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思晏》温耐良夜

1、一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大地为之久低昂
　　……
　　其实柳晏一直觉得，这辈子独有两件事情是绝不后悔的。
　　一是入了七秀，二是遇到凰胤，一个女将军。
　　初遇的那天她烦闷不堪，练剑，采茶，给师姐缝补衣裳。
　　余光又总是能瞟到一抹金色的身影，藏剑山庄那家伙总是没事跑来秀坊找她不痛快。本就烦闷的一天，还被不知好歹的阔少爷调笑“剑舞身姿终究是不如云裳姐姐们秀美赏心啊”。
　　“我自幼习得冰心，所谓一舞剑器动四方。你个懂什么。”她忍不住争论了两句。
　　“是是是，我不懂，姐姐您好生习舞。”说罢少年的身影便从眼前迅速跑开。
　　柳晏心里不知是与谁赌气，索性双剑一扔，扯了杨柳枝，慢慢的往秀坊外的湖边踱去。嘴里默默地念着秘籍里写的要诀，手上轻轻的比划着今天不曾练会的动作。
　　说到底，坊内习冰心诀的姐妹多少都是有些倔气的。
　　自己当初选择修习冰心之时，坊主只是笑着摸摸自己的头，说了句傻丫头。
　　那时的自己心里还暗暗较着劲儿：“哪里傻，只有自己手持双剑站在前方才能守护重要的人。”
　　她与众多姐妹一样，童年都是困苦二字的凝练。柳晏自出生便被送了人，三岁赶上饥荒亲眼目睹过人吃人，好在养父是个读过书的人，看过周遭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的惨状怕得带着妻儿离开。五岁时待她如己出的养父母惨死在狼牙军的刀下，亏得那时一位七秀坊的姑娘将她救回了坊内。她才得以看书，习字，舞剑。
　　夕阳正美，粉衣少女的迈着轻盈的步子不知不觉间已踱到湖边，寻了棵大树依着树干坐下。少女的身影倒影在湖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美好。噗通一声，一个小石子敲碎了湖里的画面，泛开了一圈圈的涟漪。少女望着那同心圆一个接着一个的放大，消失，不经意就看的出了神。
　　“哎呀!”少女轻呼。
　　又一颗小石子飞将过来，只不过没有敲到湖面，而是砸到了柳晏的脑袋上。少女有些生气，这么准的准头许是故意的呢。
　　本就烦闷的她生气的对着湖面大喊：“哪里来的野小子用石子砸了本姑娘！没看到树下有人么！”话语里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抱歉，天太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清冷的女声反倒吓到了她，严肃的腔调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轻浮。
　　“你说瞎话也有点谱，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粉衣少女气呼呼的叉起了腰，挺了挺胸昂首站起对着声音的方向说道。
　　那个人从暗处走到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一袭铠甲英气逼人。柳晏看清了那人清秀的眉眼，也看清了那人周身的霸道。眼前这个高束马尾利索干净的女子便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柳晏看着那人冷着一张俊脸，反倒有些心虚，转念想了想自己是被砸的人凭什么这般，于是甩了甩自己齐腰的长发，盯着来者说到：“你砸了我为什么不道歉。”
　　“我刚刚似乎说过抱歉了。”柳晏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的脸很是生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罢便冲了上去要一决高下。
　　女将军空着手躲过了她十个连招，又轻轻的一掌将她推开。
　　要说之前柳晏的脸是生气的微红，现在就是羞愤的通红。除了她全力以赴招招冲着致命的地方去都被轻松闪过的原因之外，主要是那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胸前。气得她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出。
　　更可气的是那位女将军看着自己的手竟然看出了神。
　　又羞又愤的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我方才喝了杯茶”眼泪就落了下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就算是这样，也倔强地不低头不躲让，输了就是输了，眼泪也光明正大的流。
　　女将军依旧一丝表情不曾出现在脸上，只是默默的走了过来温柔的帮柳晏擦拭着眼泪。想要抱住那个倔强的少女又怕自己的铠甲伤到她。她的手刚碰到少女脸颊的时候也只是感到了轻微的颤抖，女将军感到了这个女孩压抑已久的情绪急切的需要发泄。
　　看着眼前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梗着脖子默默流泪的女孩，女将军还是心软了，轻轻的将上身的硬甲卸了下来扔到了刚刚柳晏坐的地方，搂住了那个倔强的孩子，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压死骆驼需要最后一根稻草，柳晏突然就崩溃的哭喊了出来，将从小到大都隐藏的好好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我叫凰胤，有事可以来天策府找我。”过了许久才憋出的这句话把柳晏逗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心里骂你无名小卒呢。”说完这句话的柳晏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的自己把所有都跟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说了。
　　“无妨。”凰胤让柳晏琢磨不透。说她性格如冰，傍晚时分水边凉她用自己的身体给自己保暖，说她待人温润，这根本就是在说瞎话。
　　天已经黑透了，凰胤看柳晏平复了情绪就放开了她，借着月光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铠甲穿戴好，从刚刚扔石头的地方牵出了自己的爱驹。
　　“将军，你的马好生俊朗啊。”柳晏想用轻松的话语打消自己的尴尬。凰胤愣了一下，认真的说：“俊朗一词从不用来说坐骑。”好像更尴尬了。
　　凰胤翻身上马的姿势英姿飒爽，银甲在月光的辉映下看着有些渗人，背着月光的将军向柳晏伸了手想将她带上马。柳晏骄傲的哼了一声要自己来。
　　过了片刻，少女独有的带有丝丝撒娇的声音从马下传来，“手拿来。”月光终究是不够明亮，凰胤没看到女孩脸上的红晕，柳晏也没见到女将军脸上少有的似水微笑。
　　铁甲冰冷，凰胤让柳晏坐在自己的身前，刻意的保持着一寸的距离，女孩子的身体冰不得，控制着爱驹平稳的慢行着。柳晏本性活泼，只是平时刻意的压抑着，在马背上不安分着胡闹。凰胤有些头疼，再晚下去这个小姑娘就没地方睡觉了。
　　快要走近秀坊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众多打着灯笼在寻柳晏的师姐，一声声的晏晏喊进凰胤的耳朵里。晏晏，还挺可爱的。
　　柳晏下了将军的马头都不敢抬一下，今天闹的太出格了，师姐都在找她。谁知将军三言两语就将师姐们打发了，大师姐出于礼仪邀请凰胤喝茶，将军也只是推脱说有事。
　　师姐们看柳晏安全回来也都打着哈欠回屋的回屋，收拾的收拾。
　　“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凰胤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柳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不带任何情感的问了心头萦绕已久的问题。
　　“柳晏，杨柳依依，天青日晏。”柳晏站在马下也不服输的直视着将军的眼睛。
　　“以后要出去记得跟你师姐报备一下。”柳晏有点不高兴。
　　“今天是遇到我，若遇到歹人怎么办。”柳晏脸有点黑。
　　“没事不要出去瞎逛。”柳晏准备抬头发飙，画风一转笑嘻嘻的说：“女将军，这天色这么晚你要一个人回去吗？不怕遇到歹人？”
　　凰胤本在扬州城内早就定下了客房，听着柳晏的语气不善似是调笑，如是道：“你要是不怕的话我倒是可以在你闺房凑活一晚。”柳晏根本不怕言语上的轻薄，怕就怕这种面无表情严肃的轻薄。
　　柳晏被噎的小脸通红，瞪了凰胤一眼转身就走。把后面的话齐刷刷的甩开。
　　凰胤看自己那句“小姑娘你害羞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么”没有任何引起任何反应，就认定了从下属那没收上来的小册子上写的七分真三分假。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冷着脸说这种话挺让人害怕的。
　　凰胤骑着高头大马的英姿在柳晏脑海里挥散不掉，女将军一掉头柳晏就转身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的看着。她悄悄的对着将军的背影说了句谢谢你。女将军背对着她轻笑了一句回见。
　　当是对语。却落下了。
　　回到扬州已是午夜，客栈只有小二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凰胤轻手轻脚的绑好缰绳，回房换下戎装。只着里衣的她撩开大腿上黏在伤口上的衣料，额头上疼出了一层细汗。面上终是没有丝毫表情，随便撒了些药在伤口上便拿了坛客栈的劣酒翻身上了屋顶。仰头便是饮下一半，溅起的酒滴有些落到伤上，女将军咧了咧嘴轻呼了一声爽快。
　　躺倒在屋顶上望着天想起了今天遇到的小姑娘，胃里和心里都有些热乎。
　　今天的月亮，真他妈圆。

　　我不管我有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