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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快马加鞭来到峨眉求见庄如月,守门的女弟子听罢,扬眉看着眼前诚恳的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转身报告掌门。
      「哦,有这等事?」清岷师太听了弟子的话,心中闪过疑惑,绿柳山庄的柳飞扬竟然登门求见如月这个不起眼的女弟子?「先去把如月叫来,柳飞扬让他进厅里等着。」
      厅里强压着焦急的柳飞扬等了一柱香时间,好不容易才见清岷师太领着个徒儿走进来,他立刻起身拱手施礼。师太回了个礼后坐下,着跟来的徒儿站在旁边,然后跟柳飞扬道:
      「不知柳公子此番前来峨眉,所为何事?」
      「晚辈想亲自向贵派的庄如月庄姑娘道谢。」
      「哦?」清岷师太和身侧的徒儿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如月是做了什么,令柳公子不辞千里来峨眉?」
      「这……晚辈于数月前遭魔教歹徒所袭,幸得庄姑娘出手相助才能化险为夷。」
      清岷师太皱眉,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徒儿,那徒儿便踏前一步问:
      「公子,如月这两年来未曾下山,你这样说,这、这……」
      见柳飞扬一脸不苟同,清岷师太也道:
      「柳公子,只怕你是认错人了。」
      「是否认错人,师太请庄姑娘出来一见自有分晓。」
      清岷师太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她见你,而是你压根儿不认得她……如月,送柳公子出去吧。」
      「是。」一直站在清岷师太旁边的女子竟然答应!
      柳飞扬震惊地把眼光向她看去,清清秀秀的一个女子,和他预期的灵巧慧黠并不相同,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太娇柔,他的如月根本不是这样!
      如月的声音较一般女子稍稍低沉,却更醇厚,听进耳中如暖酒流过,通体舒畅,绝不是这忸忸怩怩的尖细嗓音!
      「妳……妳真是庄如月?」
      清岷师太见他有纠缠不休的打算,道袍一拂,斥道:「峨眉派虽全为女子,但绝不是顺口雌黄之辈,柳公子请慎言!」她见柳飞扬果真纯为寻人而来,便不再久留,丢下一句「送客」就转身离开,厅里只剩下柳飞扬和「庄如月」二人。
      柳飞扬看着眼前略显羞涩的女子,大失所望,但仍不肯死心地再问:「姑娘,妳真是庄如月?」
      「是的。」她怯怯地笑。「抱歉令公子失望了。」
      「没关系。」柳飞扬虚应了一句,脑中只觉得万念俱灰。她不在峨眉,找不到她了,找不到她了……混头混脑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峨眉山,好不容易稍稍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岔口,一条路是回柳州的,另一条却不知道是到哪儿去。
      他站在这选择题之前,看着回柳州的路,脑中又再浮起家里的种种虚伪,想起父亲对自己的不满,想起娘为了山庄牺牲自己,想起白湘湘的趋炎附势……
      又看看另一条路,脑中浮起的是她的温言问候,她为他做的种种牺牲──为了他的面子,她宁愿露宿野外也不进城;她为他身受重伤,但仍然拖着长剑继续战斗;她盗回雪魄玉露的晚上,双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知道是她紧紧抓住寒冰的结果……
      他几乎不再多想,便踏上这条和柳州相反方向的路。

      ※      ※      ※      ※      ※

      这一走,就是半年。
      寻她的线索少得可怜,除了峨眉,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老子,好不容易寻着不老子的住处,却已人去楼空。他想换个法儿再找,却发现自己连她的容貌,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晓得。
      她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乡,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她自己的话,他对她根本一无所知。若不是和她相处了一个月,她的声音还刻蚀在他的心中,她就彷似不曾存在一样。
      人海茫茫,他能到哪儿找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见路行路。每到一个地方,必然走进最热闹的客栈,在靠近大街的地方叫上一壶茶,静静地喝着,双眼还不时闭起来,仔细聆听着熙来攘往的街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喁喁细语的闺秀声音略嫌娇媚,叫卖的大婶声音太苍老,售卖玉饰的丫头过于稚嫩……都不是,全都不是。
      不是没听到过相似的声音,可一过去攀谈,从那些略带惊惧的眼神,他已然知道不是。
      她,是最沉稳,最勇敢的,惧意没可能侵入她的眼眸。
      半年的失望令他麻木,但他心中从未升起回家的念头,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复明,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
      没错,在失去她后,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在意原来就是感情,他珍惜她带来的所有回忆,包括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个动作。有她在,他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失了她,他的精神他的心都没了归处。
      他不愿就这么失去她,他相信只要找到她,自己必定能劝服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到时若父母不允许她进门,他也可以与她找个地方隐居,他躬耕她织布,过着相知相守的平凡生活。
      就是这幅美好的愿景,支撑着他走过北方,渡过扬子江,跨越黄河,最后来到夜夜笙歌的烟花之地──金陵秦淮河畔。
      依惯例,他在闹市喝茶,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听进各家各户的琐事。秦淮民风比较开放,女子的声音也比别处多。
      「春桃,我不是叫妳去买波斯的熏香么?妳买来了没?」
      「秋菊,妳说李公子会不会来呢。」
      「姑娘我就是敬酒不吃吃树皮哪又怎样,我就是饿死了他们也管不着!」
      敬酒不吃吃树皮?
      柳飞扬猛地睁眼,庄如月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吗?
      他立刻追出,熙来攘往的大街挤满人,要找出说话的人并不容易,还好那姑娘仍然在骂,声音也不小:「说我是过气名妓?我是不屑和他们吟诗作画,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说话的女子长得实在标致,雪肌玉肤,柳眉弯弯,就是现在嗔着恼着都惹人爱怜,只是她出口的话虽然软绵软绵,内容却实在不敢恭维。柳飞扬听这声音已经肯定她不是庄如月,但那句「敬酒不吃吃树皮」却让他放不下。
      或许她认识庄如月?
      这就像是凭空跌下一个希望,他眼前一亮,快步跟上。
      既然上天见怜,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绝不放弃!

      ※      ※      ※      ※      ※

      绿柳河畔,万花争妍,箫笙自湖上的画舫传来,胭粉香于鼻端久久不散,这是骚人墨客的天堂,世家子弟散尽家财之处──秦淮河畔。
      「宛兰,萧公子的墨宝终于来了!」满脸粉白的嬷嬷走进来,一脸喜气。
      「来了我就一定得对?」宛兰轻皱柳眉,厌恶地把嬷嬷推开,桌上的脂粉被衣袖拂到地上,一时满目嫣红。「他不是说颜素『辞采意境俱工,万籁俱寂其中』?我这人籁还敢提笔,不是自取其辱么?」
      嬷嬷小心地把墨宝搁在桌上,一边把红色收起,边道:「我知道妳是不服气那场花魁争艳,但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何况妳也不是也拿了个花榜眼么,这又有甚么好气的了。妳今天要是回绝了萧公子,明天在这河畔混不下去,那时才算丢脸。」
      宛兰这时才肯正眼瞧睢那张幽兰图,提起红豆笔在稍稍染上彤色的宣纸上提诗,想着想着,才写了几个字,外面却吵起来,她把笔一摔,旁边的嬷嬷立刻大喝:「谁在外面嚷嚷!」
      「嬷嬷!」一个丫环喘着气奔进来。
      「怎么事大叫大嚷,看不到姑娘在写字么?!」
      「嬷嬷,外面、外面来了客人……」
      「甚么?」嬷嬷马上满脸笑容。「主子,我出去看看。」
      嬷嬷带着丫环到外面招呼,宛兰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妆,确保头上的簪子光芒一如往昔,这才款款步出,想把在外候着的几位公子请到内厢来。正要进厅,她却听到了什么,玉手却只轻轻摸上门板,温软的肌肤在门板上摩擦着,无声无息。
      「张兄,想不到竟在兰舫看到你,看来你也是在颜楼碰了壁吧?」
      「马兄,这些事就不用明说了吧。」房中那人干笑了声,又道。「没有颜素,到兰舫也是好的,毕竟宛兰的姿色也比颜素稍胜一筹……」
      「不过要比气度学识,还是颜素,秦淮花魁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宛兰染了凤仙汁的指甲陷入掌心,刚复原的伤口再次破裂,她贝齿紧咬,眼神锐利得可穿透门板杀死房中所有人。
      她就只能像瓜果猪肉般被人评头品足?!
      「宛兰,妳怎么站……」
      「给我把他们都赶出去!」宛兰的粉拳在空中重重落下。「全部都赶出去!」
      「妳这又是何必……」嬷嬷还要劝,宛兰已经拂袖而去。她只得厚着脸去解释,还好那几个公子不甚介意,联袂转到其它花舫去了。
      前脚刚把人请出去,后脚却有人上船来,嬷嬷知道宛兰还气在头上,无奈只得把财神爷往外推,道:「这位公子,我们姑娘今儿个身子不适,还是请公子改日再来吧。」
      柳飞扬闻言想了想,道:「嬷嬷无需通传,给我一间雅房休息即可。」
      嬷嬷混迹秦淮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要求,愕然道:
      「这……这不合规矩。」
      柳飞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那姑娘是兰舫的名妓宛兰,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见嬷嬷左右为难,便掏出几两白银,耐着性子道:「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这些银子够把房间包了吧?」
      嬷嬷这几天正为开销担心,见不似有诈,没多挣扎就收下银子。
      「公子这边请。」
      两人谈话之时,内厢里的宛兰早就听到有客人来,在镜前梳完妆,又再等了会,却仍不见嬷嬷通传,便召她来问:「不是有客人么?」
      「这……那公子……我跟他说了妳身子不适,不接客。」
      「既然我不接客,怎么把他迎上船来?」宛兰奇怪地反问。
      嬷嬷知道说出来,宛兰又要不高兴,可禁不起她的再三追问,只得说了,这可把心高气傲的宛兰气得不轻。「我这兰舫成了客栈?他要投栈还得问我这掌柜允许不允许!」
      她三步并两步来到「客房」,毫无难度把房门推开,门板一荡,亮晃晃的长剑正指着她的鼻尖,她吓得退了两步,扬起最甜最美的笑:「公子,宛兰给你请安来。」
      「姑娘不必客气。」柳飞扬神色如常,收回长剑作揖。「柳某上船没先见姑娘,失了礼数,望姑娘恕罪。」
      「柳公子何罪之有,是宛兰唐突了。」在自己的船上竟「唐突」了人,叫她这花舫主人的脸面往哪儿摆?宛兰回答得体,心中却早把柳飞扬骂得体无完肤。
      「姑娘,柳某今次上船来,是想向姑娘问一个人。」柳飞扬上船来也是想问庄如月的下落,现在见到宛兰,自然不放过机会。
      「哦?宛兰愿闻其详。」
      「柳某在找一个女子,她会使剑、用毒,行事谨慎,为人潇洒硬朗……」柳飞扬紧盯着宛兰的脸色,她听罢笑了笑,问:「听您所言,这姑娘对你很是重要,那她又怎会失踪呢?」
      柳飞扬叹息,只好把他眼瞎后与庄如月相遇之事简单说出。他见宛兰听得很入神,觉得宛兰似是知道的,心中升起丝丝期望。
      宛兰听罢,表情没变,反而问道:
      「柳公子要寻人,怎么会想到来兰舫?」
      「那是因为柳某在大街上,听到姑娘说了一句『敬酒不吃吃树皮』,她也说过相似的话,是以柳某冒昧一问。」
      宛兰听了他的经历,心中本已猜到七、八分,柳飞扬这么一说,她却有九分肯定,可她却不打算这么轻易说出来,心中甚至泛起阵阵妒意。
      为何别人总比自己优胜?明明自己貌美,琴艺也冠绝秦淮,为何整个秦淮都不待见她,连眼前这个男人上舟来,也是为了寻别的女人而不是找自己?
      自己的美貌是秦淮公认的,但眼前这男子自见面以来就未曾正眼看过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人。自己没可能迷不住他的眼!
      这天下没有她宛兰迷不住的男人!
      强烈的妒意逼使宛兰生出了个邪恶的主意,她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对柳飞扬道:
      「柳公子这番情意,宛兰实在很感动,你说的这个女子我有点印象……」
      「真的?!」柳飞扬激动地问。
      「是的,可惜现在一时三刻却想不起来……要不公子先歇下,待宛兰今晚仔细想想,明天为公子洗尘时再谈可好?」
      柳飞扬失望,但听到宛兰说有印象,觉得事情还是有希望的,便勉强打起精神作揖道:
      「有劳姑娘了。」
      宛兰走出门外,关上门后那善良诚恳的模样立刻撤下,模样狰狞得令嬷嬷冷汗直冒。嬷嬷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但她想劝又不敢劝,又不敢去揭穿主子的计谋。
      说起来,主子这怨气也积了十几年,这下事情自己寻上门来,她能不爆发么?
      唉,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      ※      ※      ※      ※

      记挂着寻人的事,柳飞扬整晚要睡不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等到天明,又熬了一会,终于还是起来理好衣冠,提着长剑步出房间。他甫出房,嬷嬷已经迎上来云:
      「公子早,我家姑娘久侯多时了。」
      柳飞扬立刻跟上,随意瞄了船外一眼,却发现船已离岸甚远,秦淮其它的花舫全都在烟霞深处若隐若现,柳飞扬脸色一沉,停步转向嬷嬷问:
      「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只是靠岸去买些日用品,今天离岸稍远才是正常事。」嬷嬷力持镇定地答。「请公子进内厢用膳。」
      柳飞扬严厉的眼光穿透了嬷嬷,可怜的嬷嬷抖了抖,好不容易盼到他开口:「请嬷嬷带路。」
      她顿时舒了口气,赶紧领着人往内厢去。
      门还未开,悠扬的琴声传来,伴着温柔婉转的〈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柳飞扬整了整脸色,推门而进。
      一阵甜腻香气袭来,熏得人头晕目眩,他皱了皱眉,看着房里矫揉造作的清丽陈设,配上了这样的香味还真是不搭。
      「柳公子,宛兰的昆曲唱得如何?」环顾全秦淮,要找到比她唱得好的根本不可能,宛兰甜笑着,等待悦耳的答案。
      「在下一介武夫,对昆曲没有研究。」柳飞扬坐下,也不扯别的,单刀直入。「不知姑娘可曾想起柳某在寻之人?」
      「何必这么急呢?」亏她还特意挑了这支曲子,看这情况她想做杜丽娘,他却不愿当柳梦梅。不过不要紧,不喜听曲,喜欢赏画也是一样,她款款走到旁边,取过卷轴展开。「公子何不看看这幅兰花傲霜图?」
      「看不懂。」柳飞扬隐约知道宛兰意欲留难自己,瞟也没瞟那幅画,甚至没看宛兰。「姑娘若是助柳某寻人,在下感激不尽,但若是只谈风月,在下却有要事在身,怕不能在此耽搁了。」
      耽搁?和她在一起竟然是耽搁?宛兰的怒气开始积聚,脸上却笑得更灿烂。
      「菜式粗陋,公子还是先喝杯酒吧,这可是绍兴的女儿红,醇厚甘香。」她慢慢倒了杯酒,往柳飞扬靠过去,满身芬芳混了酒香更是令人迷醉,可柳飞扬却纹风不动,只重复一句话:
      「不知姑娘想起了没?」
      「近破晓时想起一点,现在又忘了,要不公子再留个三四天,到时我应该能想起来。」她娇笑耍赖,软语温香,媚态骚进骨子里。
      「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事要办,请姑娘让船家把花舫驶回岸边,柳某三天后再来拜访。」
      宛兰怒了,她手腕一扭,酒香往柳飞扬的衣袍扑去,可眼前一花,桌上竟平空出现了一只青瓷碗,里头还有女儿红的淡香流动着,而原本该被沾湿的衣袍却干爽如昔。
      宛兰见状,把心一横,整个人往柳飞扬身上贴去,红艳的双唇就在他的眼前一寸,水灵的眼眸更是勾魂摄魄。平时普通人要当她的入幕之宾,耗上三月半年也未必可得,但今天为了口气,她拼了!
      男人可以不听曲不看画不喝酒,但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
      她整个人贴在他胸膛,他没有推开她,她得意地笑了,涂着凤仙汁的鲜红十指摸上他的脸。
      他终于看着她,略薄的双唇缓缓把话吐出:
      「姑娘,在下一介武夫,文墨不通,耐性不足,不懂什么附庸风雅,来此地只为寻人。」
      他抄起剑,迅雷不及掩耳地以剑柄点了她的穴,她整个人僵住。
      「我现在解开妳的哑穴,请姑娘告诉嬷嬷把船驶回岸去。」
      他剑柄一指,她嗓子甫得自由,却并未如柳飞扬的意,高声道:
      「嬷嬷,告诉船家有多远驶多远,一定不能回……」
      她的哑穴再次被制。他这下倒是慢条斯理地挪了位子,悠闲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完全不管宛兰正以可笑的姿态定在旁边,以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眼光凌迟着他。
      过了半刻,宛兰悬在半空的手已经麻痹,过度扭曲的腰酸痛不堪,颈项更是酸软。
      见她额上渗出细汗,觉得教训够了,他没多话,再次解开她的穴道,她这次自动自发颤着声地下令:
      「把船驶回秦淮。」
      「很好。」他解开她所有穴道,重新动筷。
      她已知道眼前人惹不得,想到刚才自己撩虎须的举动,自己没血溅花舫真是万幸,她不敢再妄动,乖乖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再过了一盏茶时间,几下颠簸令两人知道船已泊岸,他停筷动身,她也赶紧站起相送。下船前,柳飞扬转过身来,淡淡地对她道:
      「一棵真正的幽兰,虽无艳色,自有幽香,何必要去管别人是否爱怜?」
      宛兰闻言,如五雷轰顶,穴道已解却动弹不能。嬷嬷瞧柳飞扬已去,主子却呆如木鸡,便上前关切,岂料走近一看,发现宛兰泪流满面。
      宛兰一见嬷嬷便拥着她抽抽噎噎地流泪,吓得嬷嬷急问:「主子,是那人欺负妳了?」
      她轻轻摇头,晶莹的泪珠自眼眶溢出,良久良久,方道:「嬷嬷,为何这些百里挑一的男人,喜欢的从来不是我?」
      是,她是要藉男人对她的渴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她宛兰也是受重视的,也是被需要的。她有错么?为何喜欢她的人,只看到她的皮相,从来没去管她的心在想什么?
      同样都是以色侍人,为何就只有她得到这样的对待?
      这柳飞扬,尽管他不喜欢她的做法,却没伤她,甚至劝她回头。这样的温柔和怜悯,为何能长久拥有的永远不是她?为何这些清澈的眼光,从来不肯为她停留?
      「宛兰,妳是很好的女孩,是我永远的好妹妹。」
      她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睛和柳飞扬一样温柔,一样澄澈。
      为了令他快乐,她放手,任由他走到另一个女子的身边,任由他离她而去。
      结果,每次午夜梦回,夜阑人静之时,悔恨都吞蚀着她的心。要是她早料到结局会是这样,她当时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如果时光倒流,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改变他的心,让他爱上自己,眼里只容得下自己。
      现在,同样的眼神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宛兰五指收拢,紧紧握着拳头对自己起誓──
      她不会再放任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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