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小概率》纯敦子

6、第六章

　　黄昏时刻的光线变得十分微弱，从高高的玻璃窗里折射到劣质的木质地板上，投出一道窄而长的影子，连着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丰满漂亮的姑娘，烂醉如泥的酒客，胆大妄为的赌徒，每一天，所有组成酒馆生意长兴不衰的一切突然间消失了。这样的情形在热热闹闹的老波比酒馆里并不常见。

　　门被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在老化松动的地板上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感谢上帝，终于有点什么动静了，杰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鉴于他的眼睛这个时候想睁也睁不开。
　　在这之前杰克所能感知到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和沉默。

　　声音停止在杰克道森被允许重见光明的前一刻。

　　杰克道森再一次在底心里哀叹自己的坏运气。

　　上个星期，格莱迪斯精彩的表现为她赢来了不小的收入，在礼貌地拒绝了老板热情的常驻邀约后，她便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杰克道森对此感到十分懊恼，他一面后悔没有在开始大力阻止少女登台——很明显，这样子公开性的露面非常容易引起一些人注意，最初的不安全因素还没有扫除；一面又后悔没有在擂台赛结束的第一时间拦住格莱迪斯。

　　因为她是赢家，是胜利者。她让全场为止沸腾。
　　他只能在台下注视她。他试着上台靠近少女却被大块头的保镖们拦住了去路。

　　杰克不满的鼓起嘴巴，在格莱迪斯突然间将视线放在他身上时也是如此。

　　“少女只是轻轻的一眼，被她瞥见的青年却就此跌进了爱情的深渊。”杰克无知无觉地吟出了这样一句诗。这让那些凶神恶煞的保镖们多看了他好几眼。

　　开什么玩笑，武力值逆天的小姐可不是哪个男人都有福气消受的，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生机勃勃天性乐观的傻小子被爱意蒙蔽愿意一试。

　　我在说什么胡话啊！杰克道森为自己不寻常的失态懊恼了几秒钟，在他再把注意力放回台上的时候，格莱迪斯的踪影已经无处可寻了。

　　他很快被保镖赶了出来——既没有付票钱也没有下注的资本，干这行的朋友可不比其他行业宽容。

　　该生气的人是我！杰克忿忿不平的想，本来说好是两个人一起，现在他却成了被抛下的那一个。
　　他难道看上去很好欺负吗！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不可能，青年很快否定了这个结。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眼中的神采也随之熄灭，格莱迪斯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要重新开始做个计划，如果这片待不下去了至少还能换个地方，至于坐船去美国他现在竟然不怎么期待了。如果美国人都像那个少女一样狡诈的话。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在临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杰克才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十分具有诱惑性的一副画面——英俊明朗气质纯净的青年斜斜的倚靠在窗前，面对外面有些刺眼的日光微微眯上了双眼，正带着散漫又慵懒瞟去。
　　如果画家本人能够把自己画成一副作品的话。
　　画家当然会画上那么几副，但对象可不是自己，理由也并不纯粹。杰克道森想起自己还欠着旅店老板娘一副肖像画，他们说好用来抵作房钱，已经几天过去了，他差点就给忘了。

　　然而在他带上画具来到情人旅店时，老板娘却语气十分遗憾的婉拒了他的肖像画，并告知他房钱已经被之前那位和他一同入住的小姐付清，并且除了房费以外还有一笔慷慨丰厚的小费。

　　在得知有了格莱迪斯的消息后，杰克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唔，没那么担心了？他把一些危险是想法抛在脑后，步履轻盈的向家走去，却在本该最安全的地方着了道。

　　“听着，我不管你准备干什么，但是你既然现在跟那个货物混在一起，”男人说话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石头陷进了沙子里一样。

　　这屋子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杰克一言不发的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头头儿，在心里快速计算着他的目的和脱逃的可能。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样的招待？”
　　这颗石子现在重重的砸到了杰克的心上。

　　“要么，找到她，把她带回来，我的线人可是亲眼看见你和她之间热络的很。”头儿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雪茄，抽出其中一根，用火机点燃，然后单手叼着已经被点燃的雪茄，凑近了杰克的脸庞。

　　头儿深深地吸了口雪茄，吐出一股浓烈的气味，杰克被迫仰起了脸。

　　头儿俯视着这只胆敢偷偷离窝的雏鸟，他们的队伍中出了一个叛徒。

　　“你确实有这样的资本，”头儿幽幽地吐出一句话，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杰克的脸上，

　　清澈，稚嫩，精致，很能激发起女人们泛滥的母性。头儿已经断定一定是他诱拐了原本应该按计划被送到西伯利亚的货物。
　　只不过事实跟他想的有些出入，而最有发言权的萨姆却巧合的因为颅内震荡导致短暂性失忆让头儿缺失了这一段信息。

　　“要么，做好准备，准备承受我的愤怒，”
　　头儿手中的雪茄在距离杰克的脸已经很近了。

　　“真是仁慈的建议，”杰克道森的回答出乎头儿的意料，据他所知这个青年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杰克的眼睛遥遥的望向窗外，好像那里有什么非常吸引他注意的东西，他被缚住了双手，两条腿也被结结实实的捆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可以动上一动的也只有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了。
　　头儿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也随之警觉地回头看过去，外面很安静，某些特定时刻安静就意味着安全。

　　“可是我有个疑问，在我做出最终的选择前，您是否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
　　在对面的男人刚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时，杰克彬彬有礼的提问道。他展露出乖巧无害的笑容。
　　这种略带孩子气的天真笑容不仅仅会勾起女人的母性，头儿也有些动容了。不过他很快摆脱了这种影响。

　　“问吧。”头儿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他手中的雪茄快熄灭了。

　　“我想知道”杰克道森的表情有些犹豫，但他还是坚持问完。
　　“我想知道，你们费了老大的劲又是绑架又是蒙眼又是清场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头儿明显有些吃惊，杰克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只要有脑子的人想一想就自己得罪了谁，蒙住我眼睛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举动，因为我睁开眼后很清楚自己在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在这个地方，这是一个来自您曾经的手下最真诚的建议，先生。”说了这样一段长话后杰克的思路依旧十分清晰，也同样清晰的知道可能接踵而至带来的后果和麻烦。

　　“什么？！你这个混蛋？！”头儿暴怒的从椅子上跳起，他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前面维持的形象全然崩塌，他手中的雪茄甚至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掉落在他的西装裤上，很快的灼烧出一个小洞。
　　头儿一边抖落裤子一边高声召唤他守在门外的手下。
　　空旷的屋子里除了他的声音和呼吸声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恨恨的瞪了杰克一眼，那意思是说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然后他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大踏步走到了门口。

　　某些时刻安静也意味着危险。对头儿而言似乎这句话更符合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他是走了出去，然后，他一步，一步，小心地，退了回来，因为他的脑门上正明晃晃顶的着一把枪。

　　枪的主人才不管这里窘迫的情况呢，她对这房间中的某人致以了亲切的问候。

　　“好久不见啊，杰克。”活泼轻快的语气。

　　说实话，杰克道森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挺复杂的。

　　“准确的说，是一天零十七个小时，我亲爱的格莱迪斯。”在最后念出少女名字的时候杰克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

　　“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少女的枪依旧没有放松，她的眼睛看向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伙伴，枪口却依然毫不退让的指着倒霉的头儿。

　　“绳子可不会自己跑到我身上，”杰克暧昧的冲着格莱迪斯眨了眨眼睛，“同理，你身上的衣服也是。”
　　他是在暗示少女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他出钱购得的，所以。

　　“够了！”头儿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要玩这种恋爱游戏也要看下场合！”
　　然后他发觉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鉴于这两个人现在的沉默。于是他尽量用柔和的声音继续他的劝说。

　　“现在，小姐，如果你能把枪放下让我离开的话，我会做出承诺不再骚扰你，”头儿的手在被枪抵住时一直都是举着的，现在他背对着杰克，但依旧不屈不挠的向后了一下杰克的方位。

　　“和你的男朋友。”

　　什么？
　　格莱迪斯觉得这个老大的想法可真有些离经叛道。

　　什么！
　　杰克从未觉得自己能成为一个人的男朋友。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格莱迪斯。

　　“抱歉。我想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格莱迪斯收起了她的枪，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另一行人已经接管了她的位置。

　　她慢慢的走向杰克道森，定定地欣赏了一副队友落难的情景，在青年不断的催促下才解开了束缚和捆绑。
　　她竟然觉得杰克那样子被绑起来看上去，哦，她可不是变态，只是那副样子，她的家人倒是一直很会形容，引人犯罪？

　　“顺带一提，我已经买好了咱俩的票了，”格莱迪斯偷偷的凑近杰克的耳朵耳语道。
　　“是头等舱，我猜我一定睡不惯三等舱的床。”
　　像抱怨更像撒娇的话语让青年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从耳朵扩大到整张脸。
　　杰克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假装镇定的解释。
　　“我一定是被捆的太久了血液不循环，”他的目光从格莱迪斯的脸上移开，然后在看到某个人时发出一个疑问。
　　“这不是赌场老板吗？他怎么在这里！”
　　杰克看到托马斯的人带走了头儿，用着他之前来的方法——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他们在走之前还细心的戴上了门。

　　“哦，托马斯啊，我和他做了个交易。你瞧，我们最终还是双赢了。”这个交易的内容包括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格莱迪斯把头儿和他的势力交易了出去，换取到她想要的东西。

　　“我们现在安全了，对了，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一段话，我想问，”格莱迪斯轻而易举的转移了杰克的注意。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我来了的。”她尾随着杰克被带到这里，然后隐藏了起来，在门口的两个看门仔最松懈的时候解决了他们，所以她听到了房间里的对话，也清楚的晓得杰克为她和她的援兵争取了时间。

　　“这是个秘密，或许等我主动想说的那天你可以来问我，”杰克坏心眼的玩了个语言游戏，谁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

　　他们从老波比酒馆里出来，向着杰克房子的方向前进，解决了眼前最大烦恼，两个年轻人觉得无比轻松。

　　这样突如其来的轻松带来的就是随之一大段路上的沉默，然后，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段难得的静谧。

　　“我很有耐心去等到那一天。”
　　格莱迪斯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刻认真的给出了回答。天空中最早出现的星辰见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