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花问梅》萤飞秋窗

12、缠枝绕

　　随便他叫她什么，只要他能带她离开。这个希望，让她眼睛里闪亮着不知名的光芒。

　　对上一张巴望的小脸，“将你所学展示一遍。”他抱着希望而来，她最好别让他失望。

　　她觉得，她突然不是这么想见到掌司上仙了，这是怎么回事？

　　火楹儿掩嘴偷笑着躲进了凤凰木，接收不到林纷求助的眼神。掌司上仙的眉头又再靠拢，她可如何是好？

　　“林纷。”

　　“我是在想从哪个开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能避则避吧。

　　“离心剑吧，火副将呢？”

　　“将军，我今儿个身体不适，请您见谅。”

　　听到叫她陪练，火楹儿可没那个胆子表明自己没教会她，决定捏着嗓子装柔弱。

　　呼，命大。“要不换一个？”林纷期待地望着他。

　　“嗯，那就本尊来亲自试试吧。”梅墨清身形未动，手掌中已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你可释放灵力，本尊只用剑招。”

　　“这不太好吧。”她说的换一个不是换一个他来啊……

　　“你不用担心，凭你还伤不了本尊。”

　　掌司上仙是不是装傻，怎么就听不懂她的话？！谁担心伤了他，她伤得了嘛？！她、她不就担心伤了自己嘛……

　　“林纷！”

　　她一味的拖延，换来的只有掌司上仙的怒颜，肩无力垂下，“请掌司上仙赐、教！”凝神聚灵，手中白芒似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梅掌司来了林纷硬着头皮上吧。

　　一招，结束。

　　“说！何为离心剑剑意！”

　　“心为主，剑为辅，心之所向，剑之所至。剑不离心，心中无剑。”

　　“那你使得又是什么?!”

　　莫怪梅墨清要大发雷霆，她明白剑意，却刚刚全部违背剑意！踏步无力，抬手虚浮，剑方出便可一目了然循迹而走，剑不离心，她做到了最不需要的那一步。

　　她不敢吭声，只能低头认错。

　　“梅令诀呢？”

　　他的语气是她最熟悉的冰冷，如今听来更刺骨。

　　“还未背熟……”

　　不能再试了，万一把掌司上仙气疯了她可就遭殃了。再待三十七年，她也会疯。

　　“清心咒……”

　　“我会！”

　　这可是她的强项，立马精神又振奋了。

　　“除了清心咒，你还会什么？”

　　若是连清心咒都忘了，他将她关在境界苦修，又将一剑一诀交给她有何意义？他到底不该让火楹儿教她？还是选错了剑法与心诀？

　　“禁水、借风、布雾……”

　　“下阶法术不值一提。”七十二地煞之术能使得风生水起的也就那只猴子，她学了也没用。
　　还有什么？“缠枝绕！”逃命术三个字被她吞咽下肚，紧张地看着脚下的小石子，透过余光瞄见他的脸色已阴沉。

　　竖着耳朵的火楹儿差点没一个趔趄跌下树，林纷肯定不知厚颜无耻四个字如何写。

　　“缠枝绕？谁教你的？”

　　他并未让火楹儿教授她除他交予外的法术，境界中还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

　　“没谁教，我自个儿创的！”

　　除了她自己。梅墨清不觉得她能翻出个什么花样来，无非又是登不上台面被她改了名的小法术。

　　“掌司上仙，你看着啊！”

　　她急于挽回陷进泥土之下的形象，未等他同意，已足尖点地飞向成排的青松林。

　　林纷动作迅速地解下腰带，太过心急，没注意五丈开外霎时温度下降。将腰带甩上树梢，双脚离地高高跃起，身轻如燕未使任何灵力。树梢间不间断地跳跃，待她到达树冠顶上时回头俯视，掌司上仙竟不见了身影？！

　　“掌司上仙人呢？”她可不能在树冠上待太久，腰带上的灵力已不足抵抗青松的威压。

　　“胡闹！”

　　暴怒下的大吼，吓得她抬头。横眉冷目，乌发飘散，宽大的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梅墨清脚踏青铜剑，正站立于她斜上方，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示此人此刻正式怒气中烧。

　　“掌司……”

　　“啪！”

　　青松的柔韧有劲的树枝狠狠鞭打在她的脚踝上，它已挣脱了腰带的束缚。林纷脚上吃痛，一个踉跄，她迟钝地发觉腰带已被扯断，跌下树冠，急速坠落。青松也好像吃了一惊，试图伸展树梢，却在察觉到梅墨清的警告后收回。

　　控制不住身体，懊悔不该不用灵力，现在想用都来不及似乎，自己这回不摔个半死伤残各半是在所难免了。正替自己哀悼的林纷，意外的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而是跌入了一片寒冷。

　　梅墨清抱着她飘落于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窝在他怀里，像是楞了神。怒火稍稍平复后，将她放下，“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成何体统！”忍不住要骂她，身为姑娘家连羞耻二字也不知？！

　　宽衣解带？！“我没有！”反驳道，林纷低头看了看，衣裙都好好的穿在身上呢！

　　衣衫不整，还狡辩！衣襟处都松散了，她以为仅靠一根单薄的绸带能系紧？！“还光着脚，哪有姑娘的样子！鞋呢！”

　　“你自己不也光着脚……”他可以，她就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腹诽着，嘴撅得可以挂酒壶了。

　　“还敢顶嘴！”

　　“我……哎，我错了。”反正她也不知错在哪，先平了掌司上仙的无名火再说吧。默默地穿好白布鞋，看了眼断裂的腰带，胡乱缠上腰际随便打了个结。

　　看得梅墨清是脑门生疼，回去非得让李夫人好好教教她姑娘家该有的模样和教养!

　　黑雾屏障被再次开启，林纷如愿以偿的跟随掌司上仙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境界美是足以美，可再美的仙境无人陪伴也只是空乏其身，火楹儿习惯得了的地方，她却之不恭。

　　重回掌司殿，投入自己的柳木床，锦被有熏香的味道，徒有四壁的小屋也看来分外亲切。

　　开心不过一个时辰，李夫人的到来又苦了她一张脸，还有月季，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四书五经、三纲五常、礼义廉耻？！掌司上仙是不是病了？让月季来教她女诫女训？！她自己学没学全都是问题哪。

　　“不要走神！”

　　“是，月季仙子。”

　　掌司上仙一定会后悔的。林纷在心中笑翻了天。

　　三日后便是轮回殿重启之时，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过，她总要走这一回，自己造下的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花棱窗外，青色一叶，隐没在小屋的转角。