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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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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年拿出了房产证,房主是他,发证日期远在十几年前。
徐歌租这个房子是三年前刚工作的时候,当时房东也拿出过类似的房产证。如今这房子明显一房二主,徐歌一时间懵了,她不知道谁在说谎。
然后她便给原房主打电话,显示停机。又给师兄打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
刘晓盈心眼比较多,偷偷问杨念房产证的真伪可不可以在网上查到,杨念摇头,刘晓盈又在手机浏览器上鼓捣了一会儿,发现也是没什么验证的办法。
问题陷入无解。
而徐歌如今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是,今晚她住在哪里。
杨念很强硬,不允许徐歌住在这房里。徐歌也认为跟沈流年共住一屋不合适。刘晓盈想了想,给家里的那位副导演打了电话,让他先离开。
其实徐歌本来打算找间便宜的酒店对付一晚,第二天再想办法。可刘晓盈坚持让徐歌去她那里,说竟然不知道徐歌在朝鲜被扣留了,要她晚上好好讲讲怎么回事。
“反正今晚你不能住酒店。要不这样,你不跟我去也行,你去杨念那里,他那房不是照着你的喜好装修的?你去住了也算圆他一个梦。”刘晓盈揪着徐歌小声说,语调里都是怂恿跟暧昧。
“你别瞎闹。”徐歌埋怨。
“那你还是跟我走吧。”刘晓盈说,“出这么多事儿,你一个人待着我可不放心。”
最后是杨念开车送她们回了刘晓盈的住处,刘晓盈本想请杨念上去坐坐,被徐歌拦了。
电梯里刘晓盈问徐歌为什么不让杨念上来,徐歌说天太晚又下雨,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刘晓盈呵呵地笑,说:“徐歌你觉得杨念今晚能睡得着吗?他今天摸你的手比过去二十四年摸得时间都多,他要能睡得着才怪!”
徐歌有点不自在,只小声说:“你别瞎说。”
刘晓盈知道徐歌不想谈杨念的事情,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徐歌洗了澡,跟刘晓盈猫在一个被窝里。刘晓盈问了很多朝鲜那边的事,又心悸地说:“徐歌你可真是死里逃生,你这个弄不好就得送去苦力营,新闻上不都那么报道的?最后没准你就从地球上消失了,无声无息的,神仙都找不到你。”
提起当初徐歌也很感慨,被扣的时候每天神经都是紧绷的,天天盼着被救,如今回了国,再想想,才觉得后怕。
“反正朝鲜那地儿太奇葩,咱可别再去了。”刘晓盈抚着胸口说。
徐歌笑,说:“恐怕我这次出事以后,公司都不会有人再肯去了。”
“那公司那边对你这次的事件持什么态度?”刘晓盈问。
“还不知道。”徐歌想了想,说,“我下飞机后跟上司通过电话,他让我明天去公司后先去找他。”
“希望别是负面态度。说实话你这份工作蛮不错的。”刘晓盈说。
“希望如此。”徐歌微微叹气。
“没事的哈。”刘晓盈伸手拍徐歌的肩,“好歹杨念还在的,他不会让你吃亏。”
徐歌不置可否,只说:“晓盈,睡吧,我累了。”
刘晓盈应了,伸手关了灯。
雨下得更大了,雨声连成一片,催人入眠。徐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刘晓盈说:“徐歌,你有没有想过,杨念也挺不容易的。”
她的睡意散去了大半。
“怎么想到说这个?”她问。
“你想,只有他知道你在朝鲜出的事,可他跟谁都没说,只一个人扛着。他又那么在乎你,这五个月他一定不好受。”刘晓盈说。
徐歌默了许久,说:“我明白。”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刘晓盈说。
徐歌叹了口气,只说:“晓盈,睡吧。”
刘晓盈知道多说无益,她也只能适时点拨一下,给杨念当当助攻。可徐歌远比表面看起来倔强得多,她单身了这么多年,杨念并不是唯一一个吃了闭门羹的。她觉得杨念是个不错的选择,徐歌不那么认为,也是没办法。
刘晓盈帮徐歌拉了拉被子,自己翻了个身睡去了。
徐歌却有些失眠。
外面风雨交加,树影映在窗户上,摇晃着。她看着那些光影,脑里浮起得却是今晚他们离开的时候,沈流年靠在门口,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跟那双可以把人看穿的蓝眼睛。
然后她惊觉自己竟然在想他。
那种感觉让她窒息,又挥之不去,就像手腕上的疼。
凿凿入骨。
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到朝鲜监|禁她的那个小房间,一会儿梦到被人掐住了脖子压在床上,她喘不过气。她猛地坐了起来,满身是汗,全身都在发抖。
看看表,她睡了不过两个小时。刘晓盈还在睡着,轻微打着鼾。
徐歌轻轻下了床,去了客厅。
雨还在下。
她推开窗户,潮湿的风夹着雨丝扑到身上,是凉的,却没法减轻她心头的燥热。
她站在窗口淋雨,抱着胳膊对着夜色,树木在风雨中摇曳,路灯影影绰绰。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
一见钟情。
然后她猛地甩头。
不,她不承认!
她狼狈地跑回卧室。
刘晓盈睡姿不好,把被子蹬在脚下。徐歌爬上床抱住了刘晓盈,浑身颤抖。刘晓盈被闹醒了,朦胧地问:“你怎么了?”
徐歌说:“没事,你睡吧,我只想抱抱你。”
刘晓盈清醒了些,回手默默徐歌的胳膊,问:“你身上怎么湿了?”徐歌却一直在说:“没事,没事,”
这一晚她们都睡得不好,第二天徐歌很早便去了公司。她是第一个到的,办公室里还没有人到。她的工位蒙了一层尘,她收拾的时候,同事们陆续来了。
她被扣朝鲜是个公开的秘密,见她回来同事们陆续过来慰问。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徐歌都跟他们说自己很好,说谢谢。
大老李来的时候看到她,便叫她到办公室去。徐歌不敢怠慢,急忙跟了去。
大老李把那件穿了十年的蓝夹克脱了,挂到衣架上,回头吩咐徐歌坐下,又亲自给她沏了杯茶。徐歌受宠若惊,急忙站起来道谢。大老李用手往下压一压,说:“你快坐下,你也是受委屈了,难为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一个女孩子家的,让你去那边也是我考虑不周了。”
徐歌有些感动,只说因为自己个人的行为才导致这个结果,希望没有给公司带来麻烦。
大老李坐在椅子里,手里抱着茶杯,嘿嘿笑了声,别有深意地说:“徐歌,其实这次呢,为了你能回来,公司也是花了不少钱的。所以……”
……
上午九点整,徐歌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身份已经从这家公司的员工,变成了前员工。
大老李说,为了救她回来,公司拿出了五十万。大老李还说,因为她的行为,导致了被审计那家国企在朝鲜的所有资产都被没收了,因此公司也失去了一个大客户。
他还给了她一个鼓鼓的信封,说:“徐歌,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女孩,你在公司这两年的表现我也看到了,尽管外头风言风语,可我是亲眼看着你从一个出纳干到会计,最后成了审计。你能力很不错,人也上进。”
“本来呢,这次把你派去朝鲜,也是想给你增加一点履历,回来好给你升职。谁知道……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你。可公司方面损失这么大,真的不能留你了。这些钱是公司给你的补偿金,你用不着不好意思,是你该得的。”
“你还年轻,工作能力也不错,有了在这里的几年工作经验,再找个工作不难,以后好好发展,会前途无量的。”
大老李以几句恭维结束了谈话。
徐歌理解大老李,尽管她会难过,可她仍选择理解。
最后大老李让她签一个收条,还有声明书。声明书上写着她是引咎辞职,她看过后便怔住了。
大老李便给她解释,说因为公司从来不承认给过哪个员工补偿金,怕开了头以后再有劳资纠纷不好处理。所以这些钱不是入的薪资账,而是入其他的会计科目。因此才会让徐歌对外就说是引咎辞职,私下拿了钱走就好,别对外宣扬。而签收条是为了跟高层有个交待,证明这钱确实交到了她手中。
徐歌心很乱,大老李又说个没完,她想也是要走了,不想再做纠葛,便草草签了字离开了公司。
她需要去一个地方。
转了几班车,徐歌到了郊区的福利院。
院长正带着孩子们做课间操,用眼神示意她先等一会儿。
徐歌站在杨树下看着一群小娃娃挥胳膊踢腿,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她跟刘晓盈也在这个操场上做过同样的事情。那时候院长不过四十多岁,如今已经是头发花白。
岁月这个东西,是最诚实的。草会长,花会败,一切不可逆行。
院长带孩子们做完操,朝徐歌走过来。徐歌把盛着补偿金的信封交给了院长,院长讶异,说太多了,不能收。徐歌很坚决,说很久没来了,这是把前期的都补上。
院长知道徐歌的脾气,也没跟她装假,把钱收了,笑着问她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她说出差去了国外,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认识她,围着她要巧克力,她对孩子们说这次来得太急,忘了买,下次给他们补上。孩子们不依不饶,院长把孩子驱散了,说带她去见徐阿姨。
徐阿姨一辈子没有结婚,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天主。如今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膝盖长了骨刺,刚做了手术行动不方便,目前在休养。
院长跟徐歌说,徐阿姨最近身体都不太好,做完手术体检了一次,医生说心电图有点问题,让再去进一步检查,可徐阿姨怕花钱,不肯去,一直拖着。让徐歌帮忙劝劝,说徐阿姨一向听她的话。
徐歌去的时候,阿姨正拄着拐杖在给花浇水,是蟹爪兰,扦插可活的一种植物,许多年下来繁殖出很多盆,摆满了窗台。她走得时候刚过春节,蟹爪兰的花开得非常娇嫩艳丽,如今过了五个月也是都开败了,只有一节一节肉质的叶子油绿油绿地伸展。
徐歌走过去把洒水壶接了过来。院长说:“你们说会儿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那个徐歌啊,中午别走,留下来一起吃饭啊。”
徐歌笑着点头,便专心浇花。
“别浇太多,土层表面湿了就行,太涝了容易烂根。”阿姨嘱咐。
“知道了。”徐歌回答。
水顺着蟹爪兰的叶片流下来,淌了一地。
“徐歌,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阿姨问。
徐歌弯着嘴角,小声说:“没有啊。”
阿姨拄着拐杖绕到徐歌面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没事阿姨,来看看您,我就放心了。”徐歌说。
阿姨把洒水壶从徐歌手里拿下来,把徐歌的两只手摆成祈祷的交握姿势,然后她也交握双手抵到下颚,低头,闭上眼睛,低声念:
“我们的天父,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请赐予我智慧使我坚定信德,使我在你的道路上不偏离不放弃。请时刻引导我使我克制自己不要让我犯思想、行为、语言上的罪让我得到内心的平安。以上所求是靠我们主耶稣基督阿门。”
徐歌闭上眼睛,听着祷词,心里一片安宁。
她在福利院里陪孩子们玩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刘晓盈打电话叫她去吃饭,才告别了院长。
刘晓盈把接风宴定在了意味轩。
徐歌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刘晓盈跟杨念都到了。杨念特意穿了他的定制西装。他身材挺拔,显得很出挑。刘晓盈也特意打扮过了,穿一条嫩黄色的丝质连衣裙,鲜嫩得像刚开放的兰花。反倒是显得她穿得太随意。
杨念拉开椅子,让徐歌坐下。徐歌说:“不好意思迟到了。”刘晓盈笑着说:“那罚你做东呗,这顿你请。”徐歌被堵了下,这里的消费不低,她陪客户吃饭的时候来过,人均六百多。她觉得吃饭这种事情温饱舒心就好,其实并不赞同花费这么多。
杨念接口说:“怎么会有让女士付钱的道理?说好了我请。”
刘晓盈嫣然一笑:“那我可点菜了啊,贵了你可别心疼。”
杨念坐下来,手往刘晓盈那边做了个“请”的姿势。刘晓盈拿起菜单翻看着,念念有词:“这里的奶酪焗龙虾算是招牌,那我今儿就不客气吃大户了,徐歌,托你的福喽。”
徐歌瞟了刘晓盈一眼,没说什么。
“去哪里了?我到公司接你,他们说你走了。”杨念问着,手很自然地搭到她椅子的椅背上,形成一个貌似搂抱的姿势。
徐歌略不自在,从前他不会这样,但还是说:“我去了福利院。”
“也是,你从前每周都要过去一次。这次一下子五个月没去,院长还经常念叨你。”杨念说。
徐歌虚应着,眼睛往四下看。
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看起来五六十岁,气场很强。后面跟着几个男女,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沈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