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游戏吧，堕元帅大人！》关东血

23、第二十二章

　　“呀～打扰啦～”被擅自解锁又擅自推开的门外，传来了轻浮的招呼声。路西菲尔头也不回，只是稍微支起耳朵，然后听到了在玄关脱鞋的声音。看来，虽然这家伙进门没有征求主人的同意，但至少不是完全没长进。
　　不过，为免不速之客做出更多事来吸引自己的注意，路西菲尔决定至少出一声：“虽然我知道，但你怎么还在日本啊。来干什么？魔王出门了哦。”在酷热的天气中，才说完这句话，他就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麦茶一饮而尽。
　　即使不想和他多谈，但胡搅蛮缠的加百列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按理说，在确定无法从艾米莉娅那里抢到阿拉斯·拉姆斯之后，这家伙就没必要来魔王城了，除非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因此自己也必须做好各种各样的准备。
　　“我知道啊，一看就知道了吧。我不是找他，是来找你的。正好魔王的跟班和隔壁那女孩也一起出门了，现在机不可失啊。”加百列这句话，让路西菲尔对着屏幕眨了一下眼睛。他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才亲自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使用了某种手段，能够观测到这个公寓的人员出入。
　　不过这也没什么困难的，简单说来，派个天兵到路对面的房间里天天监视就能做到，勇者之前也动辄就来盯梢，加百列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同样不值得额外关注。因此，路西菲尔只是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盯着视频不耐烦地说道：“干吗？”
　　加百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后将话题扯到房间的温度、电脑的使用环境以及最近喜欢的冰激凌口味上。路西菲尔清楚他的伎俩，是利用缺少敏感性的话题来降低对方的警惕心、打开谈话的局面，从而更容易获得敏感问题的回答——至少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的作用能否符合他的预想，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即使勉强迎合了他的话题，路西菲尔也不会轻易中计……话虽如此，在听到加百列打开冰箱的声音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视频暂停，转向形象不佳的大天使：“我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我就用ＳＫＹＰＨＯＮＥ告诉魔王，说你打劫了我们家的冰箱就逃走了。”
　　可是他看到的加百列，已经把拆开包装纸的雪糕放进口中了。可恶，晚了一步……路西菲尔愤懑地说道：“住手吧，他们绝对会冲我发火的。”“不要这么死板嘛，既然有客人来，当然要拿出东西招待啊。”加百列恬不知耻地舔着雪糕。
　　“你也算客人吗。行了吧，有事找我就快说，说完快滚，小心他们回来管你要墙壁修缮费。”这句话总算让路西菲尔扳回一局，直到加百列把冰棒吃完舔干净之前，他都没有再说废话，只是不明所以地嘟哝了一句“居然说‘他们会冲我发火’啊……”然后，随手把木棒扔进了装塑料垃圾的桶里。
　　看来在这方面还是没有长进。嘛，这家伙的力量和艾米莉娅不可同日而语，来之前的准备又肯定比贝尔还要充分，确实没道理和撒旦他们一样对日常生活如此熟悉。路西菲尔出言提醒：“那边是装塑料垃圾的，可燃垃圾要丢在冰箱旁边的袋子里。”
　　“就说你不要这么死板嘛。比起这个……”加百列连辩解都不辩解，也无意纠正错误，试图继续对话；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再度让路西菲尔心中的厌烦爆棚：“比起什么啊比起！都说了会被发火的是我了吧！够了，你赶快走吧，真让人不爽！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在双方都没打算动手的前提下，路西菲尔已经极大地表现出了他的厌恶。然而加百列尽管盯着他的脸，却像没看见他的表情一样，语气轻佻地说道：“不过啊……”“干吗！！”如果加百列再说出无关的话题，路西菲尔已经想爆粗了。
　　“您被称作‘拂晓之子’，是最接近神的人。这样的您居然会说‘他们会冲我发火’，这也太奇妙了。而且还会在乎雪糕棒的垃圾分类，简直是超现实主义，我都笑不出来了。”
　　“……”
　　加百列的第二人称变成了“您”；尽管做出扭捏的姿态，他的目光却炯炯盯着自己，看来总算要说到正题了。尽管加百列介意的是无聊的事，但自己当初也这么吐槽过撒旦他们，刚来日本没多久的家伙有此疑问也很正常。
　　路西菲尔轻哼一声，转回到电脑前：“那还真抱歉啊，不过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你之前也说过天使要保持形象吧？既然还自称天使大人，至少把垃圾分类做好吧。”真是的，为什么自己在这家伙面前能说得头头是道，却总要被艾谢尔训斥啊。
　　也不知道加百列到底听进去没有，总之他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问自己为什么要跟随撒旦。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就是因为撒旦答应帮自己消磨时间，而且从“现在”这个时点来看，也的确在消磨了很久之后，获得了比较理想的日常状态，过着很愉快的生活。如果安特·伊苏拉的家伙不会时不时来捣乱就完美了。
　　听到这个答案，加百列轻笑着，将魔王城的地利人和都嘲讽了一番，还说他住的网吧都比这里舒服。也就是说这家伙也决定暂时留在日本了，路西菲尔已经不想再吐槽这个国家的种族结构，也懒得关注加百列住在哪里，只是再次重复道：“我很开心啊，姑且算是……”

　　尽管连空调都买不起、要稍微花点力气把垃圾扔进正确的桶里、时不时会跟艾谢尔吵一架、还偶尔要解决异世界的遗留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无伤大雅，而且除此之外的日常生活无可挑剔，尤其是精神生活的部分。
　　这个世界有种很流行的学术理论，把人的需求分成几个层次，从衣食住行的生存需要到规避危险的安全需要，再到与人交往的情感需要和社会地位的尊重需要，位于最上层的是自我实现的需要。照理说，路西菲尔早在天界时就实现了前四层需要；而自我实现的需要，他做过的事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可以算作一般人望尘莫及的丰功伟业。
　　可是，在此之后呢？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当逐一实现了五个层次的需要之后，大多数人的寿命也都经过了一半以上，会想要休息一下，悠闲地度过有限的余生。所以，人类才会把自我实现当做最高层次的需求，因为他们已经无法追求更多了。然而路西菲尔不同。他无论做出多少事迹，之后依旧有无比漫长的时间用来彷徨。
　　另一方面，人类的生老病死让他们的社会有着世代更替，即使前人做过再伟大的事，后人也总能等到他去世的一天，然后将其超越。一代人无法完成的伟业，由许多代人前赴后继，因此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人类”这份伟业的建设者，踩着先人搭起的阶梯，放上一块新的基石。为人类的伟业做出了一份贡献——这是广义上“自我实现”的满足。然而路西菲尔的前一代人，也将永远地生存下去，永远走在他的前边，永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即使在原本的领域做得再好，也不会超越前一代，只能亦步亦趋地走在别人建好的阶梯上。所以，他说不定从来没有自我实现过。
　　人在知道了期限时，会根据期限来拟定日程安排任务，哪怕实际上是期限前很短时间才开始行动；这个期限可以属于一个短期的计划，也可以是整个人生的长度。但是倘若期限本身并不存在，就算被给予了没有尽头的任务，也会变得不知所措吧。
　　路西菲尔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不仅没有期限，也没有目标，即使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发展到此种程度，基于人类寿命的学术理论也无法给他更多指点。所以对他而言，“活着”这件事本身，无非就是思考对无止境的时间，要用何种方式消磨而已。
　　累死累活的平民认为贵族感慨无聊是无病呻吟，但贵族因无聊带来的痛苦也是货真价实的。无论是地球还是安特·伊苏拉，都曾有无数贵族为寻求刺激而以身犯险、最终失去性命；普通人为他们感到不值，因为安稳生活已经足够优渥。可贵族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仅仅为了一点刺激就愿意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背后隐藏的又是多么幽深的寂寞啊。
　　过大的压力使人痛苦，完全的平稳又让人生厌。幸福的人生中，往往有着适当的压力和小小的纠葛，解决它们的过程，反倒可以为总体和睦的生活添上几分不同的色彩，也让人对日常更加珍惜。对，例如说，就像路西菲尔住在现在的魔王城时一样。
　　生活在这里，总比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直呆到发疯要强多了。

　　加百列显然没有理解到这一层。路西菲尔正要赶他回去，加百列突然拍了一下手：“我是为了打听撒旦的事，才不畏酷暑来到这里的。”“你去问他本人啊。真奥走得不远，现在应该在新宿吧。”路西菲尔想把他推出去。既然艾米莉娅和阿拉斯·拉姆斯没有一起去，想必加百列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动武吧。
　　“不不，即使我去问他，他也不会说的吧？而且他还很年轻，与其问他，还不如问你呢。而且他只是道听途说，相比之下，还是问认识本人的人，得到的情报才更精确吧？”加百列第二人称恢复成“你”了，但路西菲尔无暇考虑其中含义，而是为加百列话中隐含的那层意思回过头去。
　　加百列见他有反应，得意地摇了摇手指：“路西菲尔，还有一个人吧？你曾经跟随的那个‘撒旦’，可不是现在这个土包子小鬼哦。”
　　路西菲尔瞬间眯起了眼睛。加百列愉快地微笑起来：“‘传说中的大魔王撒旦’，这才是我想打听的人。你一定知道吧？”
　　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即使知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对天界如此，对路西菲尔亦然。
　　无论曾经多么重要，往事终究是往事，何况还是几千年前、记忆的细节已然模糊的往事。本来以为加百列会说出什么关乎未来的话，却只听到有关悠久过去内容的话题，路西菲尔大失所望地长叹一口气，把眼睛转回到电脑屏幕前。
　　加百列狼狈不堪，大概没想到这个话题会冷场。和他毫无意义地争论了一番ＮＥＥＴ的等级之后，路西菲尔指出在之前的天界、加百列等天使曾经也是ＮＥＥＴ，暂时领先一分；不过即便如此，纠缠不休的加百列还是不肯离开，终于说出了这次来访的真意：打听“大魔王撒旦的遗产”。
　　见始终无法蒙混过关，路西菲尔想着异世界的事怎样都好，叹着气翻出纸笔写下几行字递给加百列，只为赶他出去。远古的魔剑、传承的魔枪、神秘的宝石……路西菲尔难得认真地把知道的部分事实说了出来，反倒被加百列当成玩笑，刚刚写好的纸条也被团成一团，丢进刚才的垃圾桶。
　　既然是你不相信，那就不要怪我咯，堕天使默默翻了个白眼。比起不被不速之客相信，他更在意的是垃圾又扔错了地方，既然加百列不打算动弹，他只能自己起身，到角落的垃圾桶中捡起木棒和碎纸（谢天谢地，今天早上艾谢尔清理过垃圾桶，现在里边只有木棒和碎纸而已），丢进正确的位置。
　　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加百列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监视者’来了哦。依据那个人的判断，以后来找你们的可能就不是我这样的鸽派了。”路西菲尔骤然心头一紧，猛地瞪向加百列：“你说‘监视者’？！”
　　“有什么好意外的？他的搭档‘堕天的邪眼光’没有回去哦？他早晚会跟过来，你们不可能预料不到吧。”加百列扬起了眉毛。“谁猜得到啊！明明是一群ＮＥＥＴ，为什么突然这么活跃啊。”加百列居然这么晚才说出这个情报，路西菲尔大为光火，毫不留情地把他比作最近社交网站上很流行的鲸头鹳。
　　加百列大概没有听懂，但他终于决定告辞了。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张名片大小的东西，上边写着他的电话号码，最近的天使和恶魔真是没救了。相比之下，他居然不是很在乎艾米莉娅新得到的基础碎片，也表示近期不会对她出手。
　　目送他离开、并等待圣法气反应彻底消失后，路西菲尔才缓缓转回电脑前，无意识地让刚刚暂停了的视频继续播放，然后啪啪地敲打起键盘，将至今为止获得的情报和自己已知的情报整合梳理。尽管无法向任何人确认，但似乎有一条线索串了起来。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后，他将那个文本文档彻底粉碎，然后顺势跟着视频哼唱起在这期间已经循环了数遍的歌曲来。
　　那原本是地球的一首圣歌，在几经传播改编后，已经沦为小孩做运动用的背景音乐，歌词也不明所以。正像是冒用神使之名、曾行圣人之事，如今却做着有如儿戏的龌龊勾当，已经无法自圆其说的那些家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