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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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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歌心口一闷,像是挨了记重拳。
沈流年一步一步地走近过来,徐歌暗暗捏紧了手指。
她很紧张他看到她会有何种反应,可他的眼波只是从她身上掠过,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看一个陌生人那样。
她心头滑过一丝落寞,鲜明得很,让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餐厅的经理殷勤地迎出来,说着:“岳先生,欢迎光临。”一边引着一行人往餐厅内走。
为首的老者朝餐厅经理微笑点头。
徐歌看着他们落座,他们的桌子在屋子那头,位于她的右前方,隔着一道木质镂空窗楞。那行人里,除了那位老者跟沈流年外,还有两男一女。
女的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发髻光滑,穿一袭暗红色贴身长裙,长相算不上特别出挑,但别有一番沉稳冷艳的韵味,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的嘴唇,肖似安吉丽娜朱莉那种厚嘴唇,饱满又性感。
两个男的里面,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约莫四十来岁,留着平头,很大众的长相,穿着也相对随意。其他男人都着西装,他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可他全身带着一种不同忽视的压迫感,让人觉得这人还是少惹为妙。另一个看起来年轻很多,像是不到三十,他穿了西装却未结领带,衬衣衣领的扣子也随意地散着,整个人透着一股随便散漫的味道。
沈流年坐在老者右侧,面朝着她,跟她隔了几米的距离。他坐下后便伸开餐巾铺到腿上,旁边的老者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嘴角勾起来,摇头,又对着坐在老者左侧的女士说了些什么。
她一径地打量他们,穿黑夹克的那个男人突然扭头盯住她,眸光利得像一柄剑。
她浑身一凛,忙低下头。
“那不是岳俊吗?”刘晓盈是背对着沈流年那桌的,她说话的时候缩着脖子,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到的样子。
“是他。”杨念是正对着那桌的,他抚着下颚,眼风只往那边飘了一下,随即撤了回来。
刘晓盈也快速地回头瞟了眼,转回来跟杨念核实:“跟他一起来的那是他的儿子女儿吗?”
杨念点头:“那女的叫岳烁棋,是他大女儿,左边那个是他小儿子岳烁磊,右边那个是王瑞,他的助理,跟了他几十年了。”
“你知道得倒是挺清楚。认识?”
“一起吃过几次饭,前期总公司想接他们的生意。”杨念说。
刘晓盈“嚯”了一声,说:“杨念,不愧是金领哎,这样的人物你都认识!”
“说不上认识。”杨念往椅背上靠去,手指敲打着桌子,笑里有几分自负,说,“不过是吃了几顿饭,留了个电话而已。”
“得了吧你!岳俊是什么来头啊?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的。我们导演想攀这个高枝想了一年了,到处拉关系找门子,钱啊礼啊的送出去不少,结果别说吃饭了,连个衣服角都没摸到。”刘晓盈食指在空中虚划,嗤笑一声,“白耽误功夫。我看他是只要能跟岳俊搭上关系,连自己老婆都舍得送。”
“没你说得那么悬。岳先生为人随和,很平易近人的,是个儒商。如果是谈公事,他不会拒绝的。”杨念说。
“呦,徐歌你看,人家杨念多大本事啊,都能在背后评论岳俊了。果然跟咱们不在一个层次上哎。”刘晓盈冲徐歌挤挤眼,口气酸酸的。
徐歌看了眼刘晓盈。刘晓盈这人心直口快,话又太密,有时候会罔顾深浅,忽视了出口的话是否会给人带来不快。她便帮忙刘晓盈圆话,说:“公司确实有跟岳家合作的想法,我们还提供过分公司往期的审计材料。可听说高层跟岳家接洽过一阵子,只可惜没谈成。”
“哦?为什么呀?”刘晓盈问杨念,“你们公司也是行业内数得上的了,岳家看不上你们?”
“不是。是因为公司发现,岳家的产业种类太多太复杂,不敢过深介入。”杨念接口道。
“有多复杂?”刘晓盈又问。
杨念隔着桌子朝刘晓盈俯身,低声说:“灰色地带。”
刘晓盈眼珠一转,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们公司胆子也是小点儿了,现在哪家做大的公司没点黑影子里的事儿?只靠光明正大就起来的,那是天方夜谭。你们查你们的帐,账面上能圆不就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杨念直起身子,眯起眼。
“那你倒是说个子丑乙卯来给我听听。”刘晓盈扬眉。
……
这两人又接上火了。自打在福利院的时候,刘晓盈就喜欢跟杨念斗嘴,一旦斗起来,一个人说白,另一个人非要说黑,为了立场而刻意选择对立面,不辩上数十回合不舒坦。
服务生端来了焗龙虾,给他们倒上红酒。她说了声谢谢,往那边看了眼。沈流年那里也已经上菜了,餐厅经理亲自给他们倒酒。沈流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仰头,眯起眼,似是无意地看向了她。
可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视线炽热,又满是侵略。
只一眼,便让她浑身发热。
徐歌慌忙低下头。
“得了得了,别跟我摆谱,你说那什么风险策略我不懂。我只盼着你这个金领哪天也开个公司,投资个戏,让我这个三线之外小明星过一把女主角的瘾。”刘晓盈摇晃着脑袋说,长卷发在她肩头一跳一跳的。
杨念无奈摇头。刘晓盈就是这样,说得过人家就咄咄逼人,说不过人家就顾左右言它地耍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便让着她,说吃饭吧,龙虾快凉了。
三人开始用餐,杨念时不时照应徐歌一下,上来的牛排他帮她切。徐歌低着头说谢谢。刘晓盈掩嘴笑,说谢什么谢啊,杨金领有文化有素质又绅士,你不让他发挥一下怎么显出他的一腔热忱?
徐歌埋怨地瞪了刘晓盈一眼,刘晓盈却丝毫没有收住的意思,又说,徐歌你看杨念今天帅不?他来前问我该穿什么问了半个小时。我让他穿西装他怕你会觉得太呆板正式,我让他穿休闲装他又怕你会觉得太随便,鞋子领带还是拍照让我帮他选,我真被他给烦透了。
“那是因为你品位好。”杨念一反常态恭维起刘晓盈。
“我品味是很好,我就觉得你这个高品质金领很不错,可惜你眼里的人不是我,我也没办法喽。”刘晓盈摊摊手,笑眯眯地说。
徐歌猛地发觉这顿饭似乎没那么简单。
以前刘晓盈都是背后撮合他们,从来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过。今天突然把话摆明了讲……
徐歌看看刘晓盈,刘晓盈却朝杨念飞了个眼神。她又看看杨念,杨念把牛排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拿起叉子递给她,柔声说:“吃吧,凉了口感不好。”
她讪讪地接过叉子,跟杨念道谢,杨念把手伸向她,她心里一惊,往旁边闪了下,戒备地看他。杨念满眼带笑,说:“你发卡松了。”
“哪里?”她诧异,想伸手摸一下。
“这里。”杨念说着,胳膊从后头绕过她的脖颈,把她鬓边的发卡拿了下来,又重新帮她戴好。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好似被他抱在怀里,虽然杨念并没有碰到她头发之外的任何地方。只是太暧昧,暧昧得她如坐针毡。
“先生小姐,可以为你们唱首歌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徐歌转头看,是一个抱着曼陀铃的男人,非常年轻,像是个学生。
她没闹清楚状况,杨念替她回答:“可以。”
徐歌回头看杨念,他又把手搭在她椅背上,冲她笑着,踌躇满志的样子。
那男生拨弄了几下曼陀铃的琴弦,开始自弹自唱庾澄庆的《情非得已》。男生的音色清亮,曼陀铃的声音酷似小提琴一样轻灵跳跃,餐厅里的客人们纷纷停下交谈。
徐歌又看刘晓盈,刘晓盈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杨念凑了过来,低声说,我知道你喜欢意大利,你第二外语选得就是意大利语。我想找一个会唱意大利歌的人,可时间太紧,只找到这个会弹曼陀铃的歌手。以后,我会带你到意大利去,听真正的意大利情歌。
徐歌凛然,她隐隐发觉,自己正在走入一个事先布好的局。
一个服务生抱着大束的玫瑰正走过来,弹曼陀铃的男生依然在唱,杨念气息近到她耳边,他说:“徐歌,今晚我想……”
她不敢回头,她闭上眼睛,很想捂住耳朵。
“曼陀铃不该是这么弹。”
沈流年的声音。
徐歌猛地张开眼,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手拿着男生的曼陀铃,一手伸出,阻止了拿花的服务生继续往前走。
“先生您……”男生想把琴拿回来,沈流年瞥了他一眼,他又作罢了。
“借用一下。”沈流年说,抱起了曼陀铃,随便拨了几个音。
徐歌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种乐器。
沈流年垂着眼,忽而弹唱起来。是威尼斯船歌《桑塔露琪亚》,他边弹边唱,在各桌之间游走,脚步踩着节奏,像在跳舞。他的嗓音并不像他说话那般深沉,他用意大利语唱歌的时候,声调显得华丽而感性。他眼神忽而沉静,忽而轻佻,他英俊又迷人,一双醉人的蓝眼睛从一个又一个女人脸上掠过,仿佛处处留情的蝴蝶。
一些女性向沈流年投去倾慕的眼光。
徐歌知道这样不对,可她控制不住,舌根泛酸。
沈流年朝她走来,曼陀铃琴声的节奏缓了下来,他注视她,蓝眼睛后面像是藏了一片神秘的海。
他靠到她的餐桌边,微微弯腰,俯视她,手指拨着琴弦,换了首歌,仍然用意大利语唱。
永远无法揭开爱情神秘的面纱
有时你会爱上对你冷酷的人
爱换不来爱情
它常常从你身边溜走
我曾相信你
但现在我知道只能忘记你
只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心深处
我将继续寻找爱
那个被你拒绝的爱
爱情没有对错
但有人为你付出
我不愿伤害任何人
但你却伤害了我
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心深处
我继续追寻爱情
那份没能从你那里得到的爱情
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心深处
把你的名字刻在心里
我会找到那份从你那里得不到的爱
这是一首伤感的情歌,他的嗓音低调华丽,却唱出了别样的韵味。她不知道别人是否听得懂意大利语,也许,这屋子里只有她跟他能懂。
宝贝儿,有时你会爱上对你冷酷的人。
他像一个魔术师,用声音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罩住。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