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Life Goes On》轩戀陌稀

5、守护者

　　纱季在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看见西谷的身影。
　　她也不着急，给西谷发了个“怎么了”的消息，便自顾自地玩起手游。少女还没发现，自己对于等待迟到之人有60分的耐心，对于等待西谷夕却拥有100的耐心。
　　六月的午后已不像春天那般昏沉，太阳仍不高不矮地挂在天上，没有发出一丝橙光。微风拂过带来几分凉意，却不让人感到冰冷。纱季微微嗅到些青草的气味，一时间心情舒畅。

　　不多时，西谷夕狂奔而来，停在她身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歉，“对不起……教练、教练稍微哈哈……拖了点时间哈哈……”
　　事出有因，他却这样狂奔而来，纱季怎么可能生气，她拍拍喘得腰板微躬的西谷，露出灿烂的笑颜，“没关系啦、我等得也不久，而且你很努力跑过来了啊。”
　　“你真的不生气吗……？”少年谨慎地询问，生怕少女实在压抑怒气。

　　纱季被他小心翼翼的态度逗笑了，三步并作两步地绕到西谷身后，伸手轻推他的后背，用欢快的声音催促道，“不生气，快走啦！”
　　“诶、诶？”西谷仓促地迈了几部，被动地被纱季推着往前走，他惊讶与同少女的肢体接触，后背僵硬地挺直了，被她所触碰的位置泛过阵阵酥麻。“等等、慢点……”
　　“冲啊！”纱季忽视他的声音，继续推着身前的人往前跑。

　　西谷顺势加快速度往前跑，没几步就逃开少女的手，他快速绕到纱季身旁，反击般拉住她的手腕，猛地加快速度往前冲。缺乏运动的纱季，哪里跟得上排球部部员西谷的脚步，没跑多久就踹着粗气，直喊救命。
　　纱季求饶的模样让西谷止不住大笑。
　　她被他抓着手腕，只得用空闲的另一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呼吸。她的大脑原本还被缺氧的窒息感占据，却在下一秒、在发现少年牵着自己的那一秒，忽然变得炙热，仿佛滚烫的热流躺过大脑，让她难以思考。

　　西谷却错以为纱季因自己的恶作剧而生气，急忙躬身，急切地说，“怎么了？难受吗？”
　　少年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纱季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幸好在做出不可弥补的事前回过神来，转推为拍。她故作冷静地拍拍西谷的手肘，惊叹般说道，“跑太快了啦！”
　　西谷一见她那毫无瑕疵的笑脸，自然没发现不对劲。他笑着松开纱季的手，“只要你没生气就好。”

　　天然呆……
　　纱季双颊泛红，在心中忿然。
　　天然呆最容易无意识说出令人心动的话，她这下可真是亲身体验了一把。

　　两人运气好得很，刚到站牌就遇到停靠的巴士，也因此很快便到达今日的目的地。
　　因为这家家庭餐馆刚开业不久，四处分发了许多优惠券，又赶上下班放学高峰期，店里已经满了大半。纱季和西谷一进店便赶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迅速点了两份适合做晚餐的单人套餐。

　　纱季一边问西谷训练情况，一边向他请教自己看不懂的排球规则，西谷则说起了排球部里发生的趣事，在好好炫耀了一番一年级的秘密武器后，绝望般地提起国语小测不及格后的抄写惩罚。
　　他脸色苍白得像被抽干了水份的青蛙，直到服务员端上他的叉烧肉套餐才恢复精神。

　　“看起来好好吃。”西谷双眼泛光地打量起眼前超大份的叉烧肉盖饭，口水都要流下来似得，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纱季之前也和西谷约过几次饭，自然清楚他是在等她那份套餐送上来，一起开饭。
　　她之前交往过的男生，几乎是一上菜就自己吃起来，没人像西谷这样照顾同行人的情绪。看似粗枝大叶的少年这样细心的行为，让纱季有种被人爱护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幻化成了看不见的粒子，侵入她的脑中，来回撞击，让纱季觉得神经末梢都在颤抖。

　　觉察到自己对西谷夕的好感后，纱季非常容易对少年的言行产生暧昧的联想。她不清楚这究竟是男女意义上的喜欢，还是因为对方正好在自己绝望时出现，而让她把抓住希望般的渴望误认为喜欢。

　　“西谷又要等嘛。”纱季的双眼像月牙般弯起。
　　“一起吃比较开心嘛。”每当纱季唤着他的名字，西谷都会表现得很高兴。

　　“是嘛，但是每次都让你等很不好意思呢。”纱季用手指戳了戳水杯，“要不、作为回礼，西谷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啊，我对学习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班级也隔得很近。”
　　“真的可以吗？”西谷喜出望外，却在冷静几分后稍显犹豫。碍于男生的自信尊，他不太想让纱季知道自己那堪称可怕的小测成绩，却又不想放弃和对方相处的机会。
　　“当然可以啊，不过，为了保证让你期末全科及格，我会很严格哦。”纱季眨眼回应后，她点的海鲜咖喱饭也被端了上来。

　　“好香啊……”她双手合十，笑着歪歪头对西谷说，“快吃吧，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西谷神采奕奕地回应，拿起筷子便开始搅拌酱汁。

　　换做平常，纱季会在吃饭的时候减少说话的频率，最近和西谷一起的时间，她却非常愿意和他增加交流次数。她难以解释其中的逻辑，只是纯粹想要和他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只要与眼前的人交流，就能让她感到轻松。

　　“……然后翔阳他啊、一个扣杀把球打到龙脸上了！当时龙的表情是这样的、翔阳的表情变成这样了！”西谷说着，抖动脸部肌肉做了两个好笑的鬼脸。
　　“哈哈哈咳、咳……”纱季刚吃了口饭，被他一逗差点噎着。
　　西谷见状急忙给她递了张纸巾，接连说道：“对不起、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纱季接过纸巾，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哈哈哈、没事啊，我们把好笑的留在饭后吧？现在可以说说……”
　　纱季正想继续往下说，却在抬眼之间瞥见前方走来的制服少女。她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极地冷流环绕，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住，这一刻她所有的欢愉都被撕去，只剩下一个冰冷的驱壳伫在原地。

　　少女越走越近，最终停在桌旁。

　　“纱季？真的是你。”闯入两人平和气氛的少女原本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却在看清纱季对面坐着的是个少年的瞬间，露出哀伤的表情。“所以你才不去给北岛君扫墓吗？”
　　纱季冷漠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回答的打算。

　　“纱季好过分啊，只顾着自己高兴，就这么丢下北岛君……”她声若游丝，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仿佛纱季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们不是同伴吗？不是一起喜欢北岛君的同伴吗？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纱季听得懂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把所有字组合起来，她却无法理解了。
　　什么叫丢下北岛？什么叫同伴？什么叫背叛？
　　想要从暗恋之人死在眼前的恐怖回忆中走出来，想要摆脱纠缠自己的人，为什么会被形容成这样？在这个人眼中，幸福快乐的活着就是对逝者的背叛吗？

　　纱季怒火中烧，她想对她大吼“适可而止”，想给她一巴掌说“快清醒点，我们只是因为喜欢北岛而相伴了两个月的普通朋友”。可下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却在看清对方楚楚可怜的表情后一泄而去。

　　这个人不会懂的。
　　她只是个可怜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逃脱的胆小鬼罢了。
　　纱季释然般松懈身体，表情也不像先前那么紧绷。

　　西谷对她们的对话只是略知一二，他难得安静地在两人之间扫视，正想开口劝和，纱季便先他一步出声了。

　　“我已经从北岛启介那里走出来了。”纱季甚至没有站起来，“我不会再怨天尤人、止步于过去了，我会开心快乐的继续我的生活。”

　　纱季话音刚落，制服少女猛地双唇颤抖，不敢相信地看着纱季，仿佛看着一名不知悔改的罪人。她不明白，不明白原本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一起缅怀暗恋之人的纱季为何变得这样无情。

　　纱季清清楚楚地看见制服少女的表情变化，心中却再无更大的波澜。她清楚自己无法说服对方，也没有打算说服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她能做的，最多只是无奈地祝福，“希望你也能开心地过自己的生活。”

　　纱季的祝福，在对方眼中却变成了刻意的怜悯。
　　制服少女睁得偌大的双眸，在顷刻之间被愤怒所扭曲，她嘴角微张，双颊的肌肉也狰狞地鼓起，她的身体因怒火缠绕而微微颤抖。
　　这时，手捧托盘的服务员正好从她身边经过，少女恍惚地往服务员手中一撇，中邪般一把夺过托盘上的热咖啡。

　　“等等、这位客人——”
　　服务员一惊，险些稳不住身体。

　　纱季没有料想到她这一举动，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西谷反倒是最先警觉的人，他没有多做思考的时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在制服少女把热咖啡泼向纱季的紧急时刻，猛地将她的手打开。
　　少女手腕一扭，手中的杯子就此脱落，杯中的热咖啡也随着惯性泼洒而出，浇在纱季手肘上。幸好西谷动作够快打开了制服少女的手，让纱季幸免于被泼一脸热咖啡的可怕境况。

　　“我不太清楚东野和你之间的事……无论如何，伤害他人都不可能是正确的行为。”
　　西谷面容肃然，镇静地走到纱季身前，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挡在身后。他的身材，虽然不似这个年纪大部分男生那样高大强壮，却因守护他人而散发慑人气势。
　　“我不会对女生动手，但是……如果你还想对东野做什么，就先跨过我这关吧。”

　　纱季心中一动。
　　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此刻就像动作电影中从天而降的英雄角色，把妄图将纱季拖入可怕回忆中的反派少女，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少年不算挺拔的背影，这一刻却给她带来无限的勇气。仿佛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而是专属于她的守护神。

　　排球真是冷得我有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