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报新闻吧，大神官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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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东京都政府大楼附近，某高层建筑顶端。奥尔巴·梅亚数分钟前遭受了一记重拳，此刻正昏迷在楼顶。而伤害他的犯人刚刚从不远处飞来，扑棱扑棱漆黑的翅膀，悠然降落在大神官身边。堕天使路西菲尔居高临下地歪头打量着这个屡次和自己产生交集、又因为某些原因栽在自己手里的人类，思考着要如何处置他。
请选择——
☆留他一命会很麻烦，杀了他
☆这家伙还蛮有趣的，放了他
☆想让他体验自己至今为止的生活
@路過的路人C 选择结果——
★想让他体验自己至今为止的生活
路西菲尔并没有杀死奥尔巴的打算。
对方于他可以说有救命之恩，但这并非主要原因。奥尔巴其实并没有真正激怒过路西菲尔，今天这事也完全算不上冒犯，顶多是他的提案和路西菲尔的计划不符、又给路西菲尔添了点麻烦而已。不过，若考虑到之前共处的那些时光，这点麻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想起在安特·伊苏拉的奥尔巴别馆度过的一年多时间，堕天使稍微眯起眼睛。其实单从不用劳动和不能出门的角度，那时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少了一台电脑和几部掌机，使生活乐趣上差别很大。不过论人际关系的话，那时不会有上司和同僚胆敢呵斥他，隔壁没有敌人随时监视，也没有夙敌三天两头跑上门来威胁他的身家性命；相比之下，即使只是表象，他和奥尔巴之间的关系似乎还要更融洽一些。
话说回来，堕天使一开始并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路西菲尔回头望向政府大楼的方向，依旧看不见什么东西，也就是说战斗还在持续。但是，以他对沙利叶能力的了解，应该是打不过使用魔力的撒旦的吧。所以在“最后”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对自己有利，他非常清楚。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稍微改动一下“过程”。路西菲尔低头看看被自己硬塞进挎包的笔记本电脑，这是他地球生活的主要娱乐工具，但是既然连撒旦和艾谢尔都不会用，他也不指望这个人类老头能迅速领会其中乐趣。不过，倘若奥尔巴能有其他方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好处，说不定就会放弃原本的计划，不再给他们添麻烦了……好吧，这个说法连路西菲尔自己都不信。他自嘲地耸耸肩，那就承认自己是突然想发发善心、玩一次投桃报李好了，反正之前也阴差阳错做过类似的事，对自己又没坏处。
而且，既然沙利叶已经和奥尔巴取得了联系，天界说不定早已知道了奥尔巴的打算，还有自己曾经想回天界的事。既然条件齐备、不用额外做些什么，多留条后路总比没有好。主意已定，路西菲尔再度确认结界依然存在后，轻松地扛起奥尔巴，跳下了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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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精神被某种粗暴的手段强行打搅，奥尔巴被迫从昏迷中醒来，感到了下巴和头都在隐隐作痛。勉强张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眨了几次眼睛之后，他才注意到视野正中的一片紫色。然而，在察觉到那片紫色究竟是什么之后，他吓得差点蹦了起来，却被一双早有预料的手按住了。
“路路、路西菲尔？！”行动遭到限制，奥尔巴只能瞪大眼睛，对着熟悉的的堕天使张口结舌。昏迷之前的记忆迅速涌回意识中，最后的一件事是自己帮助沙利叶增强力量，但路西菲尔却突然间改变了心意、并攻击了自己。他似乎不知怎么的拿回了魔力，现在的实力应当比自己强，那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面前的堕天使嘴角正稍微向上弯起，见奥尔巴停止挣扎，他放开了右手，抬起纤细到完全看不出有这么大力气的手臂，将食指轻轻竖在嘴唇前：“嘘——小声点，我跟侍应生说你酒醉后跟人打了一架，现在把他招来就不好了。而且你最好快一点搞清楚情况，我不想拖到在魔王那边露出马脚。”
“可、这……唔。”听到这些话，奥尔巴迅速冷静下来。尽管还不知道路西菲尔在想什么，但看上去他无意加害自己，似乎把翅膀也收了起来；向下一瞄，发现那个鼓鼓囊囊的神色挎包也还背在他身上，就是说他还没有与艾米莉娅见面。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奥尔巴定了定神，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路西菲尔似乎将他带到了室内，他们身处一个被柔软沙发环绕的小房间，房间整体配色很深，路西菲尔和奥尔巴自己都坐在沙发上；顶棚上似乎有很多“电灯”，但周围的环境还是很昏暗；墙上没有窗户，但挂着一台“钟表”，粗而短的那根指针指向大致是正上方的位置；地面和室内摆设也是深色的，自己的斜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周围的黑色箱子中传出奇怪的音乐声，音量刚好不会压过他们的谈话，周围还摆着一些五颜六色、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小玩意；自己所在的沙发前方有一张桌子，上边摆着这个世界的某种食物，奥尔巴没有吃过，但已经能闻到前方传来的香气。
即使奥尔巴不想在没有搞清状况时进一步暴露自己的弱点，但是在闻到那丝香气的瞬间，他才想起距离自己上次吃东西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等他意识到不应该这么做的时候，目光已经不自觉地在那碗食物上停留了比其他各处稍长一点的时间。
他的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堕天使的眼睛。路西菲尔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明显在窃笑着，使奥尔巴尴尬地移开了目光。路西菲尔却毫不在意地伸手端起那碗食物，递到了奥尔巴的面前：“吃吧，边吃边听我说就行了。这个叫猪排饭，连我自己都没吃过哦。”
“呃、嗯……多谢。”奥尔巴实在不知道路西菲尔的用意。若说是施恩，规格未免太小，而且与他之前的行动正好相反；若是“最后的晚餐”之类的东西，他就没必要将自己带到这里，大可以在攻击时就结果自己的性命。摸不清对方的深浅，奥尔巴只能先顺着对方的意，用被放开的手接过了那碗“猪排饭”。
见他表现出配合意向，路西菲尔把另一只手也松开了，顺手拿起还放在桌上的餐具递给他。奥尔巴接下后转向桌边，把腿下落到沙发旁，一边战战兢兢地解决自己的饥饿，一边尽可能地竖起耳朵。
双手解放出来之后，路西菲尔向后一仰，躺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上、还弹了几下，以谈论昨天天气的语气，讲述起自己的做法来：“我会攻击你，也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目的啦。只是我去找贝尔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背叛你、和魔王站在同一战线了，因此她制造了很大的混乱来让魔王获得魔力，我的魔力也是这么来的。”
“什么！贝尔她……”奥尔巴发出震惊的声音，差点被饭呛到，咳嗽了几声，急忙从桌上抓了一张餐巾纸。路西菲尔看了他一眼，继续平淡地说道：“你说了这次来的天使是沙利叶吧？那家伙的能力特性很明显，对上恢复了魔力的魔王，基本没有可能赢哦，即使你用月亮给他增强力量也一样。如果沙利叶输了，你恐怕逃不掉；而我的身影又被贝尔看到了，一旦她对魔王汇报我和你共同行动，我的处境也很危险。所以我才必须拿回艾米莉娅的挎包，来证明自己其实没有跟你合作。”
好不容易清理好嗓子，奥尔巴抬头看着堕天使紫色的眼睛：“若是这样的话，你攻击我又是……”“这个啊，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哦。”路西菲尔眯起眼睛坏笑起来，露出了两颗细小的尖牙，“以当时的状况，如果我这么劝说你，你会仅凭我的话就罢休吗？不会吧？但是以你的圣法气容量，魔王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等他解决了沙利叶再来找你，再想逃就晚了。你还记得魔王取回魔力之后速度有多快吧？”
“……记得。”奥尔巴回想了一下事件的发生经过，考虑到堕天使曾经背叛魔王，魔王不太可能让他留有魔力，那他就的确是在见过贝尔后就凭空获得了力量。见奥尔巴不甘地呻吟着承认了这些事实，路西菲尔的腿在沙发边缘晃悠了起来，一脸悠然的神情：“是吧？所以我除了维护自身立场，还必须在他结束战斗之前让你的圣法气消失，方法粗暴了一点，别见怪。也只要这样就够了，现在还不知道魔王会怎么处理沙利叶，不过我也只能先保证你了。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呢。”
此时奥尔巴已经基本吃完猪排饭，一边慢慢用餐巾纸擦着嘴，一边试图理解路西菲尔的话。他的话能够自圆其说。无论手段如何，但听上去他的确是在为他的背叛行为精心粉饰，还特意带上了自己。说到天界的情况，路西菲尔当然比自己更了解，如果他判断沙利叶赢不了撒旦，那大概就是事实吧。这似乎也就说明，路西菲尔想回天界的心情并未动摇。
念及此处，奥尔巴沉声开口：“路西菲尔，我的圣法气应该还够再开一次ＧＡＴＥ，你要和我一起回安特·伊苏拉吗？”“……”路西菲尔左手托着下巴，似乎在犹豫，目光又向下方扫了扫，然后摇摇头：“这次就算了。沙利叶也失败的话，你的任务就还没有完成，我现在回去也没法回到天界，没什么意义。既然费了这么多心思保住自己的立场，我还不如先留在这边，就当刺探敌情了，喏？”
“……也有道理。不过稍等我一下。”奥尔巴仍对“沙利叶会失败”这一前提心存怀疑，因而试着用概念收发联络沙利叶。之前联系时至少会有个回音，但这次无论奥尔巴呼唤了多少次“沙利叶大人”，都如石沉大海。
路西菲尔一直观察着他的行动：“没反应吧？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如果没死的话。”“呜……”奥尔巴挫败地中止了尝试，承认了堕天使的话。“你想回去的话现在就可以走，反正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娱乐场所，只要结过账就没人关心有几个人来去。至于圣法气反应，就交给我搪塞他们吧。至于我自己嘛，大概要再在这里待一阵子了。”路西菲尔抻了个懒腰，“既然你和沙利叶合作过了，再想和天界其他人取得联系也不难吧？把我搬出去交涉也可以哦。不过，要我一起回去的话，就拜托你准备得更充分一些、能把所有问题一次性解决，不要像这次一样失败啰。”
“……我知道了。”奥尔巴点点头，把空了的饭碗放回桌上，开始试着在房间中打开传送门。他在被路西菲尔打断施法时，圣法气余量的确还很充足，这一举动并没花太大力气。只能通过一人的小型传送门出现后，他再度回头看着堕天使：“路西菲尔——后会有期，希望那时已经是我们的大计成功之时。”
“啊、嗯，再见咯。”路西菲尔的回答听起来相当敷衍，不过奥尔巴也早就习惯了他的风格，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传送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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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的光芒很快就从房间中消失了。路西菲尔放松了脊背，然后索性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ＫＴＶ顶棚的艳丽灯光。
总算把这家伙哄走了。对奥尔巴的那些解释，全都是在路上现想的说辞，真心话的含量大概不超过三成；居然能骗过他，果然是因为人会对先入为主的想法深信不疑，真是谢天谢地。可以说，这些多余的举措主要是为了让那家伙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顺便给自己留留后路。而现在自己想做的事嘛……路西菲尔轻轻拍打着挎包中的笔记本电脑，果然还是回去魔王城吧。
为了不再次被艾米莉娅责难，堕天使用魔力完成了小包房的结账，离开了彻夜营业的商业区。回到魔王城时，撒旦还没有回来，但艾谢尔已经不悦地等在家中，还穿着恶魔大元帅的披风：“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奥尔巴的行踪吗？”
“奥尔巴来找我了。”路西菲尔若无其事地把电脑从挎包中拿出来，摆回桌上连好电源，又把挎包摘下来递了过去，“为了不殃及魔王城，我假装配合，等走出很远才揍了他一顿，但还是被他打开ＧＡＴＥ逃掉了。不过我有把艾米莉娅的挎包抢回来哦，先给你保管吧。”
艾谢尔怀疑地接过挎包，左右翻看：“看上去确实是艾米莉娅的东西。居然被他逃掉，实在是你的无能，但你对魔王大人的这份忠诚之心，我就姑且认可吧。”“随便你吧。啊……累死我了，我要睡觉了，晚安。”路西菲尔咕哝着，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壁橱。
而后，时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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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道和口感都很有趣呢。”擅自品尝屋主叫来的外卖披萨后，高大的不速之客——加百列如此评价道，并把披萨递到手下们面前，“你们也来尝尝吧？”“是……”尽管有些困惑，天兵们还是伸出手各自取了一块披萨，并很快露出了享受的表情。而加百列悠然吃下两块披萨之后，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盒子被随手塞进“不可燃垃圾”的桶里，路西菲尔就当没看见；之后加百列擅自翻出纸巾擦手时，已经预见到废弃纸巾去处的路西菲尔索性扭过头去。
平民级披萨的味道不足以让人沉浸太久，所以加百列并没有放过他这个小动作，嘴角稍微弯了起来：“我说，路西菲尔。”“……干什么。”“有关沙利叶找到的那个人类。你对他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路西菲尔的呼吸停顿了半秒。沙利叶找到的、还和自己有关系的人类，只能是奥尔巴了吧。自己对他说的话，莫非是指回天界的事吗。明明只是打发他回去而已，而且沙利叶也留在了日本，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星期，奥尔巴居然真的又和加百列这一级的天使取得了联系，未免能干过头了吧。
路西菲尔暂时没有放弃现在生活的打算，但按理说，无论自己做过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意图，都不应该让贝尔和魔王军其他人知道。可加百列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路西菲尔心中的烦躁之情又甚一分：“和你没关系吧，你又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把你的事解决掉之后就赶快滚。”
“是吗，我明白了。”不知道加百列到底明白了什么，总之他的笑容越发轻浮，“那么，那个人类那边你就不用再费心了。……啊，别太在意，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我这次的主要任务还是找魔王他们要回‘那个’。我也想赶快解决问题呢，真希望魔王能够配合一点。”
你和那家伙有联系，这已经够让人不爽了。想起被自己劝回安特·伊苏拉的奥尔巴，路西菲尔心中莫名焦躁。尽管自己出于一时兴起放了他一马，还费了番唇舌骗他相信自己；可那本来应该只是自己觉得好玩的事，如果天界也牵涉其中，就不那么有趣了。
可是奥尔巴已经不在地球，自己也没有联络他的方式。可以的话路西菲尔当然是不想再被打扰，但天界的阴谋暂且不论了，连这个天使能不能赶走都不好说。这时，隐约听到门外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加百列再次转向玄关，路西菲尔也稍微打起精神。说实话，加百列的力量比全盛期的撒旦还要强很多，因此撒旦这次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路西菲尔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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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浜海岸的大黑屋中，在勇者军的援手下，魔王军总算撑过了午餐时间的高峰，迎来了相对闲暇的下午。路西菲尔钻回室内的饮料区，眺望着沙滩上热闹非凡的青春物语。店里没有能让他专注的电脑，他的思维便跑回到昨夜：当时没有时间考虑，可是卡米奥和其他恶魔的到来，一定意味着什么。
一些具体的情报，等卡米奥醒来再问就好，但路西菲尔不认为一直蹲守魔界的卡米奥能掌握事件全貌。仔细想想，比起沙利叶事件和阿拉斯·拉姆斯的到来间隔的时间，加百列离开后的这半个多月，似乎太安稳了些。这当然不是说他期待发生什么，只是连加百列都败退了，这理应被天界视作需要紧急处理的大事，可现在唯一的新动作来自魔界，反而让他不安。
……而且，沙利叶和加百列应该都跟奥尔巴有联络。路西菲尔想起那个老人，心头又压上一块石头。如果奥尔巴有新的动作，会是什么时候，又会做些什么呢。路西菲尔一边揣摩奥尔巴的行动，一边在脑内列了张表，是他在网上看到的下半年游戏发售情况。
他想要购买年末才会发售的新作同捆ＧＳＰ，但那也要日常生活在年末之前不出岔子才行。考虑到最近事件的发生频率，似乎不太可能，尤其是其中某枚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还是自己亲手埋下的。即使他有所担忧，也不可能把这方面的情报透露给任何人——看着从青春物语中归来、一脸气鼓鼓的艾米莉娅，路西菲尔将隐隐的担忧吞下肚子，格外安静地帮她清理起刨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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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煽动主战派的人类，名叫奥尔巴·梅亚叽。”
卡米奥带来的情报，无异于给路西菲尔当头一闷棍，他吃惊地嚷了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做了些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不祥的预感居然这么快就应验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暗自咬牙，继续听卡米奥和艾米莉娅的解释。
奥尔巴作为人类，居然能安全进入魔界，而且在短时间内获悉并利用魔界的分裂、欺骗大量恶魔来到地球，寻找艾米莉娅的圣剑。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区区人类能做到的；再联系加百列的态度，天界在背后操纵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百。那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居然不仅仅安于那个无聊的地方，还利用了奥尔巴和魔界，甚至不惜把火引到异世界来？
因为卡米奥宣称魔界大军即将到来，路西菲尔也只能先忙于应付眼前的事，来保护自己心仪的地球生活。可他已经隐隐觉得，即使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未来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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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起什么，就给这上面写的号码打电话吧。”再次造访魔王城的不速之客，从希腊式长袍中拿出了一枚名片。“我绝对不会打的。”路西菲尔哼了一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想要将大天使赶走。
不过，加百列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他的脸上挂着摸不透的笑容，轻轻捻着手里的名片：“当然，不是打给我，而是打给另一个人也没关系。你应该没有这么讨厌他吧？他的号码写在背面了。当然，即使没想起什么就打给他也无所谓，这就是你们两个的事了。”
“……手机是你买给他的？”路西菲尔不需要问“另一个人”是谁，但他记得至少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奥尔巴还对电子产品手足无措。“是啊，因为这东西还蛮方便的。”加百列的笑意更浓了，“不用那么复杂的法术就能保持联络，会给人没有分开的错觉呢。那我告辞了哦。”
加百列将名片放在榻榻米上，转身穿好鞋，挥着手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路西菲尔本来还想问他艾米莉娅新拿到的基础碎片要怎么办，但在知道了意外之人的联络方式后，暂时把其他事放在了脑后。看着榻榻米上的名片，他的脸上出现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犹豫再三，路西菲尔还是爬了过去，拾起那张名片，翻了过来。名片的背面用德维斯语写着一串数字，除开字符形状本身的不同，数字的格式与日本的手机号码是一致的。他一边盯着那串数字，一边缓慢地挪回电脑旁边；呆了半晌，终于磨磨蹭蹭地打开ＳＫＹＰＨＯＮＥ的通讯录，将那串数字输入进去，在姓名栏里随手敲了一串“啊啊啊啊啊”。
然后，路西菲尔就关闭通讯录，把名片随手塞进壁橱内的收纳柜，为联络艾米莉娅而再度黑进了ＤＯＫＯＤＥＭＯ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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ＤＯＫＯＤＥＭＯ塔上层。路西菲尔试着推了推通往外界的铁门，铁门纹丝不动。“唔，果然被双重锁住了。贝尔，你会开门的法术吗？”他回头看向为擅闯公司而惴惴不安的圣职者。“如果是用物理手段上的锁，应该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要我来开？我听艾米莉娅说你能使用圣法气，而且刚才的光镜衣也是你用的吧。”贝尔的脸上满是狐疑。
“唉，你还记得下午的事吗？那个声纳立刻就把我的圣法气容量充满了，但你和艾米莉娅一点感觉都没有对吧？”路西菲尔双手抱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基本上算是恶魔啦，虽然圣法气容量还剩下一点，但也只能用来打打‘能同时使用魔力和圣法气’的幌子而已了。艾米莉娅看到我使用的是增强视力的法术，光镜衣是透明化的法术，都是辅助类的对吧？坦白说，以我现在的圣法气容量，想战斗很困难哦。而且因为带上你一起使用光镜衣，其实消耗掉很大一部分了，我没什么把握打开这扇门呢。”
听他这么说，贝尔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没用的堕天使。确实，虽然当初听说你能使用圣法气，但在实际报告中，受害者似乎都是受到了魔力的攻击。”“喂喂，说是没用也太过分了，如果有魔力的话，十扇门我也能打开给你看哦！”路西菲尔抗议道。
“与其说是打开不如说是打坏吧。而且我怎么可能允许你随便拿到魔力。”圣职者不屑地哼声，向前走了两步，“让开，我来开门。”“是是——”路西菲尔闪到一边，注视着贝尔指尖发出的白光。大致半分钟后，“咔哒”一声轻响传来，贝尔轻易推开门，对他招招手，就先走了出去。
如果让我自己来的话，应该要快得多吧——路西菲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耸耸肩。虽然不知道自己对人类女孩们的奇怪“关切”来自何处，但既然理论上还是敌人，藏些私总没有错，毕竟就连那些魔王军都在撒旦的带领下，懂得了“兵不厌诈”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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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要么就同等对待天使和恶魔，要么就用这么暴力的手段殴打天兵，教会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好用圣法气了，虽然还够用，但这样果然还是有点浪费啊……”战斗明明已经结束了，爆炸头的天使还躺在地上，加百列却还是这么唠叨，让人有些听不下去。路西菲尔忍不住开口：“你这次到底是什么打算？你的圣法气还很足，显然还没认真战斗；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打昏拉贵尔也要撤退？任务就这么放弃，他们能接受吗？”
加百列回过头，满脸夸张的惊讶：“哎呀……你莫非在关心我？”“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你们那边的破事，再进一步影响我的生活而已。你们到底还有多少阴谋？”路西菲尔双手插在口袋中，尖锐地说道。
“天界的打算，我当然不能现在就告诉你啰。”加百列转身站直，先扫了一眼贝尔，又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路西菲尔紫色的眼睛，“不过，你如果很想知道的话，不是还有其他手段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路西菲尔别开了脸。
见他这副反应，加百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至于我自己嘛，虽然也有些想法，不过看上去，现在不是说出它的最佳时机。嘛，总之，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打扰了，你们可以先喘口气。至于以后的事……我也说不好呢。”
路西菲尔什么都没说。加百列打了个响指，在空中打开了一扇巨大的传送门，天兵们毫无清醒迹象的躯体也一齐浮到了空中：“再会啦。”说完，加百列就扛起拉贵尔、用圣法气带着四个漂浮的天兵，一同进入了传送门。过了一会，传送门的光芒和那强大的圣法气逐渐消散，ＤＯＫＯＤＥＭＯ塔顶褪去异世界的迹象，恢复了深夜的平静。
“下去吧。”路西菲尔甩了甩脑袋，也不看贝尔，径直走向了他们上来的那扇门。“啊、好……”贝尔本打算问他刚才加百列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想起他连对魔王都隐瞒了情报，也不好开口，只能匆忙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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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获驹根的农家盗窃案件并抓到所有小偷后，魔王军获得了更多人类的信任。是因为终于感到放下心来了吗，艾谢尔从那以后，偶尔会以近乎趾高气昂的态度，主动要求路西菲尔随他一起外出，帮忙抢购每人限一份的特价商品、或是做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路西菲尔尽管不太情愿，但也知道在禁足令解除的基础上，同僚对自己的信任来之不易，尽管嘴上抱怨，还是会跟艾谢尔一起出去。自从追踪器和诈骗推销事件之后，路西菲尔的大额网购已经收敛了很多，艾谢尔也不再那么关心他的行动；无论他有没有做坏事的打算，不被监视都会让人松一口气。
因此，在得知了佐佐木千穗在进行法术训练之后，路西菲尔发觉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动摇。
地球少女的手上还戴着“基础”的碎片。路西菲尔没有问过，也不清楚加百列是否知道这件事。然而，根据艾米莉娅的说法，君浜海上的马纳勃朗契们也与拥有一片“基础”。即使天界无法回收地球的这些碎片，总不可能对魔界的也弃之不管；而且还有奥尔巴从中联络，唯一的解释就是，天界、魔界与奥尔巴，已经出于某种目的达成了合作。这个结论本身倒是不难得出，但是连佐佐木千穗都觉得有必要学习法术来自保了，路西菲尔也无法再装作一切正常。
魔界倒好说，天界那帮家伙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一味的堵住眼睛和耳朵逃避现实不是办法。尽管他没必要凭空做什么战备，但如果有什么能轻松获得情报的方式，那是再好不过。
于是，在撒旦照常打工、艾谢尔独自外出购物、贝尔也不知出门去做什么的某天下午，路西菲尔打开了ＳＫＹＰＨＯＮＥ，手指在鼠标左键上方悬停了数秒，终于在排在通讯录首位的“啊啊啊啊啊”上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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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巴·梅亚关上房门，疲惫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斡旋在大量恶魔之间。类似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当时他还是勇者艾米莉娅的伙伴，和她一同周游世界剿灭魔王军，那时的大量恶魔都是他的敌人，不需要去考虑对方在想什么，只要配合战友进行攻击就好。但现在，他需要和那些恶魔进行“交流”，还要试着将他们引导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去，这完全是另一种体验。
路西菲尔在自己的别居养伤时，曾经对他说过各种恶魔们的特征。不知为何，奥尔巴还能清楚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神态和动作——那时，堕天使为治伤脱去了外衣，露出了因失血而格外苍白的纤细手臂，黑色的羽翼随意张开到肩膀两边，上身斜倚在柔软的床头，漂亮的紫瞳半张着看向自己，眼神和表情都透出十足的傲慢和不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详尽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将曾经的魔王军同伴的情报，毫不犹豫地透露给自己。
“要说马纳勃郎西那些家伙们啊……其实蛮不好对付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武力派，但因为族群非常庞大，偶尔出现几个比较会用魔法、脑子又比较聪明的，累计起来数量也不算少。当然，真要打的话，无论是肌肉派还是魔力派，应该都打不过那个勇者；而头脑派呢，我想应该也完全比不上你。不过，别因此当他们是笨蛋喔？在魔王撒旦发家之前，其实是他们的首领马纳果达比较接近‘魔王’呢。魔王撒旦也是把强攻、智取、游说、联合等等方法全都用了一遍，费了好打一番力气，才将他们纳入麾下……虽然这个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啦。”
虽然当时奥尔巴也觉得这种事与自己无关，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路西菲尔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而就结果而言，这条情报居然真的用上了。他领受了天界的任务，进入魔界，运用自己所知的信息，巧舌如簧地劝动了一批主战派前往地球。当然，“勇者同伴”的名号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在天使们的庇护和路西菲尔都给予了褒扬的自信下，他还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就算那批只有一千多人的先行军在日本失败了，但新生魔王军的首领巴巴利提亚已经亲率更多恶魔大军前往安特·伊苏拉东大陆，并在奥尔巴的秘密配合下说服了统一苍帝，向全世界宣战，要求他们交出进化圣剑·单翼。
至此为止，天界给予奥尔巴的任务，他都完美地完成了。具体的作战是恶魔们要去做的，他在回到人界之后就只负责计谋的实施，以及在领受新的任务时思考要如何让恶魔们行动。他亲眼见到了沙利叶、拉贵尔等大天使的强大力量，对他们充满了敬畏之心，即使他们的表现看起来比较不拘一格，奥尔巴也丝毫不敢怠慢；而恶魔们则是重要的棋子和道具，也要想方设法好言相劝，才能够驱使他们行动。
半生的政客生涯，让奥尔巴能够顺遂地周旋于天使与恶魔之间，并且心甘情愿地殚精竭虑，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疲倦。如果他没有剃发，近期头发大概也会因过度用脑而变得稀疏起来吧？毕竟，无论这些天使还是那些恶魔，都不是好相处的对象。他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疲态，只有在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才能获得短暂的放松，让头脑休憩一下。
大神官走到桌边，坐到舒适的座椅上，闭紧了眼睛。视野中的黑暗让他感到安心，而类似的安心感似乎也可以来自同样色调的某个堕天使。路西菲尔的身影浮现在那片黑暗中，一会伤痕累累、一会慵懒悠闲，时而裹着恶魔大元帅的黑色大衣，时而穿着地球的凉爽轻衫。
奥尔巴与路西菲尔共处的那些日子，绝不能说是轻松愉快，毕竟对方已经堕为恶魔，而且力量和地位也比自己强上许多。可是，当奥尔巴与真正的大天使们接触之后，反倒开始觉得，其实那个堕天使要好说话多了。毕竟是自己先向他伸出的援手，又先施恩于他；而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一点，堕天使都没有背离他的期望。
尽管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但路西菲尔在与奥尔巴相处时，他的行动其实很容易摸清。只要自己没有做出明显失礼的举动，他就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无论自己对他说出什么级别的事项，他都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回应，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对于自己的所有疑问，只要是他知道答案的，就几乎言无不尽；他的性格似乎非常怕麻烦，但在自己认真提出事关重大的要求时，他也从来不曾拒绝——哪怕这要求，是去异世界讨伐自己的主人。
即使那次行动失败了，他也在后来再次选择协助自己，在发觉局势有变时，还特地将自己带离了麻烦的事态……虽然手段有待商榷，但奥尔巴还记得那个昏暗的房间中，堕天使向自己递来的“猪排饭”中飘出的香气。他早就不是那么幼稚的人，知道有些时候不应该纠结过程。
就算同是只有目的相同的合作，也要分为一次性的互利与长期的盟友，以及被迫保持和平的共事者与乐于主动接触的伙伴。从回到安特·伊苏拉时起，奥尔巴已将路西菲尔列为了坚定的友军。为此，在大天使加百列大概是出于好玩地从地球给他带来一部“手机”时，他尽管还不会使用，也在加百列即将再度前往地球收集情报时，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抄在了他的一张“名片”背后，以备万一的可能。
那次之后，加百列和拉贵尔回来时，确实提到已经把那张名片交给了路西菲尔，但奥尔巴的“手机”至今还没有响过一次。当然，他知道“电池”的事，加百列买手机时也特别好心地买了一个“手摇式充电器”，据说只要用线连接好它和手机，并用力摇动手柄，就能把“电池”充满。奥尔巴半信半疑地每天照做，虽然不太明白原理，但手机的屏幕一直都随时能够亮起来。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接到过任何来自路西菲尔的联络。
奥尔巴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络过去，但一方面加百列并没有带回路西菲尔的联系方式，一方面奥尔巴也不觉得现在的状况算是万全，退一步讲他连手机的使用方式都搞不太懂，屏幕上那些时而简单时而复杂的文字，也让他无从学起。虽然仔细钻研也不是不可能学会，但他显然没有这个闲工夫。
大神官睁开眼睛，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今天它看上去也没有响过，但为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吧。奥尔巴伸手将手机和它连接着的手摇式充电器一起拿过来，摸索着手机薄薄的边缘，按下了它侧边的某个按钮。屏幕亮了起来，画面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变化。好在他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将手机放在腿上，再度用力摇动起充电器的手柄来。
“叮叮～当当～叮叮～咚咚～”突然间，腿上的手机激烈地颤抖起来，还大声发出了奇怪的音乐！奥尔巴吓得手一滑，险些将手机甩飞出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左手一把抓住了手机，匆匆忙忙将屏幕转向自己，上边的画面果然出现了变化，还写着些看不懂的字。
“呃、这个，记得加百列大人说是要按这里……”奥尔巴慌里慌张地自言自语着，用冒出汗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屏幕上新出现的绿色按钮。音乐和颤抖都瞬间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很快传来的清澈少年声音：“喂喂？”
“路、路西菲尔吗！”奥尔巴立刻辨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刚才还在回想的堕天使。“啊～太好了，你总算接了，我还以为异世界只能用概念收发联络呢。”路西菲尔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和，奥尔巴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那个，加百列大人似乎对手机做了什么处理……”
“……是吗，果然是那家伙搞的啊。”对方的音调顿时低了几度。奥尔巴暗自决定以后要尽量少提加百列的名字，依旧有点紧张地问道：“路西菲尔，你突然联系我，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啦，只是今天魔王他们都不在，我想测试一下这个联系方式是不是能用而已。”堕天使语调恢复了正常，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感觉声音比自己记忆里的稍微有活力一点，“你会发信息吗？因为有别人在的时候我不可能跟你直接说话，也不清楚那边和这边的时差是怎样，以后还是用文字方便一点。”
奥尔巴咽了一口口水：“呃，那个，我对手机的操作，还有日本的文字，都不是很熟悉……”自己明明不敢向加百列仔细请教，但为什么如此自然地对路西菲尔承认了呢？“啊，说来也是呢。暂且不说手机的操作，确实我也有一些复杂的字不会写。唔～那你用语音留言什么的也可以啦，我用耳机听就好；但我还是只能发文字，你就努力理解一下吧，看多了就好了。”
“好、好吧……”知道对方也是尽了一定努力，奥尔巴只能应承下来。然后，在路西菲尔的口头指导下，奥尔巴磕磕绊绊地保存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勉勉强强地学会了用通讯软件和概念收送发出语音消息，大致记住了接受信息和拨打电话的方法。因为非常不熟练，单是学会这些已经花去了很久的时间，久到奥尔巴非常担心堕天使会不耐烦地挂掉电话，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等到把所有被教授的东西都演练一遍之后，奥尔巴才稍微放松一点，刚想对路西菲尔说说现在的状况，电话那端的声音却突然变成了“嘟——嘟——嘟——”。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屏幕，但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新信息”，正是路西菲尔发来的。他按照已经尝试过几次的操作方法，攥紧拳头，只用食指戳开了那条信息：
“艾谢尔回来了。以后就用刚才教你的方法联络吧。”
从那之后，路西菲尔时不时就会发信息过来。
“今天的动画好无聊。编剧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居然这么简单就把问题解决了。”
“上午被艾谢尔拖去买东西了。他居然为了买每人限购一件的商品排了三次队，三次！”
“晚上下雨了，从澡堂回来时头发还没擦干，好冷。”
“为什么吃凉拌豆腐一定要放茗荷啊？明明什么都不放更省钱吧？”
“我发现Ｃ４Ｄ的计步可以用甩的来攒金币，这样不用出门也没关系了。”
……像这样鸡毛蒜皮意义不明的内容。
奥尔巴也怀疑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暗号，但他拼命发挥自己低得可怜的日语水平，也无法从中解读出什么重大的情报来；何况对方连续发来的几条内容基本上没有什么相似性，从发送频率来看也不像是遭遇了什么困境；当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某个实在看不懂的词是什么意思时，对方也会详细解释，而那解释看起来毫无异常之处。这样若干次信息往来下来，奥尔巴也差不多理解了，路西菲尔真的只是在对他说一些日常琐事而已。
虽然不清楚对方用意何在，但奥尔巴深知，了解他人的生活习惯，将可能在关键时刻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影响，因此也仔细地把那些信息中夹杂的细微情报记在脑中——拜此所赐，他的日语阅读水平有明显进步。并且，为了有来有往，他也会对发来的信息做些不痛不痒的回复，就像是当初在行军生活中引导勇者艾米莉娅一般。
明明手机的那一端是强大的堕天使、他阴谋中的重要一环与合作伙伴，奥尔巴却在和他进行这样过于日常、不含任何重要军机的交流，旁人若是知道，大概会觉得非常可笑吧，奥尔巴也会自嘲地这样想。但当他从每天的勾心斗角中归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如愿看到手机上有新的消息发来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并不觉得这是种负担。
然而，某一天的信息中，发来了不同的内容。
“那个马纳勃郎西回去了喔。你能记得要他别破坏日本是好事啦。”
奥尔巴凝视着这条信息。他在当天的早些时候已经收到了马纳勃郎西头领法法雷路罗归来的消息，那个恶魔明明任务失败，却似乎很是兴高采烈，坚持称魔王在异世界学到了统治世界的知识，因而没有强行带他回来，还劝说巴巴利提亚带兵返回魔界。但巴巴利提亚和其他马纳勃郎西头领都对此嗤之以鼻，法法雷路罗也只能先按捺下来。
尽管暂时挺过了军心动摇的危机，可奥尔巴也有些隐隐的担忧。毕竟自己是利用魔界的利益做诱饵才说服恶魔们合作，可即使自己能骗他们相信撒旦受到了异世界的蛊惑，一旦魔王撒旦本人展现出威仪，自己的话就会变得无足轻重，法法雷路罗的反应就是证据。所以，如果要让撒旦一级的恶魔也能配合，必须营造出他们无法反抗的环境才行。
若仅仅是物理上的无法反抗倒好说，大天使们的力量都压倒性地强于魔王撒旦，加百列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在天界的计划中，大天使们却不能随意出手，最好在获得了另一把进化圣剑·单翼之后，经由人类之手战胜邪恶、至多由天使加护一下，才能够最大程度地提升人们的信仰心。
何况现在连另一把圣剑都还没找到，又不可能真的立刻对其他大陆发起攻击，事情暂时陷入了原地打转的境地。奥尔巴虽然还沉得住气，但也不免有些烦躁，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多获得一点支援都是好事。奥尔巴虽然没准备向路西菲尔询问情报，但既然对方主动提到这件事，就说明着他已经不打算只是说那些生活琐事，这大概是某种重要的进步，说不定意味着奥尔巴也可以主动对他说起这边的计划了。
当然，在具体计划尚未成型的情况下，奥尔巴也不想用这种让人不放心的方式透露太多内情，只是思忖了一会，按下“录音”键，对着手机说道：“计划有变。我们不打算再对异世界做什么了，事情还是要在安特·伊苏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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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尔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删除了刚才自己发出和收到的两条信息。
这么做其实没什么必要，自从他找到了可以在ＰＡＳＴＡ上使用的ＳＫＹＰＨＯＮＥ应用后，和奥尔巴的联系基本上都可以在壁橱中进行了。如果说撒旦偶尔还会使用电脑查些资料，那ＰＡＳＴＡ就是被当做彻头彻尾的“游戏机”而被其他人忽略了，没有人会来特意检查。但是，路西菲尔自知做法很不光明正大，还是会不定期地删除与“啊啊啊啊啊”的聊天记录，尤其在今天这种确实说到了“情报”的情况下。
其实他发有关法法雷路罗的信息过去，只是因为生活没有进一步被影响而松了口气，所以想要表扬奥尔巴没有做出鲁莽的举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错意，反倒向他透露起计划来了。当然这不是坏事，路西菲尔也不想纠正他，仅仅是再一次体会到，事情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解决。
的确，要论消耗战，天界那帮家伙可比这些人经验丰富多了，路西菲尔从壁橱门的缝隙中看向劳作的艾谢尔和休息的撒旦。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即使天界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路西菲尔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常能永远持续下去；考虑到恶魔们的漫长寿命，甚至将这段时光称之为苟延残喘都不为过。
而且说到底，人类口中的“永远”有多虚幻，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当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有什么阴谋在进行的时候，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过着喜欢的闲适生活，哪怕只是多过一天都比少过一天好。然而，当他已经被明确告知，这种表面的平静下其实有许多暗潮涌动、并且有人将他算成暗潮的一部分时，就不可能再如此轻松了。
路西菲尔翻了个身，仰头瞪着挂在壁橱顶端的ＬＥＤ灯。灯泡圆圆的，因为是节能款，即使直接盯着也并不刺眼。事到如今，他不会妄想什么去说服奥尔巴停止计划，而且即使奥尔巴停手不干，天界也有其他棋子，那帮ＮＥＥＴ真想做的话，还是颇有行动力的。
只要天界不打算放弃（从最近的一连串行动来看确实不打算），那对自己来说，现在就又有两条路摆在了面前。是站在撒旦一边还是天界一边？最近几个月，自己选择的都是前者，而且也有些习以为常。可是仔细想来，沙利叶那次是因为知道撒旦肯定能赢，加百列那次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奇利亚德那次表面上是魔界内部的问题，拉贵尔那次动手的其实是贝尔，而法法雷路罗根本就没和自己碰面；也就是说，路西菲尔在之前的行动中，都没有真正拥有过“表态”的机会，更没有做出过重要的“决断”。
其实路西菲尔对这样的状况也没什么不满，因为做出影响大局的决断就意味着要在之后承担责任、或者引领其他人，实在太麻烦了。那些愿意努力承担责任的人多半是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而对路西菲尔来说，当利益与名誉等东西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或者不用他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时，努力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
长时间以来，路西菲尔都只想跟在其他人旁边，沿着其他人开辟出的有趣道路，观赏有趣的风景，或许顺便砍砍路上的杂草，但绝对不想负责寻找方向。撒旦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路西菲尔大概算是和他相处融洽，也多少建立起来一点同僚情谊；但要问这情谊值不值得路西菲尔为之放弃自己未来的人生乐趣，那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原本他不就是为了拥有自己的归处，才会来地球刺杀撒旦的嘛。即使在他们那几百年的相识基础上再加半年，也不会出现什么本质性的改变。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路西菲尔很喜欢日本的生活，这生活无疑是建立在撒旦等人的劳动基础上。而另一边，奥尔巴就算说了他们有什么计划，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在这样的情况下，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保持现状，观察双方角逐过程中情势的变化，然后再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这个决定同时也就意味着，为了随时加入到优势方去，在那之前就不能对其中的任何一方施以援手。传送情报也不行。
当然，接收双方主动送来的情报，那就另当别论了。
次日，勇者艾米莉娅就宣布了要回安特·伊苏拉老家的消息。艾谢尔心情大好，路西菲尔趁机从网上买了大量乱七八糟的杂物，全部堆在自己的秘密基地中。撒旦要用电脑准备驾照考试时，他就钻回壁橱，用ＰＡＳＴＡ上的ＳＫＹＰＨＯＮＥ跟奥尔巴抱怨几句，然后照常打游戏。
在艾米莉娅计划回来的那天，路西菲尔从混乱的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打开只剩下一半电量的ＰＡＳＴＡ，发现在自己昨天并没有发出新信息的情况下，奥尔巴居然主动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他懒洋洋地抓起耳机塞进耳朵，随手点了播放。
“我们控制了艾米莉娅。新的计划已经成形，不日将开始实施，请静候佳音。”
堕天使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两天后的九月十二日，是撒旦等人预定为艾米莉娅和佐佐木千穗召开生日庆祝会的日子。因为艾米莉娅还没有回来，佐佐木千穗泫然欲泣地拜访了魔王城，还说了她、艾米莉娅和贝尔都被任命为恶魔大元帅的消息。就算再怎么不在乎自己在魔王军里的位置，路西菲尔还是吃了一惊，但马上就被艾谢尔扇了一巴掌，因而不满地钻回壁橱中。
不过，知道艾米莉娅去向的他，本来就没有参与这场讨论的必要。路西菲尔望了望屏幕灰暗的ＰＡＳＴＡ，又出神地盯着漆黑的墙壁。他当然不可能对撒旦等人透露自己通敌得来的情报，也没有关心勇者的必要。虽然还有些在意阿拉斯·拉姆斯，但能伤得了那孩子的人不多，也不用太过担心。所以，最重要的事情，果然是所谓“新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两天前，被吓到的路西菲尔只是回了一条“知道了”，就彻底清空了聊天记录，还把ＳＫＹＰＨＯＮＥ卸载重装了一次。这两天他没有再给奥尔巴发过消息，奥尔巴也没给他发过，大概是忙于监视艾米莉娅和执行新计划。但即便如此，路西菲尔也无法再和撒旦他们保持相同的心情了，即使他和他们同样在担忧，担忧的方向却完全不一样。
那之后的几天中，艾谢尔一有空就坐在被炉旁奋笔疾书，一天能手写好几页A4纸。路西菲尔问他要不要用电脑，立刻就被拒绝了，让他很是不满，又有些心虚地在意。艾谢尔并没有把那些纸张藏起来，于是在他出门时，路西菲尔偷偷把那些纸张找出来看，发现是用安特·伊苏拉中央交易语言整理的大量军事情报。即使堕天使不太关心人界，基本的大陆形状还是看得出的，何况艾谢尔按照地球的习惯把地图画成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他很容易就看出那是有关艾谢尔曾经统治的东大陆的信息。
明明他们已经来到日本一年多，艾谢尔却在这个关头突然整理起军事情报，八成是和眼下的状况有关。路西菲尔不知道天界在想什么，但既然熟知人界情报的艾谢尔做出了这样的行动，他也由此推理出一种可能。于是，他将纸张抚平，整理好顺序放回原位，又在壁橱中给“啊啊啊啊啊”发了条信息：“你们现在是在东大陆吗？”
显示发送成功的瞬间，路西菲尔就删掉了发送记录。当天深夜，接到了一条简短有力的回复：“是。”
……
…………
………………
艾米莉娅的朋友——铃木梨香意外到访后，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艾谢尔、路西菲尔和贝尔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状态。等到收完衣服，男人们和铃木梨香刚刚重新坐下，贝尔急促的脚步声又从走廊传来。
“紧急状况！”再度出现的贝尔还没走进房间就高声说道。路西菲尔神色一凛，向门口看去，发现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则握着什么。这时，贝尔的目光扫了过来，路西菲尔下意识地挺直脊背，但半秒之后，贝尔就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转而对艾谢尔宣布：“千穗阁下打来了求救电话，我要去一趟，你们两个照顾好梨香阁下！”
听说佐佐木千穗有难，路西菲尔立即皱起眉头，但还没等铃木梨香的“千穗？呃，是指那个千穗吗？”问完，贝尔已经一阵风一样地冲出了走廊，大概出门后就会立刻飞起来吧？无论如何，至少她有记得不能再在铃木梨香面前暴露什么了。
尽管状况严峻，屋里两个没有力量的男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先按照贝尔说的，安抚铃木梨香的情绪，还试图把“求救”和“去一趟”轻描淡写地解释成“学校的活动缺人，她去临时凑个数”之类的小问题。铃木梨香看上去仍然心存疑虑，但至少不那么惊慌了。
之后，他们继续对照各自所知的有关艾米莉娅的情报，但是因为知道得最详细的人心怀鬼胎缄口不言，并没有太大进展。就在铃木梨香想要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时，她突然就那么维持着张开嘴的状态睁大了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窗户的方向；路西菲尔和艾谢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目瞪口呆。
撒旦正贴在二楼的窗外，全身湿透地敲打玻璃。艾谢尔匆忙将窗户打开，撒旦自己没有进屋，却把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扔进室内，交代让他们保护好这个人之后，就和一个浮在半空中的陌生少女一起飞走了。这时，无法接受眼前超现实场景的铃木梨香终于尖叫了起来。
恶魔大元帅合力试图让地球女青年冷静下来的过程就暂且不谈，总之在艾谢尔用中央交易语言和那个中年男子交流情报时，路西菲尔一边听着他们说，一边继续编着“真奥在参加特摄剧的外景拍摄，芦屋在工作中学会了这种欧洲小国的外语”的瞎话来哄骗铃木梨香，无论她相信与否，至少让她没空打扰那边的谈话。然而，就在他听到艾谢尔问出“你是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父亲吗”、而心中一动时，电脑那边传来的领一声提示音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铃木梨香突然到访，路西菲尔没来得及关闭ＳＫＹＰＨＯＮＥ。当然，现在不是查看信息的最好时机，但他随便转过头去，却发现在闪烁着提示有新消息的，是位于通讯录最上方的“啊啊啊啊啊”。
大到诡异的暴雨，佐佐木千穗遇袭，贝尔奔出门外，撒旦与陌生女孩在天空中飞，勇者父亲的到访——无论怎么想，这一连串事件都不可能是巧合。路西菲尔顾不上许多，找了个内急的借口扔下铃木梨香，拎上从未拔下耳机的ＰＡＳＴＡ冲进厕所，迅速点开了那条语音消息——
“计划已完备，稍早卡麦尔大人已开始行动。我刚刚到达地球，马上就去接你。请确保艾谢尔不会逃跑。”
路西菲尔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手指紧紧按在电源键上，仰头看着天棚，感觉几近窒息。
卡麦尔。
他应该没有听错奥尔巴说到的人名。如果是指他认识的那个卡麦尔，那路西菲尔无法理解，他怎么可能参与进这样的事件。但是，能让奥尔巴称为“大人”的，也只有那个卡麦尔了。
听上去，卡麦尔是和奥尔巴兵分两路，分别执行不同的任务。撒旦回来时看上去不太清楚状况，如果他带回勇者父亲是意外事件，而奥尔巴要来魔王城，那卡麦尔的目的，大概就是与佐佐木千穗遇袭、以及贝尔前去救援的地方有关吧。
……已经、无力回天了。
堕天使攥紧了拳头，耳机从他的耳蜗中掉了下去。卡麦尔的实力，他非常清楚，别说一个贝尔了，就算十个贝尔都未必能挡得住他的烈焰法术，遑论佐佐木千穗。而贝尔离开的时间是至少十五分钟前，追是绝对追不上，即使他现在想办法筹措魔力打开传送门，也为时已晚。更大的可能性是，在他收到这条信息的时点，她们两个就已经……路西菲尔拒绝再想下去。
他还没有天真到会认为，少了两个并非魔王军的人类少女，他们的生活还能持续。就算不说自己对那两个少女的个人看法，撒旦那个笨蛋如果听说了这样的消息，绝对会不顾后果地前去和卡麦尔拼命，他以前就在沙利叶那时做过类似的事情。但与当时不同的是，能帮他恢复魔力的那个人，这次已经先一步迎上了卡麦尔的攻击。
危险的平衡已经崩坏，自军与盟友都将遭受惨痛打击，享受至今的悠闲日常不复存在。
——奥尔巴那条短短的消息，在一瞬间就宣告了这一切。
可是即使逃避，现状也不会改变。
比起缅怀必然失去的，还是掌握即将到来的比较重要。
……是啊，就像从前做过的那样。
这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开始联系他的时候，我不是就已经考虑到这种可能了吗。
在被他透露那些消息之后，我不是就已经做出第二种准备了吗。
明明早就能预见到这条路将会失去什么，现在才来悲愤，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我曾对他说过，要他在一切都完备的时候，再来找我。
而现在，他回复给我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向前走吧，既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就像那时，一样。
路西菲尔感觉手指找回了一些力气，握住了ＰＡＳＴＡ，颤抖着深呼吸了两次。然后，他再度回忆奥尔巴信息的最后一句时，几乎是同时感受到有许多人的气息出现在魔王城附近。该做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
他用力闭上眼睛，再次张开时，动摇的表情已从脸上消失。若无其事地推开厕所门，不出意料地看到艾谢尔和勇者的父亲已经站了起来，铃木梨香也表情紧张。艾谢尔见他出来，立刻低声用中央交易语说道：『路西菲尔，我们被人包围了，你能战斗吗？』
“嗯，可以啊。”路西菲尔点点头，把ＰＡＳＴＡ放在桌上后，将手伸向还坐在地上惶恐不安的铃木梨香，轻念了一句咒文，铃木梨香立刻闭上眼睛仰躺在地。『喂！你干什么……』“保护她啊。事先失去意识，之后就不会被人攻击了吧？而且也不会看到可怕的场面了。”路西菲尔耸耸肩，打断了其余两人的疑问。
『……也有道理，那么准备好吧！』艾谢尔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便和勇者的父亲分别戒备着门和窗的方向。“嗯。”路西菲尔盯着艾谢尔的后颈，他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让铃木梨香昏睡，只是他对这个自己青睐的世界中的人的，最后的善意。
反正也逃不掉，为了不波及躺在地上的女青年，艾谢尔决定主动到前庭去。路西菲尔紧跟在他的身后，而不是像在大黑屋那时一样殿后。到达前庭后，路西菲尔在雨幕中看清了严阵以待的来人，站在后方的是多名奇装异服、手持利刃的骑士，为首的那个人则穿着西大陆的法袍，身材并不高大，雨水浇在他光秃秃的头顶，向四周散射开去。
“……奥尔巴……！！”
“奥尔巴。”
艾谢尔和路西菲尔同时说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艾谢尔的声音充满愤恨，路西菲尔的声音平淡异常。
奥尔巴无视了艾谢尔，直接对路西菲尔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路西菲尔。”“是啊，你来得真够慢的。”路西菲尔也面无表情地说道。
“路西菲尔，你这家伙莫非……！！”察觉到异状，艾谢尔猛地回过头来，脸上的惊愕在一秒内就转换成了狂怒；但在他说出下一个字之前，路西菲尔已经飞身上前，用手掌给了他的后颈重重一击。
艾谢尔一个踉跄，似乎想要强行挺住，但路西菲尔已用圣法气强化了体力。最终，艾谢尔终于摇晃着向前倒去，昏迷之前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卑劣……鼠……辈……”
饱含怨毒的声音，无疑是送给反复无常的叛徒。
路西菲尔低头看着艾谢尔失去生气的脊背，如同看向一只虫豸的尸体。而他的身后，勇者的父亲为这突然的变故震惊，尽管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试图摆出防御的动作。
然而路西菲尔并不想对他出手。他看向奥尔巴的眼睛，随意向后指了指：“那个是艾米莉娅的父亲，我想抓住他应该能更方便你控制艾米莉娅，随便你怎么做吧。就当是回礼好了。”“这可真是感激不尽。”从刚才开始，奥尔巴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维持着淡淡的微笑，指示一名骑士背起艾谢尔，“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吗？”
“稍等我一下，还有点东西要拿。”“好。”奥尔巴点点头。路西菲尔双手揣进裤子口袋，摇摇晃晃走上魔王城，看都不看铃木梨香一眼，径直走向壁橱，从中拿出不久前网购来的双肩包，把ＰＡＳＴＡ、ＮＢＳ、Ｃ４Ｄ、掌机们的配件和几个手摇式的充电器一股脑塞了进去。ＧＳＰ应该是来不及买了，但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
拉好拉链后，他背上双肩包，再次回到前庭时，却发现那里多了一个人，正与其他所有人对峙。“……天祢小姐。”他低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啊，漆原老弟。”听到他的声音，女人迅速转过头来，“太好了，有能说话的对象呢。不过，你们这样胡来，我会很困扰的哦？”
“他们没有对‘这个世界’胡来。”路西菲尔强调道，“这个世界的居民正在２０１睡觉，我能保证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至于另外两个，天祢小姐也很清楚是我们世界的人吧。”
“是这样没错……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大黑天祢挠了挠头，“虽然从我个人的角度，原本还觉得漆原老弟你挺不错的……嘛，不过这毕竟是其他世界的事，轮不到我来管。你们要走就走吧，反而可以说是给我减少麻烦呢。”
路西菲尔轻轻点头：“嗯，谢谢。之前在君浜也是，有劳天祢小姐照顾了。”“哈哈，那不算什么。”天祢摆摆手，“比起君浜的事，我反而觉得一会面对真奥老弟解释要比较麻烦呢……唉，总会有办法的啦！”
“那，再见咯。”路西菲尔越过天祢，向奥尔巴走去，“奥尔巴，打开ＧＡＴＥ吧。”“啊、好……”尽管摸不清天祢的身份，奥尔巴还是依路西菲尔的话，在魔王城的前庭打开一扇传送门。路西菲尔当先走了进去，扛着艾谢尔的骑士与其他骑士紧随其后，奥尔巴在最后。
传送门的那一端，是充满了魔力和圣法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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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特·伊苏拉东大陆，王城苍天盖。数量众多的八巾骑士团在宫殿中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执行着繁杂的命令。
忙乱的人流中，一位服装风格显然与他人不同的老人步调却格外悠闲。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上一层层阶梯，终于到达了基本没有闲杂人等的某条高层走廊，敲响了一扇华贵的大门。门里有人轻声说了什么，他便推开并未上锁的门，走了进去。
“关于那之后的事，加百列大人的天兵们刚刚把报告送来了。您要读一下吗？”奥尔巴面露满足的笑意，将手中的文件向宽敞房间中的某个人递过去。“不用了。你应该看过了吧，简单总结一下吧，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些事。”那个人回答道，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好。”奥尔巴收回文件，翻开了第一页，“当时，卡麦尔大人让马纳勃郎西族的利维库克打头阵，去取回地球少女手上的‘基础’碎片。克蕾斯提亚·贝尔赶到后，成功击退利维库克，但却被卡麦尔大人打成重伤，一度濒死。尽管魔王撒旦也随后到来，但卡麦尔大人在撤退后立刻关闭了ＧＡＴＥ，魔王撒旦差了一点没有赶上，只能先带克蕾斯提亚·贝尔回去疗伤。不过，就算贝尔的伤好了，以她的圣法气容量，不足以在没有放大器的情况下打开ＧＡＴＥ，撒旦又没有魔力；就算他们之后找到了开ＧＡＴＥ的方法，我们这边也早就结束了。”
“嗯。”奥尔巴说话的对象点了点头，“所以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个’……了吗？”“……是啊。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当场吞下‘基础’的碎片呢。”奥尔巴顺着那个人的目光看过去。
房间的深处有一张单人床大小的长方形载具，载具边围着几个长有白色翅膀的人，级别大概是天兵，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方块状的白布，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而载具上方，用法术牢牢束缚着一个少女，橙色的头发披散在浅色的被单上，褐色的大眼睛圆睁着，眼眶中满是泪水。
先前与奥尔巴说话的人将手轻抚上少女的发梢：“佐佐木千穗，你真的很有勇气，居然能如此决绝。……虽然，没什么影响就是了。”少女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但与其说是挣不开法术的束缚，不如说是哭得使不上力气，但她还是大口吸气，拼命说出话来：“漆原、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真奥哥、他们、不是你的同伴吗？你们、不是、超越了立场，而在一起生活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用力抬起没被束缚的头颅，瞪视着自己指名的对象。那个人比她高不了多少，身材娇小，但金色与白色交替的长款大衣为他增添了许多气场。他的背后长着一对纯白的羽翼，即使现在收拢着，也能看出尺寸明显大于房间中的其他人，羽毛也格外规整和光鲜。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深紫色，头发比之前柔顺得多，但摘掉了那时刻戴着的耳钉，双耳仅留下浅浅的四个小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皮肤的颜色比她印象中更为苍白；而他的表情，尽管平时就经常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此刻更是空洞无物，仿佛失却了一切生机。
已经不再是漆原半藏的路西菲尔，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没有那么先进，但是治疗法术却能做到很多奇迹般的事情。先用法术让你陷入深度昏迷，取出基础碎片后，他们就立刻用法术进行肌体修复，你不会觉得疼，细菌也没有感染的机会。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我会亲自来处理。……当然，确认没事之后就送你回去，这些日子以来的记忆，也会统统帮你消除。你可能会觉因为记忆中的空白而困扰吧，但总比留着这些可怕的回忆要好多了。”
“呜……！”少女因为他的话，眼神中又多了些恐惧，“不要……！我不想失去、和大家相遇的宝贵记忆……！”“……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样的记忆是宝贵的吗？”路西菲尔轻轻摇了摇头，“真奥那家伙还是太天真了。如果他在一开始就消除你的记忆，也不会牵扯这么多人……虽然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不过，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我只有这么做了。”
“好了。”奥尔巴突然迈了一大步，挡在少女面前，对天兵们说道：“路西菲尔大人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已经很疲倦了。你们是路西菲尔大人的亲兵，这种小事就不用再劳烦他过问了，尽快处理好吧。”说完又转向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大人，我带您去休息吧。”
路西菲尔理应知道供自己休息的地点在哪里，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跟在奥尔巴身后走出了房间，在高雅的走廊中行进。即使目标同在上层，苍天盖宫殿的庞大也让这段路显得漫长，因而走了没多一会，路西菲尔就低声问道：“战况，怎么样了？”
奥尔巴脸上的表情志得意满，沉声说道：“勇者艾米莉娅与恶魔大元帅艾谢尔的决战，在昨天半夜就结束了，艾谢尔和巴巴利提亚等恶魔已经确认死亡。幸好我们控制了诺尔德·尤斯提纳，艾米莉娅在那之后也乖顺异常，虽然圣剑的小女孩大吵大嚷，但大天使大人们似乎也有对付她的办法，不用担心。余下的，就是等战场死伤人数清点完毕，再过一会就可以对民众和全世界宣布胜利消息了吧。”
“是吗。”路西菲尔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要宣布那个消息的人，果然是你吧。”奥尔巴微微颔首：“是的。考虑到艾米莉娅的状态，她不可能亲自上场，而在勇者的同伴里，也只有我能做这项工作了。”
路西菲尔的眼神飘向了远方：“宣布胜利消息啊。在那个世界，大概就类似于新闻播报的工作吧，那的确是稳定民心的重要手段呢。而即将被提拔为圣人的你，的确很适合这项工作。”“得您此言，不胜惶恐。”奥尔巴微笑着弯下上身，“也是多亏了您的平日栽培，我才能免于被那些奸邪之徒欺骗。”
“客套话对我就不用说了，这本来就是有利于我们双方的事。”路西菲尔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计划竟会如此一帆风顺，您也能顺利回归天界。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吧。”奥尔巴稍微放缓脚步，与路西菲尔并肩而行。后者的眉头似乎稍微皱了一下，但奥尔巴并没有察觉。
突然，一个镶苍巾的骑士从后方追了上来：“奥尔巴大人！伤亡情况已经统计好，拉贵尔大人请您前去宣布胜利消息！”“这……”奥尔巴惊喜地回过头，但又犹豫着看了路西菲尔一眼。“去吧。”路西菲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知道房间在哪里。之后再来找我也可以。”
“好的，那么待会见。”奥尔巴点点头，随骑士离开了。路西菲尔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又缓缓向前走去。
走上数层方形环绕的台阶，他最终停留在阁楼上的某扇门前，却没有伸手去开门，而是用今天以来第一次带有情绪的声音，厌倦地开口说道：“出来吧，加百列，你已经跟踪好久了吧。”“哎呀，还是被发现啦？别见怪，毕竟你身份特殊，‘上边’特意让我来监视你呢。”高大的天使从透明的空气中现出身形，即使他故作轻松，也掩饰不了眉宇间失望的神色。
“不用再假装了。以我们两个的情况，与其说让你监视我，不如说给你找个无法脱身的任务做，以免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吧。”路西菲尔转身斜倚在墙边，苍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和莱拉搞了什么鬼。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当然要尽心尽力维护自己的位置，跟你完全不一样。不过，现在你的诡计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也没必要对我藏着掖着了。”
加百列耸耸肩：“是啊，‘灾厄’本人的身边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我的确没有想到，何况出事的还是你。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帮你传递消息了。”“表一套里一套，不干不脆，两面三刀，这就是你的报应。”路西菲尔回敬道。
“我没办法否认这一点。不过啊，路西菲尔……”加百列的红眸紧盯着前堕天使的脸庞，“就算是我的报应，最终，你们也逃不掉的啊。这次机会错过，大概就没有下次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我才懒得管。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在背后捣鬼，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路西菲尔摆摆手，拉开了房门，“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后边的事我就不管了。最终什么的，就让‘上边’去头痛吧。你可以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在那边的质点插手之前把沙利叶抓回来，已经很累了，要休息了。”
加百列就像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似的，针对前半句发问：“就算结果是毁灭，也一样？”
“一样。”在房门“砰”一声在加百列面前关上之前，他听到了这样的回复。
路西菲尔走向了房间中的大床。从地球带来的双肩包扔在床边，但自从回到这个世界，还一次都没有打开过。他直接扑上了床，并没有收起背后纯白的翅膀；他将脸埋在被褥中，任柔顺的前发揉乱在眼前。
这时，高处的窗户中传来了有如扩音器发出的声音，应当是被法术扩大的，是奥尔巴在进行胜利的演说。路西菲尔本可以张开结界来隔断声音，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稍微翻了个身，从前发的缝隙中凝视着狭小的窗外。
“……在勇者艾米莉娅·尤斯提纳的英勇战斗下，在高洁天界的神圣加护下，善良的人类，终于再一次战胜了罪恶的魔王军！……”
他早就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光是他自己与认识的人，还有无数人会品尝到苦果。
“……天空不再有魔龙盘旋，森林不再有怪鸟割据，城镇不再由蜥蜴兵占领，海洋不再有蛇灵的袭击……”
他也并非主动寻求这样的结局，只是在衡量自身利益的基础上，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们已经驱逐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从今以后，人类将再次生活在安乐无虞之中，享受着和平与喜悦，以及永远的幸福！……”
不，其实他有过选择的机会。如果他选择了另一个选项，说不定事情会完全不同。
“……在太阳与赤青双月的光辉下，我等皆是神的子民！感谢神明，将勇者与圣使赐予我们！……”
而今，这个世界的人类，将在千百年内迎来毁灭，这说不定全都是他的选择导致的。
“……歌唱吧！舞蹈吧！赞美吧！为我们的胜利，向神明献上虔诚的祈祷！……”
但是现在才考虑这种事，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未来是悠长还是短暂，时间都不会回溯。
路西菲尔稍抬起头，看着窗中射进的一缕曙光，听着下方民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清流般的圣法气涌入他的心间，他的嘴角却露出自嘲的笑容。
他曾为世界带来拂晓，也终将为世界带来黄昏。
——番外报新闻吧！大神官大人！ ＥＮＤ——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报新闻吧，大神官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