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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毕业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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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公布了。
老师把名单贴在教室后的黑板上,一下课就围了一群人,大部分人都是过去瞻仰大神的成绩的,感叹非吾等能及之类的废话。
林羽歌直接从最后一个开始看,哦,刚好第20名,那舒宇呢,她眼神慢慢上移,18,17….10….5…1
没有舒宇。林羽歌的名字孤零零地排在最后,白纸黑字从名单上跑出来,对她说,不好意思,只有你一个人。
林羽歌从人群中挣脱出来,随即趴在桌子上,闭眼,被挤压的脸变得湿湿的。
我们果然是不会再见的呢?
再也不见。
通过考试的人被准许不用再来上课了,只需出席一下中考前的拍毕业照,毕业典礼之类的就行了。体育课提早下课,林羽歌收拾书包,却也没有多重,毕竟自己也不是初中三年勤勤恳恳念书的人,桌洞里只有几本课外书和辅导资料。
收拾完,开始打扫卫生,今天刚好轮到她值日。
其他班还在上课,偶尔有几个学生在走廊里走动,林羽歌也会听到隔壁班老师教课的声音,如果觉得累了,就坐会儿,反正时间有的是。
林羽歌环顾了教室一周,目光还是停在了那张纸上,那张没有舒宇名字的纸。
她想,可能自己看漏了呢?虽然当时自己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万一,万一…
然而,世界上的好多万一,是需要资本和巧合的。
林羽歌记得很清楚,当时看的时候,眼睛都用力得发疼,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名字。
反正,舒宇通过中考也是能考上的吧。
她靠在瓷砖墙上,双手自然下垂去沾染还没被中和的凉意,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
操场上吹哨的声音,窗外的树在风起时的沙沙声,温柔地停在耳边。初夏年轻爽朗的气息抹去冬日的寒,烘干春日的黏,像往年一样侧卧在身边。汗湿的刘海渐渐稀疏开来,睁眼,她走到窗边,恰巧看见舒宇投了一个三分球,脸上刹那间开出肆意的笑。
就这样吧,说了几句话,问了几声好,貌似刻意的亲近,状若无事的动作,一次次的决心放弃,一次次的犹疑不决,自己明明还念念不舍,却硬要做出放手天涯的矫情姿态,林羽歌喜欢得卑微,却也贪恋得自私。
因为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啊,总是站在身边,总是低下头看着我,总是对我笑得毫不掩饰啊。
舒宇,你是把我当朋友吧。
那我们就当朋友吧。
一阵风吹来,刘海被撩开,林羽歌看了眼篮球场,什么都没有了,留下一个滚动的球。
转身,背上书包,回家。
拍毕业照的那天,天空阴沉着,林羽歌的脸上依旧布满被闷热的空气逼出来的汗。她站在队伍里,看着一群群陌生的脸孔去替换另一群群陌生的脸孔,他们在站台上跳上跳下,被老师指挥站位和表情,难为情地喊几声茄子,随后尴尬的笑声参差不齐地荡漾在混着汗味的黏潮水汽里,日后他们回忆起今天,会不会只有糟糕的天气和难熬的定格?
林羽歌突然感觉有一滴水滴在自己的嘴唇上,仰起头来,洋灰色深深浅浅印在天幕,看不见的高度里有雨丝直线下落,下雨了。
舒宇皱起了眉,心想着怎么还没轮到,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下雨了的议论声。下意识往走廊外面望去。
林羽歌,她在干嘛?看天吗?还是看雨?
近一个月了,舒宇没有见过林羽歌。成绩出来之后,虽然清楚自己应该上不了。考语文的时候睡了一个小时,导致作文只写了200来字,而且事后发现写偏题了,舒宇看见自己100出头的语文成绩,即使后面几门科目都接近满分,也不可能了。
“是不是刚睡醒的时候脑子不灵活啊?”舒宇这样问过自己,老师也这样对他询问。老师对舒宇倒是放心的很,保送考试只不过只是渠道之一,中考考上也并无异。“可是我这样我还要多念一个月的书。”舒宇无赖地说,“搞得平常你有很认真念书一样的”,老师也回一句,“该怎样就怎样啦,像平时一样就行,就是别在考试前去鼓捣那个编程了,第二天考语文又会睡着。”
所以,舒宇本人倒不觉得保送考试没考上有何遗憾。只是看见林羽歌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倒高兴异常,计划着有空去恭喜她一下,但是总是看不见她,下课间隙,放学等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哪也没有林羽歌。
舒宇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之前,不是几乎天天可以见到的吗现在,怎么回事?
之前,是林羽歌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的之前。现在,又是林羽歌不想出现在你面前的现在。这中间,兜兜转转,舒宇又怎知究竟。
一晃,就到现在。
雨越下越大,站在外面等着拍照的学生都涌进来,却也没几个人回到教室去复习,大家都站在外面,叽叽喳喳。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刚才还盖满脚印的地面,浓郁得化不开的潮热被清凉微微稀释,风里还夹杂着些许不知但新鲜的味道。
又有一群学生要从这里离去,他们会随行带走无谓的彷徨和抱怨,留下青春时期的感伤和留恋,几百个阴晴雨雪的上学天,无数个烦躁跺脚的分秒,他们的轨迹反复错开又反复相交了3年,也许到最后依旧记不起他或她曾是自己的那个谁,但他们此刻仍在这幢楼的庇佑下,谈天谈地谈人生,语气中成年人般的世俗和现实更像是小孩还未脱离稚气的标志。
他们向大雨宣泄或是述说了什么呢是自己减肥不成功,中考太激烈还是希望高中生活会更顺利呢?年轻的苦闷总是多得数不完,却也很快就消失殆尽。
雨最终会停下,云最终会散开,春夏秋冬交替氤氲城市,什么都不会一辈子,什么都不会过不去,三五有时,早晚几刻,关于时间的流动成过往,关于在意的封存成记忆。只是此时此刻,别忘记得太早。
林羽歌的关于舒宇,舒宇的关于林羽歌的。
这场大雨,不知掀起了谁的心事,又浇灭了谁的念想。
林羽歌在等,等自己放手无关的细枝末节,等自己不再计较得失,等自己不要过分地期待太多,等自己足够坦荡地去直面舒宇。
雾气在眼里腾空而起,不知何时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