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不一样的过去（盗笔同人）》十世铅华

186、第 186 章

　　第十四章：
　　青铜门后的空间像是一块块被割裂开的镜片，杂乱无序的堆积在一起，有些地方甚至并不相接。
　　但被终极偏爱的人在这里总会有他的特权，当他的眼睛注视向那个方向的时候，他想看的场景自然而然的落到他的眼前。
　　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他看着他向前奔跑，凌乱的黑色发丝紧贴在他额前，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摇摆不定，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家伙总是经常在奔跑，有时候是疲于奔命，更多的时候却是在不断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追逐已经成了那家伙的一种习惯，或者说生活方式，他像只扑火的飞虫一样，从不停下脚步，向着一个无法回头的目标不断前进，只等待一个终点，燃烧殆尽。
　　这并不是一段令人开心的回忆，吴邪想着想着，稍微有些走神。
　　他以为他已经无所谓了，他早就明白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要走的路，他不是神仙，担不起别人的命运。
　　但真到了这种时候，空空荡荡的背景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碍眼。
　　那里应该还有个人的，他下意识想，不，不止一个。
　　三个人，应该有三个人站在一起，才算圆满，少一个都不可以。
　　他眼中的画面随着他的想象开始变化，拿着手电筒的青年从那人的背后显现出来，侧头看了看吴邪的方向，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也浮现在另外一边，咧开嘴也冲他笑了起来。
　　“吴邪！”
　　呼喊声再次传来，周围的世界随着他的呼喊开始剧变，他看着那人一脚踏空，周围的一切瞬间支离破碎，然后又以另一种扭曲的姿态重新组合。
　　一个又一个“吴邪”凭空出现，如潮水般向那个人涌去，瞬间便将他淹没在人海里。
　　吴邪看着他挣扎着从人群中向前跑，浅浅的绿色从他的体表蔓延开来，一支细小的植物触须从他袖口中微微探出，青绿色的表面还沁着鲜红的血。
　　但张起灵仍然在人群中穿梭，呼喊着吴邪的名字，对这一切仿佛无知无觉。
　　吴邪漠然的看着他，任凭一声声呼唤穿过时空，在他耳中盘旋。
　　不拒绝，也不回应。
　　他本应如此，他已经为他们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剩下的他管不了，也不应该再管。
　　可在他的眼睛里，那两个被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属于他和胖子的影子，却一左一右的挡在张起灵身边，把厚重的背包抵在胸前，为他支撑起一道坚固防线，把他与周围那些人隔绝开来。
　　铁三角在分离了无数岁月、经历了无数的风霜和艰险之后，终于在此重新以彼此最初的身份站在了一起。
　　这幅画面仿佛是一条线，将此时的吴邪与昔日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与外面那个精彩绝伦的花花世界之间，重新挂起了一道联系。
　　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些早已熄灭的热情，倏地一声，又冒起了一簇火苗。
　　“母亲。”
　　许久之后，吴邪轻轻闭了闭眼睛，有什么在他的胸口鼓动着。
　　被封闭起来的情感如潮水般翻涌，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
　　这里有他求之不得的平静，还有他亏欠了两辈子的“母亲”。
　　但是外面，有他的亲人、伙伴，有他爱着以及爱着他的人。
　　那里还有他的责任、他的羁绊，有他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他现在还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我想要回去。”
　　光团轻轻的蹭蹭他，就像是温柔的母亲用双手轻轻摩挲着即将远行的孩子的头发。
　　紧接着，一小团光从中分裂了出来，环绕着他飞了一圈，最终缠绕在他左手的小指上。
　　触手的温热传来，驱散了地下世界所有的阴寒，也让他心里的焦躁跟着一起平静下来。
　　吴邪感到周围的景象倏地变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平躺在地上。
　　只不过他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黑沉沉的洞顶，而是一片朦胧的白雪。
　　他躺在雪中，却并不觉得冷，只是没法移动。
　　他立刻想到了这场景是哪里，不由一怔，但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终极从不拒绝她的孩子，这次也一样。
　　但她不相信外界人，尤其是曾背叛过她，被她打上了钢印的张家。
　　她允许他离开，重新回到外面去，但不意味着她会轻易放过再次闯进她的国度，如汪藏海一般试图带走她宝贝的张起灵。
　　好在看在吴邪的份上，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能够在这数不清的“吴邪”中找到真的那个的话。
　　幸好。
　　吴邪淡淡的看着伸到眼前的手。
　　这一点，他相信他。
　　“抓紧。”
　　急促的呼吸声环绕在吴邪耳边，甚至虚弱的有些不像他了。
　　但他没有在意，用力托住吴邪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滑落下去，然后坚定的迈出步伐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吴邪伏在他的背上，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一小块蓝色连帽衫。
　　过度熟悉的场景让他再次回想起过去，甚至产生了一种虚幻和真实交杂的荒诞感。
　　有一刹那他忽然有些怀疑这重来的一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是真的找到答案了吗？真的要结束了吗？还是说他只是陷入了一场长长的梦？一个幻境？一个临死前美好的走马灯？
　　会不会当他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仍然还是鲁王宫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别人拯救的吴邪？
　　但也仅仅只有一刹那，他便将所有动摇抛之脑后。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轻易便会动摇的自己了。
　　“对不起。”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背着他的人这样说。
　　吴邪忽然释然了。
　　哪怕选择了放下，却仍然盘旋在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的怨愤忽然之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还知道啊。”他笑。
　　他仰起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出口，微微勾起的嘴角,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真实模样。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他总会原谅他的。
　　在冲出绝地的那一刹那，他想。
　　“嘿，发啥呆呢？”
　　突如其来的粗嗓门打断了吴邪的回忆，他抬头，胖子一张脸皱歪歪的盯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胖子……”
　　吴邪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
　　如果不再回归，这本来不需要他再纠结，但既然他选择回来，显然有些事情也就逃不过了。
　　“别。”胖子阴阳怪气的道，“小佛爷手眼通天，咱还是恭敬点好，不然指不定哪天就又让人给绑了。”
　　“抱歉，我错了。”吴邪毫不犹豫的服软认错，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精致的五官扭了扭，生疏的摆出一副讨好告饶的表情，就是他还很年轻的时候跟他三叔泼皮耍赖时的经典表情。
　　两手在胸前合十，作祈祷请求状。
　　“胖爷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小的这一次吧。”
　　天知道他有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表情了，整张脸夸张的皱在一起，看上去反倒有点搞笑。
　　“别来这套，老子不吃！”胖子愤愤的道。
　　但吴邪敏锐的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立马打蛇棍上。
　　“别嘛，咱俩谁跟谁，不带当真的啊，胖爷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好撑船，以后要是再有啥事我还得靠胖爷保命呢~”吴邪谄媚道，“就算不想我，也得想想潘家园的烤串和楼外楼里的醋鱼，自个儿一个人下馆子都不香了。”
　　“滚滚滚！我靠，你他娘的啥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胖子向后挣扎。
　　“我一直都不怎么要脸啊，我要的是赢。”吴邪理直气壮的道。
　　这倒让胖子一肚子的火全憋了回去，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差点把自己憋成重伤。
　　“他娘的！”胖子骂骂咧咧，但又没办法，最后也只能一脸苦大仇深的道，“你小子就是仗着胖爷我心肠好，不忍心跟你计较。”
　　吴邪一怔。
　　他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毫无形象，到最后朝后跌坐在病床上，捂住肚子直打滚。
　　“喂、喂，正经点！老子还没原谅你呢！”胖子拿脚踢了踢他，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哈哈，没……没事，我就是忽然觉得，历史总惊人的相似。”
　　吴邪喘了口气才止住笑声，坐直了身子，神色终于郑重了起来。
　　“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胖子一怔，神色稍微有些讷讷，“倒也不用这么正式。”
　　话虽这么说，但他紧锁的眉头却已经舒展开来。
　　迟疑了一会儿，胖子长叹了口气。
　　吴邪知道，这代表他再次妥协了。
　　吴邪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那并不是蒙混过关后的舒坦。
　　他姓王，他和老九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贯穿了吴邪变轨后的人生，他屡次深陷危险之中。他最爱的女人也死在里面。他孑然一身，也只因为他孑然一身。
　　“小天真啊。”胖子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是第二回了。”
　　吴邪没出声。
　　“上辈子我就跟你说过啦，如果有个地方非去不可而且凶多吉少的话，一定得叫上我，咱们三个要是能一起死在斗里，其实也算是一件美事。”胖子道，“可上辈子你没听，这辈子你还是没听你……说你丫臭小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非得让胖爷我再留个遗憾下半辈子全拿来后悔是不是，拜托，胖爷我这辈子的遗憾后悔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我……”
　　“这辈子，我不会再这么说一遍了，没意义。”胖子笑了笑，打断了他，”我发现，有的时候，说的不如做的。”
　　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我说这话，不是为了给你压力，而是要告诉你，就算你真的又跑了，不管是我，还是小哥，我们还是会追上去，你小子甩不掉的！”
　　吴邪沉默了一会，抬手按在胖子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面，用力按了一下。
　　“我知道了。”
　　又说了一会话，两个人又去看望了一下隔壁的难兄难弟。
　　黑眼镜跟张起灵对着床，中间就隔着一个布帘子，一张冷脸，一张笑脸，气氛无比诡异。
　　他们俩其实早就没啥问题了，张家人世代传承的诅咒随着“神子”的回归烟消云散，但作为副产品的强悍恢复力倒是留存了下来，除了体力上的透支还没完全复原，其他的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你又招惹他了？”吴邪用眼神示意黑眼镜。
　　黑眼镜露齿一笑，八颗闪亮的大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矮油，徒弟，成见是一座大山，随随便便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是种没品的行为呦~”
　　“看来是了。”吴邪的嘴角抽了抽，一点都没被他带偏，“你就贫吧，小心挨揍。”
　　“放心，他追不上我~”黑眼镜的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病房里另一边的气压肉眼可见的又低了一点，吴邪都感到一阵杀气了。
　　没有人提前刚刚经历过的那场生死一线的冒险，所有人都默契的扯着闲篇，对那些出生如此的经历，那些暗淡无光的绝境只字不提，就好像那一切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吴邪接受了这种无声的宽慰，坐在一边削了一个苹果。
　　“行啦，没事就行。”他发现两个人都在看他，把苹果掉了个个儿，面不改色的放进自己嘴里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混的道，“我就是来看看，下午我就得出院啦，你们俩来的时候情况严重，为了不被人发现问题送到研究所去，最好还是从这里多装几天样子。”
　　“你还有事？”张起灵一针见血。
　　吴邪笑了一声，“盘口里还缺不了人咯，也不能全压给小花。”
　　张起灵撑了一下床沿打算下床，被吴邪制止了。
　　“信我一回，小哥。”吴邪仰起下巴，“有我够了，翻不了天。”
　　张起灵并没有被他少见的张扬傲慢的神色给蛊惑到，或者说，从那句“小哥”刚出口，他就已经注意不到别的事情了。
　　他以为他无所谓，作为一个伙计也好，全做不识也好，只要还在他身边，只要能够保证不会害了他，他就甘之如饴。
　　但当前世已经听惯了的称呼再次从那张嘴中吐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潇洒。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吴邪已经准备要走了，黑眼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他对呛。
　　“不管，你把我丢下我就跑。”
　　“多谢提醒，我会多安排几个护工看着你的。”
　　“我可以翻窗。”
　　“这是十七楼，你要是不想地下工作没被发现却因为跳楼未遂妨碍公共治安进去呆上个俩礼拜，我倒也不反对，别指望我去捞你哈，丢不起那人。”
　　张起灵下意识呼喊了一声吴邪的名字，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立马又没声了。
　　吴邪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摆了一下手。
　　那是多年以前才有的那种，明媚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