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花问梅》萤飞秋窗

25、离开

　　“纷儿，待这次远书行商回来，就给你们把亲定了，可好？”

　　“一切听娘的，我没意见。”

　　“好好好！”

　　安静的小院中，玉兰笑得合不拢嘴，望着小女儿乖巧的模样满意得直点头。自将她从梅林中抱回的那天开始，远书的病就奇迹般地转好，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健壮，如今一晃十五年，襁褓中的婴孩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站在远书身边怎么瞧俩人都看着很相衬。

　　“远书此次去的地方是远了些，不过昨儿个已经来信了，不出半月便能到家了，你再耐心等等。”想到那封家书，玉兰也不免红了眼眶，儿子刚及弱冠便决定随他父亲一同行商，这一走就是两年。虽有家书常报平安，可也难舍牵挂之心，眼瞅就要回家了，她却更觉难熬了。

　　“嗯。”除此之外，林纷也回不上话。恐怕等不及的是玉兰这个当娘的，怎么也不会轮到她，更何况她从未想过等他回来，没有林远书的日子清闲得很，她犯不着给自己找难受。嗯，思及他和爹要回家了，她开始觉得有点难受了，估计林远棋也快活不了多久了。

　　“对了纷儿，你劝劝你二哥别成天的往外跑，明年就要上京了，他还满不在乎的样子，等他爹回来非打死他不可。”

　　果然娘和她想一块去了，“娘，不怕，二哥有分寸。”她敢打保票，劝了也白劝，与其浪费这口舌不如快点把钱塘县的好郎中都给请好了，救治得快应该死不了吧。

　　“远棋这孩子真不知性子像谁，哎！你先劝着，我给你爹他们回信去。”

　　“好，娘慢走。”

　　挥舞着小手，直至娘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哎，我也得整理整理了。”衣袖一扬，晶莹透绿的枝线缠上了垂花门后又淡去，灵力已恢复了四成，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今年的夏天，林纷就满十五岁了，林远书得娶她，不管他是否愿意。所以两年前，他才逃命似的随爹去了遥远的大理国，美其名曰男儿志在四方，真实原因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两年内，你必须离开这个家。”

　　从小到大，鲜少见他穿其他颜色的长衫，常见到他时都是一身的白衫长袍，颀长挺拔，冷冷淡淡。

　　“是，大哥。”

　　点头如捣蒜，她早就不与这小毛孩一般见识，容易累着自己。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别让我再看见你。”

　　若是林远书有多嫌弃她，至少从未喜欢过。

　　“是，您将心放肚子里吧。”

　　他担心的事，巧得也是她不会干的事。

　　“这是一些银两，应该够你路上花销。”

　　“多谢大哥！”

　　婉言都省了，她收得飞快，将银子藏得妥妥的。

　　“你……找个好人家，我们……”

　　“我们无缘，我懂，你放心！”

　　他踌躇的时候，她替他说了。

　　“嗯，保重。”

　　丁香花藤刚泛青的季节，林远书就与她道了别，一别永远，永不再见。

　　两年后他若是回来发现她还窝在这个小院落，会不会气得咬牙切齿？先把银子给要回去？嘴角一弯，林纷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钻进自己的屋子，她终是要走的，早晚的事。天大地大，打哪来的回哪去呗。

　　十日后，在陪娘吃过午膳后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林纷挎着包袱跃上高耸的香樟树，最后看了一眼林家，她一待九年的家。在这儿她有了娘待她视如己出，有了爹老用家法伺候她，有了姐姐，现在与那县令的儿子也有自己的孩子，见过几回看着她好像很满足，有了林远棋这个二哥，他竟是个才子，小时候是真没瞧出来，只记得漏风的门牙了。自己也有过丫鬟，可惜只享受了三年不到的小姐作风，丫鬟嫁人了去厨房做工了。还有即将到家的林远书，一见那张脸就想到罚不完的抄书，练不完的字，嗯，他们果然无缘。

　　现下要离开了，她怎么有些不舍？摇了摇头，甩去绕乱心思的情绪，她必须走了，灵力回来的那天她就知道了，还有掌司上仙的话，虽然他至今未来找她，可她该做的事还未做，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赶得及。

　　林纷敛了敛心神，正准备跳下树时，一个身影自前院走来，还未踏进垂花门就扯开了嗓子。

　　“小妹！南门那有人比武招亲，快去看！”

　　深蓝长衫，一眼看去温文儒雅，走到跟前仔细一瞧就一半大不小的孩子，哪有秀才的模样。林远棋与爹娘真不像，不是外貌而是气质，非得说像谁的话—柳庭风！眉眼上扬意气风发，咧嘴一笑白牙两排，活脱跟当年喜欢东拉西扯胡侃乱侃的柳庭风一个调调。

　　就连明年准备上京，也是受了柳庭风的影响，听说他已经当了官，去朝堂之上侃江山了。林远棋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柳庭风了，突然之间不知哪根弦搭错了位置，发奋念书誓要拜柳庭风为师。估计是打算师徒二人一起胡乱替皇帝指点江山吧？林纷如是猜测。

　　“小妹！小妹！在哪儿呐？！”

　　瞅着他越扯越响亮的嗓门，她头痛，去还是不去呢？今儿是要走了，可比武招亲也想看，为难。

　　“二哥，我在这。”

　　她出声回了一句，思想还在斗争中。

　　“你跑树上去做什么？快下来，看热闹去！”

　　林远棋抬头望着她，不耐烦地朝她招手，根本没意识到如此之高的香樟她是怎么上去的。

　　“哦。”

　　看热闹的心压过了去意，林纷赶紧跃—转身抱着树干哧溜滑了下来，“走吧！”了不起明儿个再走吧，反正不差这一天！

　　“赶紧，就快开始了！”

　　包袱孤零零地被留在了树上，等待着意志不坚的主人明天来找它。

　　还未到城南边，就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平日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更显得拥挤，心急的二人加快了步伐，生怕错过热闹的开头。

　　她挺想使个小法术让人群给让条道，还不是怕一不小心被发现，只有紧紧尾随在林远棋的身后左一句“麻烦让一下”右一拐差点崴了脚，挤到最佳观望位子时辛苦得直吐舌头。她兴奋得将目光投向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中间的主位坐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望向擂台边聚集的人潮。

　　“父老乡亲，请大家稍安勿躁。”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到擂台中央，示意看热闹的人们安静，待大家的视线都投向他时，“今天是我家公子招亲的大喜日子，只要是适婚年龄家中未做许配的姑娘，无论出身都可参加，要求很简单，只要能赢得过我家公子，立刻拜堂成亲送入洞房，从此便是我张家少奶奶了!”

　　“二哥，我是不是听错了？”

　　定是那管家的话晦涩难懂，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幻听。

　　“没错！”虽岁数相当，但林远棋如今比她高了半个多脑袋，这看事物的眼光也到了她无法理解的程度，“所以才带你来瞧热闹啊！有趣不？！”

　　“呵，有趣。”真是有趣得不可思议，大开眼界。这还是她头一遭遇见，男人比武招亲！这张家公子长得要多美艳动人，不可一世啊？！

　　只听得“哐”一声，随之管家大声问道，“有哪位姑娘第一个上台比试的？”顿时台下，鸦雀无声。

　　这话问得，谁会来啊？！白来了，哎，“二哥，我们回去吧……”

　　“本小姐想领教一下张公子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