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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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我喜欢偷偷地溜出去，街上有糖葫芦，有羊肉串，有杂碎汤……也有许多我不知道在卖些什么的店铺。我一直很喜欢清平街，喜欢那里的青石板，喜欢两旁鳞次栉比的铺子，喜欢那些雕花窗棂。我听人家说，清平街连着凤翔道，凤翔道的尽头是朝凤门，朝凤门后面还有一条长长的龙尾道，看不见尽头。我有时会从清平街走到凤翔道，仅仅一条凤翔道，我便穷极目力也看不见尽头，更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从那里经过。我可以任思想在哪里驰骋，却感觉，也许看不到尽头只有更好。
很多年以后，凌妃嫣终于长大。她开始知道自己的爹是当朝的丞相，自己的娘是一品诰命夫人。她开始要学各种礼仪，她开始要学根据来客的官服、排场等判断来客的身份。可是，她或许从来都不会擅长这些，那些一品文官或是三品武将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副嘴脸。他们总是恭维凌啸风说：“凌大人，令千金倾国倾城，日后定是要嫁给太子的。”，“凌丞相，令千金知书达理，这都是您教导有方啊。”凌妃嫣对这些置若罔闻，她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女。她没有璨璨若星的美目，没有柳叶般的细眉，没有瘦削的瓜子脸，她没有任何地方长得明艳动人。至于所谓知书达理，是啊，不能说她贤良淑德也只能说知书达理了。家里有本《女箴》，她从来没有翻过，无数女子识字只是为了能读这本书，将来做一个守礼法有懿德的规矩女子。而凌妃嫣，她的枕边从来只有几卷史书。那些恭维她，或者说，讨好她爹的人，她从来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想知道，她只有微笑，来隐去对他们的鄙夷。
若不是皇上的恩旨到了府里，我也许就会把这些人无心或有意的恭维之词给忘了。那日，天空很蓝，蓝得耀眼，我原是难得在房里摆弄着绣花棚架。倒不是为了刺绣，只是好奇这些寻常女儿家整日对着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打小纵是乳母道是一点女红也不会，说出去丢了凌丞相的架子，我也从不屑碰这些东西。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凌丞相的女儿到底女红做得怎样，又有什么打紧了？会不会也就是那么一说。
我倚着门，瞧着院子里开得正好的十八学士，据说是我尚未出生之时，爹爹去云南办差带回来的。原也担心能不能活，哪知倒也开得甚好。十八朵各色清丽的茶花在清瘦的枝干上在微风中摇曳着，在湛蓝的天空下，原该是风淡云清。不知为何，我总觉着那日的茶花开得叫人心里难受。像是，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虽是很快放开了，疼痛却隐隐约约地还在蔓延。
传旨的是皇上身边最得信的李全李公公，他手里一卷圣旨，底下，府里的人跪了一片。先头的是爹爹，后头才是我娘，丞相夫人，与我，丞相之女，仅此而已。我的几个兄弟姊妹此时有些期许地跪着，我看着他们希冀的表情，也许他们只不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丞相凌啸风之女，年十六，颖慧过人，贞静循礼，生性孝敬，谦和宽仁……”丞相之女，原来，我竟是连个名字都没有。在皇上眼里，我也不过是丞相之女，谁理会我叫什么呢？既如此，不如叫个阿猫阿狗的，吓死个把宫里那些期许太子妃颖慧过人的人也是好的。爹爹恭恭敬敬地聆听天音，随后又领旨谢恩。李公公却不动，爹爹忙扯了扯我，我方才记得谢恩。“妃嫣叩谢皇上恩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谢恩，也不记得我是怎样地目送李公公出府。也许，我该是说：“丞相之女叩谢皇上恩典。”才是。我要嫁给太子了。我要嫁给太子了？我不知此时该痛哭流涕感谢皇上恩典，还是掩面而泣为从这一天起离我而去的自在感怀。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这是圣恩，是莫大的荣宠。可于我，这一切未必不是悲哀，一份旁人眼里不该属于我的悲哀。
妃嫣恍然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着，曾有人想要上前问询她几句，但都被凌啸风止住了。他知道，妃嫣此时只是想要一个人，旁人在她眼里不过空气而已。回到房内，妃嫣仍是恍然如梦。她当真希望，只是个梦而已。只是，即使这只是个梦，又如何？纵是不嫁太子，仍是逃不过嫁个皇子的命运。她何曾有过自己作主的可能？
妃嫣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连贴身的婢女宓儿也不许进，一天都水米未进。然而，第二日用早膳时，妃嫣却没有一丝伤感。妃嫣满眼的笑意大口大口地喝着银耳燕窝粥，边用着早膳，边与几个年纪尚小的弟弟妹妹说笑。凌夫人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她也算是知道些这个女儿的性子最不喜拘束，还怕她为了要进宫嫁给太子的事儿心里过不去。这么一看，倒还是挺好的。妃嫣的几位兄弟姊妹也想着妃嫣进宫，也算是为凌家争了脸面。皇上现在是很器重凌啸风。只是，伴君如伴虎，谁又知道这份恩宠能延续多久呢？凌啸风自己清楚，皇上登基，他是第一功臣。只是，这些都不能给旁人知道。所以，纵是他劳心劳力，却仍不过是坐了这丞相之位。否则……。除了宓儿，没有人注意到妃嫣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些青黑。宓儿知道，凌啸风其实也知道，妃嫣不过是在人前，强颜欢笑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