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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三世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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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雪自出生七八年,头一次见到了真正的仙人。
沧澜神州四海八荒,据说还肯现身于世的仙人寥寥无几,那些修仙的道家法门,嚷嚷的倒是好,说什么白日飞升说什么福泽天寿,但真正成仙的却寥寥无几。
守护着皇都的四大修仙世家,皆是由一脉神兽所创。就像她这小比翼鸟崽子,就是护皇飞翼一脉,西泽火焰比翼鸟家族的直系后代。
每一脉神兽家族的后代,都会被家族挑出数人,去宫中守护辅佐几位有可能成为帝王之材的公主或皇子。
这样做风险甚大,因为做了宫中某位公主或皇子的守宫神兽,那就代表着,如果自己所定下契约的公主或者皇子成功上位,成为帝王,那自己从此以后就可以开始吃香喝辣。如果皇子公主落了败寇的结局,那这个守宫神兽多半会在宫变中陪自己的契约主人一同头颅不保。
很不幸的,因为父亲实在太讨厌自己,所以如今这守宫神兽的职位不由分说的落在了比如雪的头上。
比如雪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自父亲前脚走后,后脚一大帮婆婆婢女便全部扑在了比如雪的身上,抱着这个迟钝的小主子嚎啕大哭起来。
比如雪不知道那第七帝姬是什么货色,可其他人都知道啊!
一个常年照顾比如雪的婆婆抹着眼泪,不停的抽噎着,以“少主怎么这么命苦,少主你有所不知”为开头,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宫廷中传言的秘闻。
说起来第七帝姬那跟小主子是一样的命苦,不,或许说来是更命苦。
宫里盛传,在位的皇帝在第七帝姬出生的前一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告诉他,那将要出生的帝姬是天上的贵人,望他好生相待,莫要出了差错。
为什么说那个梦里的人是仙人呢?因为那个人是个老头,白胡子白头发,白色的长袍飘飘欲仙,仙风道骨,颇有仙人的风姿。那在位的皇帝一琢磨,将要出生的孩子是蓝贵妃肚子里的那一个,想来蓝贵妃也是我的爱妃,那悉心照顾这孩子也是自然而然的。于是皇帝便满口答应下来。
那老头甚是满意,拂了袖便要消失。那皇帝思索着那个孩子,心中倒是欢喜的很,不知怎的,最后竟嘴贱的问了一句:“既然朕的孩儿是天人转世,那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吗?”
那个老头倒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只思虑片刻,再真切嘱咐说道:“若是说起忌讳的地方,你可要切记,凡人之躯承载不起仙人恩泽。但凡是与她太亲近的人,都会暴毙而亡。”
皇帝立刻从梦中满身冷汗的惊醒。
他惊慌不已的披了衣裳,匆匆唤了侍婢带他去了蓝熙宫。那贵妃正睡得香甜,忽觉有人在凝视自己,不由得醒来,却看到皇帝在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她的肚子。
蓝贵妃既是羞涩又是感动的看着皇帝,撑起身子坐起来。皇帝揽了她的肩,只压下心中惊恐和疑问,温情脉脉的问她可有不适。
蓝贵妃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低头莺声婉转不胜娇羞:“这孩子老是在肚子里踢臣妾,不安分的紧呢!”
而后第二天大雨倾盆。蓝熙宫外年轻气盛的帝王冲进带血的内殿,那蓝贵妃的惨叫声戛然而至,皇帝亲眼看着那刚出的婴儿拆了她的母亲,浑身是血毫无表情的从血泊中爬出来。
皇帝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蓝熙宫,既是悲痛又是害怕,失魂落魄的落下了心病。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敢听到或者看到这个小公主。她被安置在蓝熙宫中,锦衣玉食分毫不差。皇帝记得那个梦,不敢丝毫怠慢她半分。甚至早在小公主出生数月之后,宫中已经内定了第七帝姬储君的身份。
曾经又不怕死的奶妈想要照顾这可怜的第七帝姬,除了喂奶之外还多抱着她摇晃了一会儿。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在蓝熙宫的后院里,死相凄惨,极其可怖。
第七帝姬这皇帝位置是坐定了,可那又怎样呢?小少主怕是还没有等到夺嫡的那一天,便被第七帝姬给克死了。
一大帮婆婆婢女围着比如雪哭哭啼啼的说起那些宫里添油加醋的传闻,比如雪却丝毫没有在意。
父亲的话还在她的脑子里嗡嗡的响。
那只纤细如骨的手落在她的面前,其实她全都记得。神兽一脉生来便带了记忆,出生时的点点滴滴,那轻若飞絮的疼爱温柔,她全都记在心里。
父亲说的对,害死娘亲的我,为什么还好端端活在这里,我为什么还不去死。
如果第七帝姬真的有那么可怕,所有亲近与她的人都会死去。
那我进了宫,父亲也终于能开心了啊...........
她这条命害死了娘亲,但至少还能让父亲开心一次吧。
比如雪憋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转身回了屋子。
比如雪头一次见到仙人,便是在进宫的前一晚。
耳边有人在小声的窃窃私语,言语间似乎提及什么蓝影公主,又是什么比翼仙子。比如雪在梦境里模模糊糊迷迷茫茫的睁眼,不知道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在现世的西泽比翼鸟家府中。
旁边的月色薄凉似水,有三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挽着流云鬓,在她床头小声争议着。其中一个女子眉眼恬静如水,比如雪从勉强睁开的眼缝里,接着那如雪如练的月光,才看清那三个女子的衣裳如水如霜,触目是一片柔和的金色。
她们似乎并未发觉比如雪醒了,或者是发觉她已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为首的金衣女子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触一触比如雪的额头。
两个一模一样的金衣女子拉住了她,声音带了悲悯和伤心,似乎喊得是一声紫菱殿下。
那女子的手僵在比如雪的额头上,就堪堪差了那么一分,便快要落在她的肌肤之上。
那女子淌着满脸泪,遥遥望着她,晶莹剔透的脸蛋上满是愤懑和无奈。她带着泪音,满是不甘的垂泪道:“为何鲲就能触及凡人,而本上仙却不能?就只因为她担了个古神兽一脉的名号,连擅闯天庭的罪都可以三言两语便抵消?”
身后两位一模一样的金衣仙使颤音道:“紫菱殿下,朱雀一脉与鲲怎能相比,殿下莫要再执迷不悟了罢!若是让鲲上仙知晓了您骗她多年,北陵朱雀一脉都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啊!”
那眉眼带着秋水的女子愤恨的转过头去,只带着恨声道:“北陵朱雀一脉,难道还抵不过她一只鲲神吗?纵使是上古神兽一脉,也绝不得如此放肆吧!她要下凡便下凡,她要守在比翼身边便守在比翼身边,当日阻拦比翼仙子收下我的信物,这一笔债又该如何算?!她明知道我对比翼存的是何心思,明明不敢像我一般表露,却又处处阻拦她人,她到底是要存何居心?!”
两位仙使在她身后齐齐跪下,半响才带着垂着泪,花容月貌的脸上一阵黯然:“紫菱殿下,鲲上仙许久前已经去过北陵了,长老亦是说过,须得给鲲上仙行个方便,让你速速回北陵,不得再入凡世。紫菱殿下,你不必守在凡世,只等比翼仙子成了仙渡雷劫,再为上仙,那时前去拜访也不迟。”
紫菱淌着泪,只回头道:“若我回了北陵,若我回了北陵,那比翼又该如何是好?你们明知道宫里那个公主克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比翼这一世若是近了她的身,还能有成仙的机会吗?”
她惶惶的说道:“若是一世修不了仙缘,渡不了雷劫成不了仙,二世便要沦为飞禽,三世便要沦为走兽,之后便是连猪狗都不如的虫蚁,成仙越发艰难。你要我如何放得下心来离开?”
两位仙使互相看了一眼,只压低声音道:“那紫菱殿下便告诉鲲上仙真相,告诉她这些年里她守着的人不是比翼仙子,告诉她这位才是比翼仙子。凭鲲上仙的能力和比翼仙子往昔和她的交情,她自然会照拂于比翼仙子,不可能让比翼仙子再入二世轮回。”
紫菱咬牙道:“不可能,说什么我也不会把比翼交给她的..........”
比如雪从这段对话中总结出了三个事情。
第一个,是她可能是在做梦。
第二个,是她可能没在做梦,是有仙人在她耳边讨论些事情,从讨论的这些事情里,可以听出来那宫里的那位公主真的是会克死人的,有一位叫鲲的上仙本来该守着一个叫比翼的人,但是由于这位金衣仙子的不厚道,她现在守着别人去了,人死后真的会入轮回,而且第一世为飞禽第二世为走兽,第三世就是蝼蚁蚍蜉。
第三个,这个比翼,好像说的就是自己。
比如雪的睫毛颤动起来。那些金光的仙子和低低的对话声在她逐渐清明的眼帘里消失不见,只有如雪如霜的白月光从窗扉中洒下。
比如雪慢慢的睁开眼,四周一片空旷,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房舍之中。
她又合上眼,换了个姿势蜷缩着睡成一团。
还真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