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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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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床头已有两个青衣侍女守着,一稳重善武一活泼善药,怀楚后来才知道,原来杜衡早就知道他是楚太子,但却从来都没有逼迫他恢复记忆,怀楚笃定,若他一辈子没有恢复记忆,杜衡也不会主动告诉他,这就是真正的兄弟,永远把你的幸福快乐放在首位。
听雨听雪侍奉怀楚换药,起身洗漱,刚摆上早膳,杜衡便扭了进来。
若秦风吟是妖娆的红莲,杜衡便是妩媚的桃花,同样美得惊人,不过,怀楚深知红莲矜贵,暴躁着呢,而这朵桃花不羁,风流多情,却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丹凤眼,柳梢眉,朱唇一点,杜衡把所有女人最美的地方汇聚在一起成了男儿身,多少人感慨,杜衡若为女儿身,说他艳绝天下也不为过。
怀楚同样惋惜。
杜衡眨眨眼睛:“小白怎么了,是不是被奴家的美惊艳到了?”
怀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在下怀楚!”
小白什么的,很像,不,就是宠物的名字!
“你想起来了?”杜衡有些惊讶,半月前他无意见到怀楚便知他是当今楚太子,更是他的老乡,而且也和他眼缘,便养着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恢复记忆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不。”怀楚起身,负手而立:“我本该失忆三年才清醒,那个时候,母后已去,外祖父病逝,大舅舅被夺权,二舅舅跟晋王勾结,孟雪瑶上京,而我,娶了孟雪瑶,被晋王算计,被孟雪瑶背叛,父皇对我失望,百官逼位,万民谴责,身中蛊毒而死!”
怀楚虽穿着白衣,声音一点都不阴狠,却还是给他一种压迫感,仿佛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言一语,纵是一个眼神也夺人心魂。
这是世人所传温润如玉的楚太子吗?
“好大一盆狗血……”杜衡笑道,似乎并不把他那点黑化值放在眼里。
怀楚幽幽地看着他:“是真的,我昨夜刚回来,死的时候是乾德三十年,也是嘉定元年,十月十一日。”
杜衡咬唇:“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重生的,吧?”
怀楚轻笑:“果然只有你会相信,阿衡。”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也只有现代人能很快接受,也不会有什么异样眼光,怀楚的心舒坦了许多。
杜衡琢磨了片刻,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既然重生了,前世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不过,外挂开这么大,你还是挂了,劳资真的就无言以对了!”
这就是杜衡,他妖娆,但正经起来也让你感觉还真那么回事!
怀楚回拍回去,“没用早膳的吧,来,吃完跟你商量几件事。”
阿衡有个臭毛病,不吃早饭,除非有人陪着。
“好啊。”
杜衡妖娆一笑,他一向不喜欢用早膳,没人督促他就不动,长久下来都成了习惯,果然怀楚是知道的。
怀楚身上有伤未好全,现在去京都无疑找死,忙写了密信命夜崎送去给大舅舅慕司彦,自己趁着养伤去了趟寒王府。
秦风吟不过二十二岁,风华正茂,张扬霸气,在豫州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他不欺民霸女,但脾气上来,把乾德皇抬上来也不顶用。
但小霸王嗜棋如命,又耐得住寂寞,往往一下棋便是一天。
怀楚来时,小霸王正在下棋,红衣,白玉盘,黑色棋子,在一片琼花林下美得不可言喻。
一时间,怀楚竟看痴了去。
这人应是佛祖身旁的红莲吧,矜贵,红的张扬热烈,让你生不出亵渎之心,却难以压抑内心的情意。
怀楚觉得这人生来就是来降服他的,好像也没干什么特别让他感动的事就收了他的心,还是两世!
这般想着,怀楚忍不住轻笑起来,屏住的呼吸有几瞬泄露,秦风吟警觉地将手中黑色棋子朝来人射了过去,凤眉一挑:“谁?”
这块琼花林是他练武跟下棋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他在这儿不知呆了多久,一点异样气息他就能察觉到。
怀楚顺势将黑色棋子握在手心,几个纵跃,人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如清雪染竹,竟清冷的很,凤眉忍不住皱起,漂亮的琉璃色眼眸有些诧异,这人,是谁?
前世楚太子门下有四大公子,夜崎善武,杜衡善商,月色善药,顾流年善谋。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兄弟。
如今算来正是顾流年鲁州有难时期,怀楚连夜赶到了鲁州。
大历皇朝也有一条母亲河,称天江,天江以北为江北,有吉,黔,豫,鲁五州,以南为江南,有福,淮,湘三州,江的入海口则是第九州盐州。
鲁州与豫州相邻,快马赶了三日便到了。
晨时,东方一片鱼肚白。
怀楚倚在城门外的树干上,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色长衫,玉冠高悬,身姿颀长,却有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这姿容平凡得几乎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
过了会儿,城门开了,一些百姓走了进去,怀楚也跟着进去。
旁边坐着几个卖菜的,粗布棉衣,或大声或小声地吆喝叫卖着,眼里都有着对生活的激情与期望。
怀楚抿着唇,就是这简单的平凡,对他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真是想想都不爽啊。
这时,城门口传来一阵重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嚣张而来。
怀楚淡定地拐进一个小巷里,看着那一队黑麟旗军穿过,微微皱眉,他对大舅舅的心思猜到几分,恐怕这队人没有十天半月是不会走了,看来自己得赶紧离开。
怀楚陷入沉思,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那人痞痞的坏笑着:“喂,你在干嘛?躲人吗?你是逃犯?”
怀楚转身,痞子少年着灰色布衣,松松垮垮地,叼着狗尾草,抱着胳膊,站没站相,好看的桃花眼带着三分流气,七分邪气。
“小……”
怀楚差点要喊出声来,是小年啊,是自己在豫州时遇到的好友,小名叫顾小六,淮州主城的痞子头目,赌术,盗术一流,脑袋里装满了阴谋诡计,简直是腹黑鼻祖,也是他第一个提醒自己要提防晋王,可自己呢,却怒斥了他一顿,逼得他怒愤离去,但最后还是他从层层包围的皇宫里把自己救了出来,自己欠他很多。
怀楚释然一笑,多日的阴霾散开,他的身边还是有很多人支持着他,陪伴着他,他从来都不孤单,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这一世,他不会了。
“小兄弟,你好,我叫怀楚。”
平凡的脸上黑色眼眸光亮亮的,好看的薄唇抿成愉悦的弧度,五官因微笑而更加夺目,这个认知让顾小六有点不爽。
顾小六睨着桃花眼,似好奇他的友好,又似思索他的真诚,半晌闷闷地撇嘴:“老子就是顾小六!”
怀楚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蓬发,其实顾小六相貌极好,有些阴柔,但他总说自己的脸不霸气,所以常常蓬头乱发增添恐怖感,还真是幼稚得可爱。
顾小六却炸毛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吼:“你谁啊,敢摸老子的脑袋,不想要脑袋了?”
怀楚哭笑不得,他一直把小年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疼爱,而且上一世小年也很粘他的,好吧,是他太心急了。
“小六你长得像我弟弟。”
顾小六又睨了他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
怀楚赶紧又说:“小六兄弟眼力好,我的确有些难事在躲人,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先住你那几天,房租加倍给你?”
顾小六上下打量着他,一脸嫌弃,怀楚却不担心,小六现在对自己的身份很好奇,自己不贴上去,他也会粘上来,直至把自己的秘密挖掘出来为止。
果然,顾小六点头,随意摆摆手:“老子是可怜你哦,跟上来吧。”说着扭头就走。
怀楚毫不迟疑地跟上去,好笑地看着前面带路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着,像极了小老虎。
顺着小巷,七拐八拐,顾小六停在一个四合院前。
“呶,这就是老子的家,爱住不住!”
少年垂着桃花眼,这儿望望,那儿看看,就是不看怀楚的眼睛。
怀楚选择性忽略他的话,走了进去,简单的四合院,院中一棵老树,树下一口井,一副石桌石凳,篱笆旁长着野生的深蓝色牵牛花,简朴,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怀楚其实前世来过这儿一次,好像是去淮州办一个案子,陪小六回次老家,小六本身也是官家子弟,家道没落了了,本就是庶子,姨娘死后,就随奶娘定居在此,对于小六来说,这才是他真正的家,小六是个有着严重感情洁癖的人,他的领土绝对不准任何人玷污,所以,第一次相遇就受到这般待遇,怀楚有些受宠若惊了。
怀楚淡淡道:“很有家的感觉。”
虽然小,朴素,却给人浓厚的踏实感,这是怀楚上一世住了任何屋子都没有的感觉。
顾小六也笑,挑挑眉毛,一副“算你会说话”的嘚瑟样子。
小六的奶娘一家就一个女儿,早就嫁出去了,院子只有一个人,还真是空落,怀楚也就安心住下了。
怀楚在现代学的建筑工程学,毕业后当工程师,整日写写画画,工资不低,一个人过日子,自然要会简单的家常菜,他喜欢美食,学做菜虽很慢,但更精巧,其实顾小六也会做菜,当然那是后来才知道的。
顾小六中午回来时,胳膊上带了伤,怀楚一眼就看出那是斧头砍的,简单粗暴。
怀楚愣了一下,默默地找来金疮药要给他上药。
顾小六却斜了他一眼,自己随意找了个布条就要往上缠。
怀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一点,少年便动弹不得了,恼羞成怒地吼:“怀楚你干嘛?快给老子解开!!”
怀楚低着头,不搭理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把他的整个袖子都撕碎,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有两根手指那么长,缓缓地往外渗血。
怀楚很少受伤,他从五岁被封太子,但十五岁之前,传说中的刺客很少,但在十五岁之后,他身上的伤疤也多了起来,但他有个怪癖,无论受伤多严重,都不可以留疤。
怀楚用毛巾浸了药酒,先擦去血,快速撒上金创药,用纱布包好,最后打了个蝴蝶结,顾小六嫌弃地直嚷嚷:“丑死了,老子才不要带个蝴蝶结!”
因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脸少了些邪气,多了些说不出的可爱,像极了皇叔。
皇叔,又是皇叔,怀楚觉得自己疯了,微微一个事物都能他想起皇叔,然后,心口开始疼,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以为是烙心蛊留下的心理后遗症,可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他有多么渴望皇叔,即使现在的皇叔不认识他不喜欢他。
怀楚皱着眉,他早晚要回京都,既然碰上小年,自然要把他带走。
可这家伙怎么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走
?
怀楚努力回忆上一世小年是怎么去豫州的,但记忆有限,他竟想不出来。
狠狠皱了眉头,伸手把顾小六抱了起来,想把他放到床上,但怀楚显然低估了小六的想象力:
“怀楚你个禽兽,你想干嘛,老子死都不会从你的,你敢碰老子,老子就咬舌自尽,死了变成厉鬼来找你。”
顾小六身体不能动,嘴可没闲着,桃花眼也羞愤不已。
“少年,你想多了。”
顾小六:“……”
怀楚淡定地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饭你就别吃了,万一死了岂不是浪费。”
顾小六正尴尬着呢,一听这话又炸毛了:“厨房是老子的,食材也是老子的,老子要吃,要吃!”
怀楚挑眉,转身就走,忽然回过头,笑得一脸揶揄:“你这伤不会是情敌弄得吧,怎么,媳妇被人抢了?”
“怎么可能,程墩子敢抢老子媳妇,老子……”
顾小六突然止住声,靠,这小子套老子话,果然怀楚又点了他睡穴,转身翩然离开,吃饭。
顾小六一觉睡到翌日中午,可以说他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睡过了,不过醒来就饿了。
懒懒地伸个懒腰,胳膊已经不疼了,而伤口显然已经换了药,外套也换了一身青色的,这个认知让小六有些不爽:这个流氓!
这时,“流氓”走了进来,端着盆温水,洗漱用品,一点都不惊讶他醒来:“饿了吧,先过来洗漱,午饭已经做好了。”
怀楚着白色长衫,是他最喜欢的棉质,虽没上一世那般精细柔软,但穿在身上也很舒服,长发用白色缎带绑着,没有掩饰,整个人气度就不一样了,清雅绝伦,天生的贵气,顾小六撇撇嘴,长得难看,高贵也没用,切!
午饭刚吃完,两个个小混混模样的少年畏畏缩缩地钻了进来,赶紧把门关上,一个放哨,一个上前来,急呼:“老大,老大,不好了,程墩子死啦,程墩子死了!!”
顾小六正舒服地躺在那剔着牙,一听这话,赶紧站起来:“啥?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两人跟小六从小玩到大,分别叫小七小八,小七着灰色布衣,相貌上仅是清秀,苦哈哈的小脸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昨天晚上,死在一个妓女身上,怡红院都被查封了,不过……”
“不过什么?”
小七:“老大,程墩子死那屋里有你的腰带,官府已经在搜捕你了,暂时没找到这儿。”
顾小六当即横了眼:“切,这事还真不是老子做的,腰带,什么腰带?”
小七缩缩脑袋,眨巴着眼睛:“就那条大娘给你做的,上面绣着双眼睛,好多人都见过……”
顾小六一摸腰带,果然不见了,下意识朝厨房看去,白衣少年静静地洗着碗,隽秀的像幅画,是他吗?是为了自己报仇?可是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腰带呢?
顾小六顿时沉默下来。
小七不知情况,以为老大要耍脾气,有些慌乱地劝道:“老大,程墩子的小弟程石子可记恨着您呢,不管是不是您干的,肯定都要扣在您头上,您可得好好想想!”
顾小六点点头,眯起桃花眼,支着脑袋沉思,这事不好办,但程石子想踩自己上位,也要想想老子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