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他阴魂附体》蚂蚁之眼

20、死界来人

　　“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靠在床头的秋雨终于注意到了门框外的黎子墨，“为什么要过来？我的事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被这样一问黎子墨全身都僵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之前说过，你爱我，可这太奇怪了，我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让你说出爱这个字，是不是太轻率了？”秋雨有气无力地说着，“这样看来，你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重感情的人，爱的快忘得也快吧。”

　　黎子墨攥紧拳头，一直低垂的头也猛然抬了起来。

　　秋雨挑眉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对！”黎子墨第一次如此坚决地反对秋雨。

　　秋雨轻笑，可那笑容却在下一秒瞬间消失，“我的事自己可以解决，用不着你关心，你可以走——”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黎子墨狠狠甩了一巴掌，他万分震惊地捂住火辣辣的脸，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傻大个儿有了畏惧之心。

　　眼前这人周身散发出的气场的确变了，原就人鬼皆克的气息在黎子墨愤怒的情感下变得更为狂暴，“是你闯进我的生活，也是你赖在我的床上不走，如今你却要一脚踹开我是吗？！”黎子墨吼着，“我告诉你，你办不到！你闯进我的生命中就一辈子是我的一部分，别自大到要为别人做选择！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言情小说看多的白痴才会觉得爱情有多么的轰轰烈烈，我告诉你，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这就是爱！”

　　夏秋雨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无力感，黎子墨动了真怒，别说如今自己体力不支，就算是平时恐怕也无力把脸上这一巴掌还回去了。

　　“你知道一个人生活有多痛苦吗？这个世界明明这么大，明明有着多人，但却没有一个能陪在身边的寂寞你了解吗？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所有愿意陪伴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伤了……是你把我从这无尽的绝望中拉出来的，难道我不该爱你吗？这有什么错！”黎子墨的眼睛红肿了。

　　秋雨捂着脸，那一巴掌显然打得不轻，他虽然没回答什么，可精致小脸上逐渐显出的委屈却一下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他终于扭过头用水汪汪的眼睛对夏蕴炎道：“四哥，他打我！”

　　夏蕴炎的脑中此刻只跳出了一个‘诶？’字，什么情况？一向强势的六弟，竟然会向自己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完全招架不住怎么办？于是，大脑暂时短路的夏蕴炎竟然真的走到黎子墨面前，想要霸气地帮六弟打回去，却没想到黎子墨一瞪眼他就没了勇气。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黎子墨坐下来，依旧黑着脸。

　　“不知道。”

　　“听那些曾经缠着你的鬼说，你似乎被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给盯上了。”

　　秋雨点头。

　　“以后陪我睡，多少能起些作用。”

　　“和我在一起……你可能真的会死。”秋雨说着，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

　　黎子墨却是近乎嘲讽地说道：“我不信！”

　　他的确不信，像自己这么命硬的人从来都是克死别人，怎么可能会因他人而死？！夏俊风那家伙就算真的能预测未来又能怎样？预测这种事原就不准，放在自己身上更不可能准。

　　接下来的几日算是平安，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秋雨只是一日比一日嗜睡，也一日比一日虚弱，为了保证身体所需，夏蕴炎已经开始定时给他注射营养针。

　　别墅外的几个水鬼被黎子墨安置在了邻居家的泳池里，只不过灌满那些空置泳池浪费了些时间，毕竟这已算是非法侵入了。

　　子墨几乎时时刻刻都守在昏睡的秋雨身边，他在近乎极致的安静中倍受煎熬，这种时候，他宁愿身边突然冒出大量阴森森的鬼，也好过承受未知的恐惧。

　　他经常在漫漫长夜中惊醒，一遍遍检查怀中人的呼吸，直到感觉到熟悉的气流才会安心。有时他甚至觉得秋雨会这样直接睡死，所以他害怕，只能瞪眼看着秋雨直到天明。

　　可就算子墨再谨慎，危险也还是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发生了，他不过是出去和夏蕴炎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就发现了异常！

　　就在秋雨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洞，那黑洞正迅速吞噬着他的身子！他毫无知觉地往下沉着，就像陷入了流沙一般，极致的黑暗迅速流动，拖着他进入了无穷尽的地狱之中。他只剩下右臂和头在外面了，黎子墨几乎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猛扑了过去，他死死拽住了秋雨的胳膊，拼命将他往外拽。

　　这到底是什么？黎子墨甚至感到了从黑洞里传来的近乎极致的阴寒之气，那气息铺天盖地般从黑洞里溢出来，瞬时侵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他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下子出现了许多幻像。

　　他看到了儿时的自己，父母的死亡挚友的离去，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他遭遇厄运，曾经的一幕幕又在他眼前重演，惨叫嚎哭甚至咒骂，杂乱的声音贯穿了他的耳膜。

　　“这样的你为何还要活着？死了多好，死了就不会有烦恼了！”心中忽然有声音说。

　　黎子墨有一瞬间的失神，可他立刻又清醒过来，他当然不能死！秋雨，秋雨还在呢！

　　他咬着牙抱住秋雨的身子往外拽，黑气腐蚀了他的皮肤，可这腐蚀却在鲜血溢出的一瞬停止了。

　　他顾不了太多，只是将秋雨往外拉着，黑洞里有着完全相反的诡异之力，力气极大！有一瞬间他甚至清晰看见了从秋雨身体里出来的绳子，是的，那就是从身体内部延伸出来的，一直通到无尽的黑暗里，而那黑暗中的诡异力道就是拽着这条绳子！他大声喊着夏蕴炎，想叫那小子多叫些人过来，可外面没有一丝动静。

　　静地可怕！这房间四周都静地可怕，就好像它已经从现实中被剥离了！

　　“秋雨！秋雨！”黎子墨早已慌了，他希望他能在此时睁开眼睛，可秋雨依旧昏睡着。

　　这时，黑洞里忽然传来几声极度诡异的说话声，这让黎子墨毛骨悚然！

　　“无救，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被套了两个月了，怎么才下来？”

　　“生不生死不死，的确是个怪物。”

　　……

　　黎子墨咬牙使出全身力气，完全不顾及周身萦绕的腐蚀性黑气，他的手臂出现了无数口子，血液迸溅出来，更有无数道黑气化成小鬼大口咬着他的胳膊！他大吼一声，终于将秋雨完全拽离了黑洞，可他还未来得及庆幸，就注意到了从秋雨身体中剥离而出的魂魄，那魂魄全身都被绳子死死缠着，在身体离开黑洞的一瞬，灵魂却被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子墨撑着黑洞边缘，那些黑气因他的血液发出呲呲响声，他眼睁睁地看着秋雨的魂魄被拽进去，他伸手想拉住，可却什么都碰触不到了。

　　他失神一般愣了几秒，而后就发出了近乎哀嚎般的惨叫，不能就这么完了，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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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声音，有黎子墨的嚎哭还有来自地狱的鬼语，可他无法睁开眼睛，他的意识已陷入了极痛苦的混乱之中。

　　所有曾被他吞噬掉的鬼的记忆都于此刻纠缠起来，他甚至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他时而是个街头小贩时而又是个政府高官，他走在法国干净的梧桐小路上，路上铺满落叶，可转瞬间他又坐在了夜晚的酒吧里，四处弥漫着浓重酒气，身边幽幽飘来的烟更呛地他不断咳嗽。

　　他试图在诸多杂乱的声音中辨认出什么，然后他听到了，“谢谢。”有个声音说着，那是叶槐。

　　叶槐的事好像已过去太久，秋雨险些忘了他是谁，可他还是回道：“不用谢。”

　　于是，叶槐便在这众多声音中彻底泯灭了。

　　秋雨望着眼前混乱的一片，终于，那些声音安静了，它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有一个影子慢慢从无边的黑暗中分离出来，他逐渐现出人的轮廓，他看向秋雨，笑地得意极了，“你好。”他向秋雨伸出了手。

　　秋雨握住了那只手，可也在这一瞬，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有什么人在低语，“奇怪，此人甚是奇怪！”说话的人是谢必安。

　　“明明魂都被抓来了，躯壳却未死透，必安，这数万年来，你可曾见过如此怪物？”范无救拽着手中绳索，口中唠叨不停。

　　“未曾。”谢必安一袭白衣，幽幽在前方飘着。

　　夏秋雨见这一黑一白两只厉鬼，一时间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可他并未感到害怕，而是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黑色，到处都是无止境的黑，看起来的确像是传说中的黄泉路，亦或者是地狱。

　　“二位既然说我未死，为何把我抓来？”秋雨发问了，就连说话方式都模仿了这黑白二人。

　　那黑衣的范无救用混浊的眼珠子瞪了瞪夏秋雨，“你早该死了，现在下来已晚了两年多！”

　　夏秋雨忽然好奇心发作，笑问道：“若你们就是黑白无常，这里就是黄泉路，那么阎王爷孟婆汤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存在？”

　　那二人对视一言，竟也笑了。

　　“阎王倒是有，如果你愿意这么叫的话，不过孟婆汤就没听说过了。”范无救嘲笑着夏秋雨，就像以往嘲笑所有鬼魂一样。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孟婆汤不存在，魂魄就不会遗失前世记忆，但这似乎又与事实不合，那轮回转世一说就是假的吧？”

　　那黑白二人几乎同时扫了眼夏秋雨，这小子的反应速度着实惊人。

　　“还有啊，这生与死是相对的，生界与死界肯定也是相对的，我之前可是在英国的地界上，你们确定跨界抓人不算违规？”秋雨得意笑着，那黑白二人却明显变了脸色。

　　“臭小子给我闭嘴！”范无救咒骂着，可就在说话之时，四周黑暗中已逐渐现出了十多位西装革履的黑衣人，他们大都手持镰刀，有的甚至是电锯或者除草机。

　　“怎么回事，这次明明做的足够隐蔽！”范无救伸开长袖黑袍，挡住了身后的夏秋雨。

　　谢比安皱起眉，“看来是这小子故意引来的。”

　　可他们已没有过多精力去找秋雨的麻烦了，死神的围攻让他们自顾不暇。就如秋雨所猜测的，跨界在这里的确不算小事，尤其是涉及到秋雨这种极特殊的魂魄之时。就算黑白二人会说几句外语，可人家也没打算给他们运用的机会，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揍一顿再谈其它。

　　秋雨小心解开了身上绳索，他依旧虚弱，这种索魂绳太过厉害，被捆了两个多月，若是再这样下去非魂飞魄散了不可。他早知自己被盯上了，可被多方势力盯上总好过一方，他索性就自暴自弃了一番，在英国大街小巷与蕴炎闲逛那些日子可没少惹是非，自然，那都是鬼的是非，这样还不被死神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秋雨其实也有自救的办法，作为鬼魂一枚，治疗体虚的唯一办法无非就是吃了其它鬼，反正周边黑气有的是，那些都是游魂，都不知道究竟飘了多少年了，连自我都完全丧失掉了。

　　秋雨的确饿了。

　　他贪婪地吃着周边一切能触摸到的东西，并迅速吸收着里面的能量，可事情的发展却没他想地那么顺利，死神终究太强，他打不过。

　　“奇怪的小家伙不要再闹了，我想我们该走了。”死神将镰刀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而后手指凑近他的耳朵，这死神似想做些什么，可看上去应是失败了。

　　“竟然抽不出走马灯，还真是遗憾，我本还想看看你生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么奇特的魂魄几乎没遇到过。”死神裂开嘴，露出了一排尖锐的牙齿。

　　谢必安与范无救二人被死神们押着，他们刚被揍了一顿，此刻看上去比初见时还要恐怖几分，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我们要去哪儿？”由于被镰刀和电锯同时指着，他只能乖乖向前走。

　　一位戴眼镜的死神却反问道，“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吗？”

　　秋雨抿紧嘴唇，他的确猜不出了。眼前这些鬼怪虽来自传说，但明显与传说不同，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这次是真的死了。

　　其实，死亡于秋雨而言真的没什么，他早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只是自己这一离开夏榆怕会接受不了，毕竟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秋雨抬头望向了远处的黑暗，也不知道黎子墨怎样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离开了，他也应不会再遭遇什么危险了吧。

　　他慢慢走着，感受着愈发浓重的黑暗，他甚至看不清身边的这些死神了，只有数十个红色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就如鬼火一般。他们是引路人，天定的引路人，自诞生于这世间就做着这份工作，且将永无止尽的做下去，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可这难得的寂静被忽然闯入的人彻底打破了，那人双腕留着血，血液沾了他全身，他就那么以活人的姿态闯了进来，死界的黑气甚至都被他撑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喘着粗气，瞪着秋雨的方向。

　　“怎……怎么可能！活人怎么能闯进来？！”死神们慌了，黑白二人也一脸震惊。

　　黎子墨哪管的了那么多，他如今的气势可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身上的血更似不要钱一般流着，他看见秋雨的一瞬就冲了过去，带着全身的血袭向了那些死神。

　　它们的确怕黎子墨，在它们眼中，黎子墨才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今天究竟什么日子？！”有个女死神抱怨起来，她躲避着黎子墨的攻击，在她眼中，这人类的攻击手段太过拙劣，若非那些血让她惧怕，她早将其打晕了。

　　望着眼前这个流血不要命的疯子，夏秋雨几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忘了这家伙几乎死心眼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看着秋雨近乎责备的目光，黎子墨却只是傻笑，可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凝固了，因为秋雨就在他眼前被一身白衣的人用手刺穿了魂魄。

　　“只是对你的魂做了些更改，很有趣不是吗？”谢必安在秋雨耳边小声说着，而后就如一阵风一般迅速飘走了。

　　既然带不走这小家伙，那制造些混乱就是必须的。

　　秋雨盯着胸口露出的大洞，忽然觉得饿极了，那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自身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想要吞尽这无尽地狱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