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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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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风见过亦宁,镇西大将军也见过妃嫣。这俩爹都曾经怀疑这俩丫头是不是投错胎了。镇西大将军见到妃嫣时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英气啸风而来。这个丫头尽管静静地站在父亲身边,可那种掩不住的英姿飒爽还是一丝丝地渗了出来。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没有娇怯,反而有一种决断,有一丝倔强,眼睛里闪耀着睿智的光芒。凌啸风见到亦宁时也心生一丝诧异。他手下那些人可以大言不惭、不明就里地赞扬妃嫣说她“温柔贤淑”、“有乃父之风”,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儿。要说“温柔贤淑”,亦宁比妃嫣更想是他丞相府出来的女儿。这个在军营长大的女孩子看上去竟有些文弱,眼神里尽是婉约之光,脸上是一种儒雅,是一种风度,举手投足都是书香门第的墨香飘散,吟咏间尽得风流。这两个女孩子最相似之处也许是身上散发的一团书卷气。然而亦宁是婉约柔美,娴静淡雅,诗词歌赋一般;妃嫣是运筹帷幄,磅礴大气,如她那几卷史册一般。
尽管如此,这俩爹也都知道,这俩丫头是他们的女儿。没有人比镇西大将军更清楚亦宁文弱外表下内里的刚强,她的文弱韧如蒲苇,她的刚强坚如磐石;也没有人比凌啸风更了解他这个妃嫣淡定从容、与世无争中蕴藉的霸气,静则运筹帷幄之中,动则决胜千里之外。
太子不是没有想到,一个敢不在新房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太子夫君来揭盖头的太子妃,她看上去再文弱,事实上也可能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是,他对于太子妃是怎样一个人并不在乎,更何况,把舒服留给自己,把不适留给别人的事,峰寒真的不会做。
而妃嫣也没有像其他的新娘一样,羞涩而安静甚至有些傻呆呆地坐着不动。听到一个似有些耳熟的脚步声走远以后,妃嫣就自己把盖头扔在一边,坐在贴花红木的案前,将峰寒斟过一杯的酒壶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良久,莞尔一笑,是无奈还是释怀,不重要了。她的喜酒,而今,只有她一人,自斟自饮。何如?妃嫣惨然一笑,仰头,将一壶酒灌下。随后,躺在床上,不用别人招呼就进入了梦乡。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我以为也许没有那么困倦。我以为,以我的酒量,不过一壶清酒,何以竟这般不省人事。可我还是睡着了,而且还睡了很久。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原来,当真是借酒销愁愁更愁。屋子里站了好几个宫女,喜娘也在。一屋子的人盯着我看,怪瘮人的。一屋子的宫女伺候我漱口、梳头、更衣,一下子很不习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越看越别扭。一个宫女看出了我似有些别扭,笑了笑说:“太子妃第一次梳髻很不习惯吧。这也没办法,做了太子妃,不能再跟做姑娘似的了。”说完拿起一对赤金凤穿云簪就要往我头上簪。我一惊,忙一闪身。那宫女愣了一下,问道:“太子妃不喜欢这个簪子,换一个碧玉簪如何?”此时另一个宫女上前递了几盒胭脂,我更是惊讶了,她挑了一点,替我在脸上抹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那个宫女问道:“为太子妃上飞霞妆如何?”我一时不惯,忙拉了一个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宫女答道:“沉鱼。”“沉鱼啊,请打盆水来,多谢了。”沉鱼吃惊不小,忙说:“是沉鱼该做的,太子妃如此要让沉鱼折福了。沉鱼这就去打水。”我其实也吃惊不小,问:“有没有叫落雁的?”一个小宫女怯怯地答道:“奴婢叫落雁。”“那可有叫‘闭月’、‘羞花’的?”喜娘忙陪着笑脸说:“太子妃说笑了,哪有那么巧啊?”说完回头训了剩下那三个宫女:“还不快来服侍太子妃,废些什么话?想要累太子妃误了吉时么?再说些无谓的话,仔细着你们的皮。”我惊讶于喜娘如此的口气,也惊讶于她的指桑骂槐,分明不过是想叫我快些着,不要再这般折腾,于是冷冷地说:“又关她们何事了?是我问她们姓名罢了。我倒是不知道我一个太子妃连知道自己宫里的宫女的姓名都不行了,难道,这也算是废话?”我看着喜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顿了顿,说:“她们说无谓的话自是要仔细着,可我倒不知道,太子妃问话都敢不回答,可还要仔细着她们的皮啊?”喜娘不知该如何说,只不停地说:“太子妃说这话就太严重了,太子妃想问当然可以问,我也知道提醒几个小丫头注意着点,别出了什么岔子……”“我问她们的姓名,误了吉时,自是我担着,”我打断了喜娘的话,“要你担什么心呢?再说了,她们有什么过错,我也不会得过且过任由她们胡来的。怎么您倒是担心我会放纵宫里的人做什么错事?”喜娘忙说:“不敢,不敢,是我太仔细了。”我也不想再跟喜娘纠缠那个“仔细”的问题,便不再说了。此时,沉鱼打了水回来,我掬一把水把脸上的胭脂洗了个干净。看了看正打算往我头上簪一根碧玉簪的落雁,说:“不必了。”在众人的惊讶中走出了房间。刚出房门,看见院子里那个男人,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尽管峰寒也是起来得比较早的了,可他踏进新房才发现屋子里一堆宫女看着独自睡得还挺舒展的太子妃不知该说什么。峰寒也来不及看看太子妃究竟何许人,说:“看什么?还不请太子妃起了?”说完去了院子里等着,想着,要是被母后知道,她会怎么说呢?
当妃嫣走出房门,峰寒才发现,也许,丞相的女儿真的是因为嫁不出去才嫁进宫的。就是昨天那个貌不惊人擅闯御膳房的小姑娘嘛。
妃嫣看着太子有好一会儿,两人再一次相对而笑,这一次是仰天大笑。妃嫣笑不是因为太子玉树临风,而是因为她发现,原来没有选择的,不止她一个。
妃嫣是不会理睬喜娘的郁闷的。喜娘觉得她的脑袋大概是真的保不住了,她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被她摊上这么一个太子妃。妃嫣并不是一个不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但是,她积聚了这许多年的悲哀、这许多年的不平、这许多年的积愤,终于似乎要在这一天,去见皇帝和皇后的这样一个机会爆发一下。但是,妃嫣也许不会想到,她曾经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豪气干云,若不是生作女儿身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事实却无情无义又有些无理取闹地在这样一个也许她会在这个宫里大放异彩的情况下给了她最现实的打击。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妃嫣不认为太子会是那个“悦己者”,因此,习惯了这许多年没有妆容的日子,妃嫣素面朝天地跟着太子去了含元殿。太子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妃嫣,他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含元殿是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地方。他小的时候,含元殿是百官上朝商议政事的大殿,那时他还小,根本没有机会一觑含元殿。而今,新的宫殿建成,议政就转而改在了新宫殿中的章含殿。太子册立大殿便是在章含殿,峰寒至今仍然记得那个恢弘奢华却透着一丝冰冷气息的大殿给他的一种无形的压力。
含元殿宏大壮丽,高耸在龙首原之上,并依龙首原北高南低的地势铺展,空间恢阔,浑然天成,大殿前两侧建有翔鸾、栖凤两座门阙式阁楼,有曲尺形飞廊与大殿勾连相接,突显出大殿的威严,也渲染出这个王朝雄奇的气魄。妃嫣在含元殿见到了亦宁,她们从小就认识,只不过,这是她们两个的一个小小的秘密。妃嫣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到亦宁,却没有想到再见面,是这样一个境地。亦宁的前面站着身长玉立的齐王。妃嫣有一种感觉,齐王与亦宁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齐王的儒雅,亦宁的温婉,一切仿佛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