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花问梅》萤飞秋窗

28、如你所愿

　　暖风轻轻吹拂，层叠的落叶也只是稍稍歪了歪一角，金黄色银杏叶的折射下温柔的光芒，树下冰冻般的青雾融化得异常缓慢。

　　“将军怎的还未……”

　　“嘘，别打扰了将军。”

　　伫立在一旁的老槐头阻止了焦急的火楹儿，她这些天守护在将军左右寸步不敢离，虽说境地之内绝对安全，可将军的伤势还是令她担心。

　　“可今天已是第十日了……”裙纱随风微微飘动，一抹解不开的忧愁盘踞在年轻的眉宇之间。

　　是啊，也是约定之期，“不知那丫头……”如何了。一瞬不动地望着青雾，老槐头也不禁有些许了忧虑。

　　可惜，远在凡间孤身一人的林纷并不知道。

　　十年，她几乎已不奢求掌司上仙还记得她，可心底挥之不去的渺小希望还在缠绕纠结。入轮回，修凡身，她从未忘记此生的目的，也不敢忘，尤其是在昨日见到了白素贞之后，多年来的痛苦似乎也在一夕间烟消云散。

　　“你再说一遍？”

　　男子，白衣胜雪，站在庭院之中颀长挺拔，只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呼，”长长地叹了口气，林纷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在对牛弹琴，无力的揉着抽痛的额角，“行，我再说一遍，你听仔细了—我不是这世间的人，只是错投凡胎，你若是娶了我，会死得更快。明白了？”

　　“呵，那你倒是哪路神仙？错投凡胎。”心里想着她的无稽之谈、胡言乱语，林远书不知该呲之以鼻，亦或甩袖离去？开口道，却是难掩的嘲讽之意。

　　似是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深意，“这你就别多问了，只管将我的话告诉爹娘就是了，尽早禀明，尽早解决，”抬眼望向水洗般湛蓝的天际，林纷实在没心情与他闲扯，“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遭人怨恨。”好歹，林家于她也有养育之恩。

　　“如何说服爹娘？”越编越离谱，林远书看了看她，“至少，我得知道你是仙？还是妖……”

　　“你才是妖呢！”突如其来地硬生生打断，林纷最怕的就是被当作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虽说修为尚浅，可也算堂堂天庭之上的一介小仙！”妖，凡人的忌讳，怎么能承认自己半妖不仙的模样？不行！

　　“哈！”毫不留情的嘲笑，亏她编得面不改色，“行，我这就去告诉爹娘，如你所愿。”才怪！若是真将她的胡言乱语告知家中长辈，不知又要掀起何种风波？岂止家法伺候，恐是连婚事也……心中一凛，甩去这个更可笑的念头，林远书不再理睬她，疾步朝垂花门外走去。

　　“如我所愿……也能……”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翠绿的垂帘后，“如你所愿。”

　　如他所愿，他将迎娶那个笑容明媚如初阳，看似柔弱却意外胆大不慌不忙走上擂台的女子。仙鹤郎君都被调侃得哑口无言了—当那个令她钦佩的黄衣女子出现在林远书的身后时，摘下幕离后一张连晚霞都羞怯的秀丽容颜，微波荡漾的眼眸中含情脉脉。当林远书带着她一起走进林宅，脸上至始至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名为温柔。那一刹，林纷懂了。

　　“爹、娘，孩儿与郑家小姐只是知交，并无男女之情，何故有要娶妻之说？”林远书踏进父母的堂屋后，还未来得及说明来由，却看见娘一脸的为难。追问之下竟得到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讯—郑家小姐刚随他走到钱塘县门口，郑府已派媒婆上门来取了二人的生辰八字。

　　“话怎可这么说？！”这一年多以来，林修平看着长子日渐长大，能干懂事，尤其此番边疆采买走货，更是显现了他的成熟稳重，“郑家小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也可谓才貌双全。这一路上，她对你的心意谁不看在眼里？于你可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你怎的现如今说出这种辜负她人的话来？”可这个儿子，却在儿女情事上稍嫌后知后觉，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脸色一沉，林修平继续说道，“难道你觉得郑家小姐配不上你？”

　　当朝户部尚书府的千金，贤妃娘娘是其姑母，郑家小姐名清瑶。坊间传闻郑清瑶出生前几日时至初夏天气闷热连着多日未下雨，却不想一夜一场暴雨突如其来。待第二天人们打开屋门后发现雨已渐小，奇怪的是淅淅沥沥细雨中带着阵阵若隐若现的清香，沁入心脾。谁曾想，西湖中原本有些奄奄的荷花一夕之间遍开，啧啧惊喜下更惊奇的是更多人家发现只要种植荷花的都悄悄绽放开来。

　　郑尚书本不为意，此行回府只因夫人待产在即，看着府中池塘里的一片静静的素白享受着细雨的滋润，不由心神向往，“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俗人叫它荷花，他却偏偏称之为莲。

　　“大人大人，夫人生了！”

　　郑清瑶不算美得动人，却出尘脱俗。她还有个同卵胞弟，自幼便被父亲送进了宫中做了太子的陪读。姐弟俩，杭州城的人更多的认得的是郑清瑶。

　　若是连她都配不上他，那这杭州城怕是再也没有哪家姑娘能配得上的了。“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林远书急欲解释，他不是真傻又岂会不知郑清瑶的心思，可自己的姻缘本就一团乱，怎可再耽误她的幸福？缓了缓，“您可别忘了，孩儿的婚事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定下了。”还是他的爹，一而再再而三告诫他，此桩婚事是铁板钉钉无法更改的。

　　听出儿子态度稍软，林修平一改平时的威严，“这个你无须操心，我自会安排妥当。”

　　“如何安排？”林远书略觉好笑的直瞅着他爹，“坐享齐人之福吗？孩儿怕是没有那个命。”

　　“纷儿没有答应。”与此同时，玉兰终于也忍不住了，双眸氤氲着一层水雾，哀怨的望着若无其事的丈夫，“她不答应给远书做妾！若是一味相逼，怕是……怕是只会逼得她，恩断义绝。”

　　“笑话！我林家待她有养育之恩！”未等妻子的话说完，林修平立刻变得恼羞成怒，他的计划不能被她打乱。

　　一时哑口无言，林远书未料到……默默叹了口气，还是为了他，“爹，娘，何苦如此，我和她本就是错误的。”命运安排的一个笑话，“我本就无意，她也无心，何苦相逼至此？放了她吧，就当我已有心仪之人，别再苦苦相逼了。”

　　“不可能！”当年算命瞎子的话清晰在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修平咬了咬牙，“郑家小姐要娶，林纷也必须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