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冠》长雾

10、第九章、乌巴卡拉

　　“苏伊……苏伊！”
　　苏伊被伊尼的惊叫声唤醒，他一睁眼便看到刺目的日光，头昏脑涨。
　　伊尼已经无法在意什么“不祥”了，他趴在土丘顶上喊道：“苏伊，你怎么样？”
　　苏伊努力回忆自己发生了什么。此刻，他躺在土丘的东面荒野上，全身都隐隐作痛。目光还有些模糊，可能脑震荡了？“我没事！”他想大声喊，但稍稍用力就感到一阵眩晕。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人！”
　　苏伊就这样独自躺在烈日普照的旷野之上，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虚弱无助过，身下禾草的刺痒与干燥的土腥困扰着他，这些小小的不适被无限地放大了，令人心烦。待晕眩的感觉慢慢消失，苏伊想摸索身上的水囊，淋水去些燥热。他这才发现，自己滚下土丘时想减缓速度一阵换乱抓握，现在掌心里竟然还一直攥着土块……

　　伊尼带来了拉卡与杰西姆，他们开着考古队的越野车从村子的另一边绕路而来。苏伊看到车子的时候长长舒了口气，现代工具万岁！他刚刚还烦恼如果伊尼牵着骡马来载他，自己一定会在回去的路上被颠吐了。
　　杰西姆大步走到苏伊身边，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和雷厉风行的动作截然不同：“刚才有护住头吗？撞到哪里了？头晕吗？有觉得骨折吗？”
　　苏伊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被太阳晒得难受。他用有些干涩的嗓音说：“忘记护头了，抱歉，杰西。幸好这个土丘不是很陡，我没有撞到什么地方，顶多就软组织挫伤吧。”苏伊的态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杰西姆作为年长的兄弟，从小就教苏伊如何保护自己，然而他常常忘记照做。
　　有力的手臂把苏伊扶了起来，手掌还不忘护着他的头颈。这动作细心周到，然而这人吐出的话语却冷冰冰的：“你不该无视伊尼的警告登上‘乌巴卡拉’！”
　　苏伊在拉卡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轻声道了谢，但不想接拉卡的话。他不喜欢拉卡责备的语气，这个人无权这样责备自己。
　　“你得和我去一趟西格里，小伙子。”杰西姆对苏伊说，也选择无视拉卡的话。他发现正如自己弟弟所说，这个异族的青年每每面对他就显得有些无礼，或许这是一种针对。
　　“西格里？”苏伊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袍，有些吃惊地反问。
　　“走吧，去医院检查一下。”
　　拉卡与伊尼都明白了杰西姆的意思。拉卡目光锐利地扫视苏伊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就走。而伊尼有些担忧地用目光示意苏伊去医院，然后犹豫地看了眼自己兄长的背影，放弃搭车，打算与他一起步行回去村落。

　　苏伊与杰西姆站在原地，看着那对兄弟一前一后向村落的方向走去。
　　“伊尼很怕拉卡？”苏伊问。
　　“那是尊敬，”杰西姆回答，“拉卡是村落里最出色的猎人，而且他十分聪明。”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伊，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别在意拉卡的态度，我没想到他是这么狭隘的人。”
　　苏伊轻轻摇头，若有所思：“我并不觉得他狭隘，反而觉得他或许有这样做的理由。”
　　“排斥你的理由？”杰西姆冷哼了一声。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苏伊说，“他的目光冷静、理智，没有轻蔑与厌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这样做的原因。”
　　“别想那么多，”杰西姆拍了拍苏伊的肩膀，“上车吧，让我和你说说‘乌巴卡拉’的故事。”

　　伊斯西斯村落外的这些土丘叫做“乌巴卡拉”，据他们自己说，这些土丘是他们族内罪人的坟茔，是令人厌恶的地方。
　　“罪人的坟茔？”
　　“获叛族之罪的人，”杰西姆苦笑，“你知道曾经有很多学者想要研究这个民族，然而没有族人愿意开口。未经族长和祭司允许说出族中的事，会被立即处死。”
　　“啊！”苏伊低呼了一声。
　　“西方人说他们粗鲁野蛮，要T国用法律制裁杀人者。几十年前T国政府也介入过，然而刽子手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被带离村落。”
　　“所以祖父最初想治好父亲的病，就是为了赢得老族长的信任与感激？”苏伊揶揄道。
　　杰西姆哈哈一笑，毫不在意他的玩笑：“我很庆幸老族长选择让祖父收养你的父亲，否则世界上就没有你了！”
　　苏伊也笑了笑，是的，他身上还有一半西方人的血脉，也许这就是拉卡讨厌自己的原因。
　　杰西姆继续说他的故事：“埃米罗遗址的问题很多，有考古队想把挖掘范围扩大到‘乌巴卡拉’所在的区域，但这被伊斯西斯族人拒绝了。在他们看来，这是要‘挖开罪恶的巢穴’。你知道的，一直有阴谋论者认为伊斯西斯人隐瞒过多，于是就有队伍就趁夜偷偷爬上‘乌巴卡拉’……”说到这里，杰西姆不太赞成地皱眉，毕竟那是还有族人看护的坟茔。
　　“然后呢？”
　　“他们都跌下土丘，摔断了脖子。”
　　车厢内一阵短暂的沉默，苏伊突然想到那天夜里与拉卡相遇，他所说的“巡逻”是什么意思了。
　　“后来面临杀人指责的老族长因为气愤掘开了半座土丘，里面确实是近代的累累尸骨，这件事才慢慢消停。但是因为半座‘乌巴卡拉’被挖开，村子里有两个幼儿夭折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伊斯西斯人与所有外族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故事的结尾令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苏伊这才明白伊尼与拉卡有些过激的态度，也明白了杰西姆若无其事背后的关心。
　　“那……后来还有人登上过‘乌巴卡拉’吗？”
　　“自然还有不死心的人，”杰西姆嗤笑了一声，“甚至有些人就是去当盗墓贼的。”
　　“结果呢？”
　　“死伤惨重，那地方真有点邪门。”杰西姆神秘兮兮地说。
　　苏伊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小布袋，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荒原：“没想到你现在相信起灵异事件了？”
　　杰西姆没有注意到他沉郁的眼神，兀自开着玩笑：“这世界上总是有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啊。”

　　苏伊没有说出心中的疑虑，哪怕自己在跌下土丘时产生了奇怪的幻觉，但他不相信“不祥的乌巴卡拉”存在什么神秘力量。
　　不知为何，苏伊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色亚麻长袍的身影。那双异色的眼眸使他在幽寂的夜幕中仿佛蛰伏的野兽，胸前佩戴的红色珊瑚珠串仿佛染血般鲜红。
　　“你不该走，”梦中杀人者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也不该来。”

　　“我们到了。”
　　苏伊回过神，发现杰西姆已经把车子停在了西格里医院的停车场。周围高大的建筑与进出的车流让他感到恍若隔世。
　　杰西姆见苏伊发呆，还以为他像小时候一样又在害怕医院，大笑道：“小伙子，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伊依然紧攥着刚才一直握在手里的小布袋，但是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真好。他振作起精神，转头对杰西姆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小伙子捡到了不该捡到的东西，还有本文就是走不进科学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