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也知道》冷月栖狐

3、第 3 章

　　拿起电话，云却没有先开口。仿佛突然找不到声音，只有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云，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对于云来说，已经有点陌生。
　　还是说不出话。云开始怀疑是否声带出了问题。
　　“你……还好吗？”
　　这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她想。可是，喉咙像塞了东西，无论她怎样努力，仍旧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工作……还是那样忙吗？”对方顿了顿，片刻沉默。
　　似乎不再期待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云……你得注意身体。”
　　这倒是很熟悉的一句。曾经在那么一段日子里，有个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云，你得注意身体”“云，你饮食要注意营养”“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总吃那些垃圾快餐”“云，你怎么穿那么少，天气这么冷”“云，不要总熬夜，会吃不消”……
　　这些，她都没忘。
　　“我很好，”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别总为我担心。”
　　云原本想说“谢谢”，可还是习惯性地说了后面一句。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长久的沉默。

　　电话两端的人都静静地握着听筒，在静静的夜里，听着话筒那边传来静静的呼吸。

　　“我原本以为今天下午来采访我的人会是你。”电话那头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我……突然有另外的采访任务，所以换了莫丝去。”脱口而出的谎言。云猛然间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着如此惊人的应变能力。
　　“采访……还顺利吗？”想了想，云又加了一句。
　　“恩，挺顺利。莫丝是个优秀的记者。像你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然而，云隐隐感到，在这次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将最终听到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云……”飘渺的声音，透露了说话者在犹豫中的徘徊不定的心。
　　云耐心地等待着。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记录着过去的一分一秒。
　　最终，企业家的坚定和果敢给了他最后的勇气和决心，
　　“我要结婚了。”他说。

　　“我要结婚了。”
　　“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会登在你们报上。”
　　“Y城的人，金融界的人，所有认识司马澜的人都会知道——不，全世界都会知道，司马澜要结婚了。”
　　“他要娶一个富家小姐，一个对他的公司，他的事业，他的家族举足轻重的女人。一个他必须得娶的女人！”
　　“他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这段婚姻，来说服自己接受这段婚姻……是的，理由，他妈的理由！”
　　“你呢？云？……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根本不懂，不明白……你甚至从来不问……”
　　“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你恨我吧……憎恨我吧……”
　　渐渐地，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啜泣声变成连贯的哭声——那是几近绝望的男人的痛哭声。

　　云感到来自心脏的疼痛。
　　没错。她清楚地感觉到那疼痛。那源自哭声的，剧烈的疼痛，在她的体内回荡。
　　这疼痛使她忍不住颤抖。

　　澜，你何时变得这样脆弱？这样脆弱的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你从来都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地面对一切。你从不怀疑自己的做过的决定。你会坚定地，义无返顾地执行。你让身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信任你——包括我在内。
　　这，你难道不知道吗？澜？我是那么信任你，一直都是……
　　这一次，我依然信任你。
　　可是，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的心感到疼痛，感到无助……
　　你一向都是对我好的，我知道。
　　所以，不要哭泣，澜，快停止哭泣，
　　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而这伤害的代价，我们付不起。
　　因为，我们都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放下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