑，他不伤害别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思及至此，她生硬地开口，“多谢大帅让我亲眼见识到了如此真实的西方建筑，允瑟受益匪浅！”
猛然回神。“该死！”他在心中咒骂，竟然又一次有了那莫名的情绪，而且还是外泄的，他悻悻地看向身侧的人儿。
那是一道压迫的视线，一种探究而接近审视的眼神！像是要看尽人的灵魂深处......这一刻，彻底搅乱了她的心湖，让她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颤，近乎自然地要避开那迫人心弦的寒星。
很好！满意于她的这种反应，段少洋嘴角上扬，高深莫测的眼神再次觎向身侧的人儿，“我想，以后有的机会！”
“你......”她哑口无言。
“恩？”他挑了挑眉。
“允瑟——”一声轻唤适时分离了两个四目交错的人儿。
“原来你在这！”柔柔的嗓音在这个时候响起，让一个不安的灵魂正确的找到了它的归所。
“大帅，”秋筱芋状似意外的俯了俯身，然后一脸敬畏地说，“您也在这儿，八姨太正在到处找您！”
“是吗？”段少洋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孩。就兴趣，倒不是对她这个人，而是她来的目的。如果说是为单纯的关心朋友，那倒还值得让他小小地感动一把，如若是为了别的......他的嘴角钩起了一抹玩味似的笑，真不知道是赞叹她的勇气可嘉，还是哀悼她的不自量力。
他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秋筱芋疑惑地迎视眼前的男子：他的鼻梁挺直，双颧高耸，这样的人往往有着过硬的意志力。而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傲视群伦，不可忽视的冷漠气焰，恰恰说明他性格中的反叛、轻狂。他是个捉摸不定的人，譬如现在，他那双毫无忌惮的眼眸明明是在对着你笑，可眼神中却带着讥诮，像是早已洞悉了你的一切。
不，太可怕了！秋筱芋猛然低下头，一颗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好，”直了直身子，他淡淡然，无所谓地说，“开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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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像是镀了一层白霜，清冷幽凄的将银白色的光芒流淌在精致的西餐桌上，金属般的质感，冰冷而坚硬。
此时餐桌上的六名女子，心思迥然，表情各异；而唯一的这名男子，他正悠然自若地品着茶，无视于周围的暗潮涌动。
“大帅，”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嘛？”佟允瑟好奇地看向说话的人儿，是之前那个青衣女子。
“对！九姨太说得极是！”大家齐声附和。
段少洋不语，但在他冰冷目光的直射下，众人噤若寒蝉。
“大帅，五姨太说自个身子不爽，就不下来用饭了，她请大家见谅。”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一旁的女仆恭敬地将手中的礼物递向今天的寿星，赔笑着说，“这是五姨太特别准备的礼物，祝八姨太您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呸，惺惺作态——”
“不来就不来，还端什么架子——”
“就是，摆明了不给八姨太面子嘛——”底下的人隅隅私语。
佟允瑟和秋筱芋互望了眼，然后饶有默契地看向一直未有所表示的男子。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味地把玩手中的陶瓷茶杯。
“哎呦，瞧姐姐说的什么话！”一团火红的身影应声而起，风情万种地走上前，从女仆手上接下礼物，娇嗔着说道，“姐姐太见外了，便饭嘛什么时候都能吃，我怎么会计较呢！你回去转告五姨太，让她好生休息，一会吃过饭我就过去给她请安！”
两句巧妙得体的话语，瞬间堵住了悠悠众口。
“哎，好好好！”女仆俯了俯身，如遭大赦般匆忙离去。
“好！”许久未开口的男子霍然起身，赞赏地搂着他的第八房太太，“那让我们大家举杯，祝我们的八姨太生日快乐！”
“谢谢大帅！谢谢大家！”怀中的女子笑靥如花。
“佟小姐随意，别拘束！”曼妙的声音响起，“当作自己家就得了！”
“谢谢八姨太，我不会客气的。”佟允瑟浅浅一笑，礼貌性地点头。
“我和大帅都是佟先生的戏迷，这原本是想请佟先生来唱出堂戏助助兴的，可是......哎，真是不巧！”话说到这儿，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惋惜，但佟允瑟没有遗漏她眼中一闪即逝的精光。瞬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佟小姐身为身为佟先生的女儿，想必一定得到佟先生的真传，”八姨太巧笑嫣然地说道，“不如就现场来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佟允瑟心底泛着苦涩，这三大弊端的戏，怎能唱得？就其一，女子唱戏，不伦不类；其二，唱的不好，丢人现眼；其三，唱得太好，锋芒毕露。原来这就是她打的算盘，只赢不输，果然精妙。
思及至此，佟允瑟佯装抱歉地摇了摇头，“多谢八姨太厚爱，只是从小爹就说，允瑟不是唱戏的料，所以恐怕要扫八姨太的兴了！”
“无妨，”段少洋一双尾角上挑的单凤眼波光流转，他妖魅带笑地看向推辞的人儿，“我们都是门外汉，即使你唱得不好，我们也听不出来，你们说对不对？”
“大帅说得对极了，所以佟小姐你再推辞就是不给我们大帅和八姨太面子！”一旁的九姨太挑衅地说。
佟允瑟迟疑了片刻，当下心生一计。她毫不畏惧地迎向段少洋邪魅的眼神，狡黠一笑，“今天是八姨太的生辰，我想没有什么致贺方式比由我们大帅亲自送上来的有意义，不如让大帅唱一曲献给八姨太如何？”
看样子这个吸引力很大。看到众人犹豫不绝的样子，佟允瑟顺势直捣黄龙，“八姨太，我想这个礼物会使你终生难忘吧？”
“这......”八姨太踌躇地望向身边心爱的男人。
好个聪明的小妮子！段少洋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她，她的勇气和慧黠永远令他感到惊喜。于是，他淡淡然起身，佯装无所谓的样子，“没问题，那就我来唱，不过......”他不怀好意地看向身旁的人儿，“我唱的戏码中刚好还差一角儿，既然大家都那么想看佟小姐表演，不如我们俩就凑和着唱一出，了了大家的心愿，如何？”
佟允瑟双颊火红，好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反将自己一军。她双手紧握成拳，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包裹住了自己，她俯下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神。
“好，大帅想唱什么？”安抚了身旁的女孩，她一脸豁出去地瞅着眼前的男子。
“《戏凤》如何？”
“好！”
在众人的掌声中，清灵空绝的嗓音响起，“自幼儿生长在良善家，
兄妹二人作生涯。
我大哥前村去守夜，
他言道前店有位军家。
将茶盘放至在桌案上，
李凤姐回房我去绣花，
啊！去绣花。”
接着浑厚圆润的男声紧随其后，“好花儿出在深山里，
美女生在小地名。
孤将这木马二声震。”
“又来这炊茶卖酒的人。”唱到这一句，佟允瑟少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全身心投入到角色中。
“佟允瑟：月儿弯弯照天下，
问声军爷你哪里有家？
段少洋：凤姐不必细盘查，
为军家住在那天底下。
佟允瑟：（白）人不住在天底下，还住在天上头不成么？
段少洋：（白）我这个住处与众大不相同。
佟允瑟：（白）怎么不同？
段少洋：（白）我住在北京城内，大圈圈里面有个小圈圈。小圈圈里面有个黄圈圈，我呀，就住在那个黄圈圈里面呐。
佟允瑟：（白）我啊，我认得你。
段少洋：（白）你怎么认得我？哎呀呀，她怎么晓得我啊？
佟允瑟：（白）你就是我哥哥的……
段少洋：（白）什么？
佟允瑟：（白）大舅子呀。
段少洋：（白）胡说！
佟允瑟：军爷做事理太差，
三番两次取笑咱。
梅龙镇上访一访，
凤姐本是个好人家。
段少洋：好人家，歹人家，
不该鬓间斜插海棠花。
扭扭捏，实可爱，
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佟允瑟：海棠花来海棠花，
到把军爷取笑咱。
将花撇在海棠花，
从今后不戴这海棠花。
段少洋：凤姐做事理太差，
不该踏碎了海棠花。
为军用手忙拾起，
我与你插，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佟允瑟：凤姐一见事不好，
去到绣房我躲避他。”
一曲终结，满屋子的笑声掌声喝彩声。在一种惊愕和震动的情绪下，她不由自主地瞪着段少洋。立刻，她发现他也正肆无忌惮地瞪着她，那眼神没有轻浮，不再讥诮，而变得又深沉，又古怪，又温柔，又清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